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惠子早早地就去上班了,我也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去了大冰家里。
毕竟时间紧迫,项目那边,我作为负责人,不能让毛子一个人扛着。所以老乡迁户口的事,一定要尽快解决。
当时去到大冰家的时候,他继父不在,只有大冰和他母亲,正在吃早饭;见我进来,大冰的母亲很热情地对我嘘寒问暖,还让我一起吃了早饭。
吃过饭后,我就着急问大冰:“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你继父答应了吗?”
大冰摇摇头,有些不耐烦地说:“昨晚他不在家,你再等等吧,有些事,不是说办就办的。”
见我们提到大冰的继父,阿姨就端着果盘凑过来说:“小欧啊,你是大冰的好朋友,有机会的话,就帮我多劝劝他;他继父都快70了,总盼着有一天,能和大冰父子相认。”
“妈!一回家你就提这茬,烦不烦啊?”大冰皱着眉,很显然他心里的那道结,还没有完全解开。
“你这孩子,不跟提这个,还能说什么?”大冰的母亲立刻说,“今年厂子效益不好,你继父那么大年纪了,却还天天在厂子里加班;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临死前,多给咱们娘俩,留点家底吗?”
这个我知道,当初大冰的母亲,嫁给他继父的时候,那人已经快50岁了,而大冰的母亲还不到30岁。我们这个县城就是这样,带着孩子的寡妇,不管多年轻,想找个合适的男人很难;好在他继父虽然年龄大,但对大病母子很好。
见大冰沉默不语,他母亲继续又说:“你继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总期盼着有一天,你能懂事,能和他相认;这样他也能安稳地退下来,把厂子都交给你。可你这犟脾气,一回家就给我们添堵!”
眼看他们娘俩又要吵架,我就赶紧把大冰拉到小区里说:“你小子心里有点数,别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我港城那边还有很多事呢,跟你可耗不起!”
“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吧,这边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大冰皱着眉,心情有些不好;其实我能理解他,毕竟他和他继父的关系,僵持了这么多年,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冰释前嫌的。
“大冰,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就你现在这种态度,我不可能放心离开回港城。”掏出烟,我给他递了一根,接着自己深吸了一口,又说,“大冰,真的不是我逼你,如果你仔细想一下,你家里的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你身上;只要你勇敢的喊他一声‘爸’,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大冰叼着烟,眼神黯淡地望着天空,好久之后,他才开口说:“小欧,给我一周时间吧,不管能不能跟他和解,落户口的事情,我都一定会帮你办到。”
我张着嘴,还要说什么,大冰却直接打断我说:“你不要再劝了,我心里的纠结,你未必能理解……”说完,大冰转过身,直接回了家。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或许是我错了吧,作为兄弟,我不应该这么逼他,虽然我的初衷是为了他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除了陪父母和惠子外,也经常去大冰家;只是他的继父,却因为厂子里的事,经常加班、夜不归宿。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毛子给我发来了快递,那是需要负责人签字的施工授权书,但没有附带具体的施工图纸。
我把电话打给毛子说:“毛子,这种事情,直接给夏总和许哥签字就行了,干嘛还快递到我这边?”
毛子立刻说:“夏总和许哥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当然得给你签。”
我翻了翻他寄来的资料又说:“那行吧!对了,你怎么没把具体的施工图寄过来?”
“哦,施工图还是原来的方案,项目方已经定了,没必要再跟你寄一遍。”讲到这里,他赶紧岔开话题说,“小欧,我母亲的病又加重了,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
“嗯,知道了,抽时间的话,我过去看看她。”这件事,其实早在我的意料之中,透析那种方式,对人体是有危害的,病情加重,是早晚的事。
对着电话,我说:“毛子,好好干,加快工程进度;或许用不了多久,你母亲的病,就有钱治了!”
听了我的话,毛子只是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我放下手机,又看了看桌上的授权书,其实正常情况下,负责人都得确认施工图,没有任何问题后,才能签字的。但毛子是我兄弟,工作能力又没话说,当时我也没多想,直接就签了字,把东西给邮了回去。
转眼一周过去了,那天傍晚我去大冰家,刚好看到他和他妈,在小区里遛狗;当时大冰笑得很开心,跟他妈絮絮叨叨,不知道聊着什么。
我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周时间,大冰心态调整了不少,最起码和他母亲的关系,融洽了很多。
我走过去,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大冰的母亲就拉着我,着急回家做饭,让我晚上一起吃;还说大冰的继父,今晚也从厂子里回来。
进到大冰家里之后,我还是迫不及待地问他说:“怎么样了?事情有眉目了吗?我可等不了太久,项目那边全靠毛子撑着呢。”
大冰就摆摆手说:“知道啦!他一会儿回来,我就提这事儿。”
见大冰心情不错,我的心也放下了大半;看来今晚,这事儿准能成。
坐在沙发上,大冰又跟我聊起了惠子的事;还一个劲儿嘱咐我,一定要把惠子看住了,千万不能让别的男人,把她给抢走了。
聊了好大一会儿,快到吃饭的时候,大冰的继父回来了;当时门一开,我就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拖着疲惫地身躯,把包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来不及换鞋,叔叔就满脸憔悴地朝大冰一笑说:“对不起啊大冰,这些日子厂子里遇到点事儿,一直抽不开身;今天我是死活抽出了时间,回家看看你。”
本来跟我聊得火热的大冰,此刻却突然冷下了脸;我知道,他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一下子改掉很难。
我就赶紧碰了下他,大冰抖了抖嘴唇,微微松了口气说:“赶紧洗手吃饭吧,我妈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呢。”
听到这话,叔叔顿时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大冰一眼,接着特开心地一笑说:“好好!洗手吃饭,这就洗!”
一边说,叔叔忙不迭地就去了卫生间,可不多会儿,卫生间里却传来了急促地咳嗽声。我转头看向大冰说:“叔叔是不是病了?”
大冰低着头,咬着嘴唇说:“嗯,估计是上岁数了吧?!到医院也没查出什么大病,就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电视柜前,摆了好多的药;我就碰了下大冰的胳膊说:“还愣着干什么?让叔叔先把药吃了!”
大冰转过头,很艰难地看了我一眼,我就拉着他说:“还愣着干什么啊?”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大冰的内心深处,其实特别想跟他继父和解的。
被我催促着,大冰终于还是扭捏地站起来,拿起了电视柜前的两瓶药,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端出来的时候,叔叔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大冰迎上去,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说:“赶紧把药吃了吧,老是咳嗽咳嗽,听着心里刺挠!”
叔叔接过水,却是满脸惊讶地看着大冰,估计这辈子,是大冰第一次给他递水吧?!而大冰却低着头,仔细把药倒在手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医生就没说什么?”
叔叔激动地从大冰手里接过药,一口就咽了下去,又喝水送了一下说:“老毛病了,积劳成疾,这些天厂子效益又不好,身体透支的太厉害了!”
“你土都埋到脖子了,还那么拼命干什么?”大冰把头转到一边,愤愤地说了一句。
“呵,是啊,就我这情况,还真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叔叔叹了口气说,“但我就想趁着还能活动,多给你们娘俩挣点钱;毕竟我要走了,你们还能靠谁啊?”
讲到这里,叔叔又捂嘴咳嗽了几声说:“大冰,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我嘴笨,不会处理咱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啊,我就是累死,也得把厂子经营好,回头留给你。”
听到这话,大冰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咬着嘴唇,死死捏着拳头,最后猛地抬起头,朝他继父吼着说:“你身体都这样了,还干什么干?!真要往死里折腾吗?就那破几巴厂子,不要了!大不了以后,我挣钱给你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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