周翠华劝阻道:“小云你就别去了,在家教教秀苗功课多好。”
鹿冰酝已经接过铁锅的另一边,和李青水一人提着一个耳走了。
“真是。”周翠华拍拍抹布,没好气道,“城里来的小少爷怎的就这么傲呢。”
门外,李青水忐忑道:“阿云,这样和婶婶说话,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心里有数。”鹿冰酝左手吃力地提了提锅,“这锅也太大了。”
农家做饭的铁锅,口径足有八寸,大多能用几十年,坏了就去补,补补又五年。村里人吃饭都成问题,没那么多银钱再舍得去买一口新锅。
李青水赶紧要接过来:“我拿就好。”
鹿冰酝偏要自己提,换了另一只手,甩了甩左手,嘟囔道:“硌的手疼。”
和他在一起,总是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李青水抿唇笑道:“你怎么像女孩子家似的。”
“不许说我像姑娘。”鹿冰酝气哼哼道。
李青水在前面带着路。夕阳无限好,这一刻是他很久都没有过的的悠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瞥了鹿冰酝一眼,心里小声补充:是比姑娘还漂亮。
鹿冰酝是京城中衣玉食娇养出来的,眉眼间夺目的好看,娇气起来,可爱得令人心痒。
傍晚,山峦绵延起伏,被夕阳涂抹上黄金的色彩。水田里的禾茬依稀可见,四周农舍一串挨着一串,饭后,许多人走出屋子,围坐在树下、田边,三五成群,扯几句家常话。
“大刘,你家今晚吃的什么?我在隔壁都能闻到肉味儿了……”
“你这什么狗鼻子。不是我家吃的,是李家。人今天来贵客来。”
“什么贵客?”一群人立马竖起耳朵来。
“不知道,听说是京城来的,家里有钱的很!”
“京城?不是说李家房子之前的主人就是去了京城吗?会不会是来收回房子的?”
“嘿,这就难猜了。有钱人也不在乎这一座房子。更何况,李大好一家都住几十年了,哪有让出去的道理。”
“那他来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怎么知道。你是没看到,吃饭前我就看到那京城里来的小少爷来!嚯,长得那叫一个俊俏,细皮嫩肉的,而且有一辆马车!”
一大婶摇着蒲扇,蹲在田边看稻苗:“死鬼,快别聊了,过来看看,这里边的草该不该锄掉?”
她死鬼说的正起劲,没搭理她。忽然耳边传来两个年轻人的打闹声:“手给我,我牵着你过来!”
“不要,这路也太脏了。”
小路弯曲,留有雨后的水洼,泥泞不堪。大婶的鞋子早就溅满泥土。她忍不住道:“脏了就洗,年轻人咋就这么娇贵?”
回过头,两个少年人直勾勾地望着她。一个是李家的二儿子,她时常见。另一个人她没见过,长得极其好看,眼睛生的尤其漂亮,又软又甜,跟含着一汪春水桃花似的。
李青水的手伸着:“刘婶说的对,脏了回去我给你洗。”
从林子里出来,衣鞋都脏了,鹿冰酝到屋后换了身衣服。他的小厮收拾细软的时候很贴心,包袱里有新鞋子,衣物也都专挑舒适低调的来。然而鹿冰酝的东西全是奢侈的,尽管穿着和大家差不多的样式,都是对襟右衽,但明显和麻布的质地不同,用的是柔软的丝绸,绣着雅致的滚边。
大婶一看到他就移不开眼睛了。
主要鹿冰酝的样貌和皮肤太惹眼了,五官精致,皮肤又白又嫩,跟村里人截然不同,一看就知道他从没吃过风吹日晒的苦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就这一双鞋子了。”鹿冰酝不肯过去。
面前那一段路上全是泥水,黄黄的水洼由浅到深再到浅。小路就那么点宽,鹿冰酝左看右看,除了从田里绕过去,别无他法。田野里间或响起牛的“哞哞”声。
树下聊闲天的那群人也注意到这边,交头接耳半晌,一中年男人走过来:“小伙子怎么回事?”
刘婶用手肘怼他,小声问道:“死鬼,这不就是你说李家来的那个贵客?”
鹿冰酝和李青水齐齐望向他们。
“爷们的事,娘们少管。”刘大爷粗着嗓子道。
刘婶一愣:“有病啊你,好声好气和你说话……”
李青水收回目光,询问道:“那阿云,你在这儿等我,或者先回去,我自个儿去补锅就好。今晚吃的饱,我浑身都是力气!”
鹿冰酝看他费劲巴拉地抬着口锅,撇嘴道:“算了。手给我。”
李青水赶紧又伸出手,全神贯注地牵着人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冰酝仔细地盯着脚下,踮着脚尖,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去,跺跺脚:“我迟早要把这条路给修了。”
刘婶夫妻本来就一边吵架一边旁观他们俩,闻言,一起“扑哧”笑出声。
李青水:“刘大爷刘大婶,这是我家里来的客人。”
“原来是京城里来的小少爷啊,怎么来榆钱村这个小地方啦?”刘大爷笑着说。
刘婶笑得合不拢嘴,仿佛被童言童语给逗乐似的:“小少爷还说要给我们修路呢!”
鹿冰酝下巴微抬:“那你们等着瞧吧。”
李青水正想跟他们解释鹿冰酝没有恶意,鹿冰酝却提着一边的锅自顾自往前走了,李青水被他带得也往前走,只能回头道:“我们先走了啊。”
“去吧,记得看路,别弄脏鞋啊。”刘婶摇着扇笑道,等人走远,和老伴说,“小孩子真是有趣。”
“我听说城里的少爷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动不动就用权势压人。”刘大爷负手道,“这小娃娃看着倒单纯。”
有权有势人家里的小孩就是好,仿佛所有喜怒哀乐都能无所顾忌地表达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婶:“改天让儿子去看看他呗,或许以后能有个帮衬。”
李青水凑上去:“阿云,你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鹿冰酝不满道,“他们怎么这么多话。非礼勿视不懂吗?”
