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冰吼完以后,整个客厅都静了!他继父呆呆地看着大冰,那微张的嘴唇,却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而大冰的眼睛,也在那一刻湿润了;或许这句话,早在多年以前,他就想开口了吧?!只是碍于那所谓的面子,还有对他生父的思念,错失了好多次机会。
“怎么了?大冰你嚷嚷什么?怎么刚一回来,就吵起来了?!”这个时候,大冰的母亲带着围裙,慌张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而大冰却咬着牙,猛地转头朝我说,“小欧,陪我下去走走!”
说完,大冰转身出了家门,我也赶紧跟上去;在离开的一刹那,我转过头,却看到他继父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浑浊的泪……
到了小区的花坛边,大冰正坐在那里,手上夹着烟,身体不停地抖动着;见我过来,他猛地扔掉手里的烟,一下子抱住我说:“小欧,我…我竟然跟他说了那种话!我…我现在好迷茫,十多年了,我们一直僵持着,可现在我该怎么办啊?!”
我拍着大冰的后背,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你坚持了十几年的信念,却在猛然间坍塌,那种滋味,真的让人很迷茫。
我说:“大冰,这是好事!刚才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你继父哭了,脸上都是泪!我想你妈知道以后,肯定会比任何人都开心,将来的日子里,她再也不用受你们父子的夹板气了,不是吗?你们这个家庭,肯定会越来越幸福!”
听我这样说,大冰只是哭,越哭越厉害;和他认识的几年里,大冰一直都是铁打的脸皮,从未见他流过一次泪;可此刻,他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后来大冰的母亲出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笑,走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她含着眼泪说:“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你知道我和你继父,盼这天盼了多久了吗?不哭了,小欧你拉着他,咱们回家吃饭。”
当时的情形,我觉得自己再过去不大合适,毕竟是人家一家人团圆,我一个外人在不好;可大冰却死死地拉着我衣服,不让我离开。我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不好意思,有我这个兄弟在,多少能给他点勇气。
后来我们进到家里时,他继父早已经开了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我们坐下以后,叔叔红着眼睛,给我俩倒上酒说:“来,大冰、小欧,今天高兴,咱们喝一杯!”
可还不待我说话,大冰伸手就把酒瓶抢过来说:“喝什么喝?身体都那样了,想喝死吗?我已经没了一个父亲了,不想…不想再失去一个……”
说完,大冰抱着酒瓶,趴在桌子上就哭了;那时的场面,真的特别太感人,我别过头,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而大冰的继父,手还停留在握酒瓶的动作上,可眼里的泪,却沿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大冰的母亲捂着嘴,极力压抑着哽咽说:“大冰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老吴,你听见了吗?听到他说什么了?”
叔叔含着眼泪,仰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听见了,真的听见了!这些年,我和你妈盼啊盼啊,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盼着这句话!今天,我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真的没有了。”
“别说‘死’!咱们家谁也不要死,再也不要死人了!”大冰抬起脸,却早已被泪水侵占。而我更加能明白他的心情,当初他生父的去世,让他伤痛了十几年;大冰的心,再也伤不起了……
后来那顿饭没吃完,我就离开了;我想他们父子之间,肯定有很多的话要说,我在场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走在县城的柏油路上,夜色渐暗,初冬的风吹来,让我不禁裹了裹外套;如今大冰的事情解决了,而港岛老乡落户的事,很快就会有着落。
可是我呢?谁来帮帮我啊?!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可我却无能为力,完全改变不了残酷的现实;跟大冰的幸福一对比,我竟落寞地像条狗一样。
眨眼又是三天过去了,这中间我买了些礼品,去看了毛子的母亲;进到他家的时候,十年前什么样,现在仍旧什么样;低瓦房、小杂院,屋里除了一台黑白电视,连个像样的家电都没有。
当时他母亲已经不能下床了,是毛子的小姨在照顾;见我进来,他的母亲还要坐起来,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床边说:“婶儿,您躺着,身体要紧。”
被子从她身上滑落,虽然隔着衣服,但我依然能看到她,皮包骨头的身体;婶儿躺下以后,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说:“欧儿啊!毛子在外面,受你照顾了!听他小姨说,你给毛子找了工作,还给了我治病的钱,我们家真的托你福了。”
我抿着嘴,抓着她瘦成骨头的手说:“婶儿,说什么呢?我和毛子是好兄弟,有我一口就有他一口,您可不能跟我见外!”
婶儿颤抖着身体,紧紧抓着我说:“欧儿,好样的!毛子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只是我啊,老拖累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婶儿,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毛子现在很出息,将来肯定会把您的病治好,让您享福的!”说到这里,再想一想那么拼命工作的毛子,我顿时感觉鼻子酸酸的。这些年,毛子真的不容易。
那天我在毛子家里,跟他母亲聊了很多,关于毛子如何努力工作的事;婶儿听到儿子这么上进,那开心的嘴,就没合上过。
离开他家的时候,我深深了一口气,感觉往后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天过后,又过了大约四天,大冰给我来信儿了,他说厂里的事情已经办妥,港岛的老乡们,也会在下午过来,到时候先办入职,然后弄落户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我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虽然拖得时间有些长,好在一切顺利。
挂掉电话以后,我先去找了大冰,接着他又从厂里,找了几辆卡车,开往火车站去接人。
到了车站以后,远远地我们就看到了大壮;而在他身后,乌泱泱站着一群人,少说有200多。
看到我们,大壮忙不迭地就掏烟说:“岛上没入保的渔民,我基本都给招呼过来了,小欧兄弟、大冰兄弟,真是让你们麻烦了。”
大冰一笑说:“没什么麻烦的,我家里厂子大,挂个几百人的名头,没什么大问题;走吧,先上车,厂子那边我们给腾出了员工宿舍,你们先住着。”
上了车以后,我就问大冰说:“这么多人,你估计一下,能拿多少提成?”
大冰一笑说:“给毛子母亲换肾,肯定还差点儿,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再加20万,够不够?”我一脸兴奋地问。
“那肯定大差不差了!怎么?这钱你能拿出来?”大冰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拍了拍大冰的肩膀,笑而不语!这些天,毛子那边肯定在赶工期,或许用不到过年,夏姐的那20万提成,就能塞到我手里;当然,我也可以提前预支。
给大冰递了根烟,我说:“大冰,离开港城有些日子了,我得赶紧回去,老乡这边的话,你能处理好吧?”
听到我的话,大冰沉思了一下说:“小欧,再等两天吧,回头咱们一起回去;等把这部分提成拿了以后,我就把工作辞了,不在港城混了。你知道的,我继父身体那样,我想早点接班,让他退下来安享晚年。”
大冰的话,让我鼻子一酸,或许我在港城,也待不了多久了吧?!等夏姐一结婚,我还有什么理由,再留在那座伤心的城市里呢?
时间一晃又是一周,因为大壮他们来的人比较多,而县城公务员的办事效率,又是公认的慢;一切办理好之后,都到了12月份了。
那天,我和大冰买好车票,刚准备赶往港城的时候,夏姐的电话就打来了!这些天,因为她忙商业地产的事情,我们都没怎么联系过;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我竟有种难得的惊喜。
可接起电话,还不待我开口,夏姐就冷冷地说:“小欧,你在哪儿?我限你中午之前,赶紧到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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