“那、那下次我让他们都不许说你。”李青水结巴道。
鹿冰酝:“好吧。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李青水指着小坡上,“过了这个坡,就是楼四的家了。”
鹿冰酝:“楼星环在家排行老四?”
“应该是吧,”李青水摸摸后脑勺,“大家都这么叫。可我见他家就只有他和他娘两个人。”
下坡容易上坡难,鹿冰酝慢吞吞地爬坡:“或许他上面的兄姊不是他娘生的。”
李青水恍然大悟:“对,我没想过这个。阿云你真聪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坡过程中,不时有人来来往往,手里多多少少拎着些锅碗瓢盆,看样子都是来补东西的。
榆钱村大多数农舍一般都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房子,又脏又乱又小,茅草和木头、泥瓦夹杂着堆砌,和泥土的颜色不分上下。
楼星环的家却不一样,砖瓦砌得整齐,大木门厚重,院墙很高,四周没什么邻居,平时应该十分安静。只是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来找他补东西,所以才显得热闹。
门口有棵大树,楼星环就坐在树下,一圈人在等着他补东西。
鹿冰酝走过去。
楼星环坐在小板凳上,两条长腿支楞着,面前放着一个手摇钻,手里拎着小铁锤,“咚咚”几声就补好一个榔头。他依然穿着件短褂,手臂肌肉结实却不夸张,看他娴熟的动作,仿佛在这春天的傍晚,都散着热气。
“谢了啊。”一人拿起榔头,晃了晃,木头和铁片牢牢紧固,道声谢便走了。
“楼四,快给我看看这个哪里松了?”
楼星环沉默着接过,看了一眼便动作起来,坚硬的铁器,在他手里像牛皮糖似的,任他掰来掰去。
有风,楼星环的衣服被吹得鼓起一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冰酝和李青水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忽然,身边打下一片阴影:“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
两人一看。
是一个青年人,年纪约莫和楼星环差不多,眉骨高耸,颇有几分痞气。他叉着腰,短褂掀起,露出精瘦的胸膛:“我是楼四的朋友陆峰,叫我峰哥就好。”
李青水:“嗯,阿云,这是陆峰大哥,他木工在村里最好。”
身后传来响动,三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楼星环周围的人已寥寥无几,他看向鹿冰酝,站起来,声音沉稳:“给我吧。”
鹿冰酝两人将锅抬到他面前。
楼星环用手摇钻在锅的破纹处钻眼,再将笆钉钉进去,动作间,肌肉绷紧,微微隆起,身上的草木和生铁气息仿佛更浓了。
陆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前些天看你娘咳嗽得厉害,今天吃了蛇羹之后还咳吗?”
楼星环摇摇头。
他做事很专注认真,长相也是打眼的英俊,鼻梁高挺,眼窝有些深,额角的刺青不算大,犹如张牙舞爪的小野兽,盘踞在一隅,看起来很不好惹。鹿冰酝视线往下。楼星环的手掌宽大,指腹带有厚茧,粗糙有力,抡着铁锤,铁器碰撞,声音如击金石,仿佛激起火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鹿冰酝情不自禁想伸手去摸那个手摇钻,被楼星环阻止了,他沉声道:“别动。”
“我才不想碰你的东西。”鹿冰酝做了个鬼脸,小声道,“乡村野夫。”
楼星环身材高大,哪怕坐着,压迫感也很大,鹿冰酝蹲在他面前,双手收在膝上,衬得他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楼星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还瞪回来,眼睛清灵灵的,皮肤通透如白璧。
陆峰在一旁道:“你们认识啊?”
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楼星环额头出汗了,顺着脸颊滑下,被他一手抹去,他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声音平静:“不认识。”
早先来补东西的村民不干了:“哎我还以为他是你老相识呢,才让他插个队的。楼四,这你就不厚道了,不能看人家长得俏就偏心眼啊。”
楼星环不语,补好铁锅后,顿了下,又拿起布条将锅耳缠几圈,才单手拎起递给他们:“好了,回去吧。”
陆峰:“别介,你还没给我介绍介绍呢。”
鹿冰酝大方道:“我叫鹿冰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青水接过铁锅,礼貌道:“多谢。”
楼家的门开着,里面隐约传来几声病气的咳嗽。
鹿冰酝朝楼星环哼了一声,抬着下巴走了。
“嘿,怎么帮他补东西还要挨哼啊,”陆峰笑出声,随即皱了皱眉,若有所思,“他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儿耳熟啊。”
楼星环将剩下的东西都弄好,才道:“你想多了。”
陆峰想了好一会儿,拍手道:“这不是我们上次去京城送东西的人家吗!那次我冲撞了他们三少爷,差点儿丢了小命,出手救我们的是他吧?”见楼星环默认,他叹口气:“你说都是男人,他怎么长得跟天仙似的,比村里最俊的小寡妇还要美。”
楼星环皱眉:“别胡说。”
陆峰打嘴:“是是,是不能比,比掉价了。京城里来的小少爷,身上可都是宝贝,哪像寡妇那般假劣。你对他怎么这么特别啊?”
“没有。”楼星环平静地否认,眉头忽而皱紧。
“怎么,舍不得人家?”陆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不是村里的小瘪三吗,怎么鬼鬼祟祟地跟着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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