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戎早上出门的时候清若还在房间,他不困不累,也不需要睡,回房间之后整理了一下东西,拿了本兵书在床上半躺着看,即便没有点灯,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交代了衙里的管事,等她起来之后带她去挑个嬷嬷在身边照顾跟着,秦戎放放心心去了营里。
他中午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小厮问他要不要差人叫清若姑娘回来。
秦戎脚步未顿,“一会就回来了,通知厨房准备膳食。”
他已经感受到她在靠近了,小家伙别的都成,但是吃是一定不能短着她,他回来的有些晚,她估计已经在外面吃了不少小吃食了,但是每天的膳食也一定不能马虎应付过去。
不然小东西眼睛里的不高兴太明显了,他想忽略都不成。
果然,管事那边才过来说准备上午膳,清若已经在视线中出现了。
就她一个人,秦戎坐着没起身,看着她跨进屋内,“没让嬷嬷跟着你?”
“跟了,买的东西让她拿回去放了。”
秦戎点点头,“准备用膳了。”
瞬间眼睛放光,蹭蹭蹭走过来就在他身边坐下,管事和她问安不在意的摆摆手,“用膳用膳,你一直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秦戎稍微侧着头,语气带笑,“嗯,我的不好。”
清若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跟着秦戎没有在离开过。两人在书房里待了一会秦戎带着她去刑房。
清若刚想伸手去牵他的时候秦戎已经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秦戎拉着她往前面走,没有转头看她,声音淡淡的,“审完之后洗个澡我们就去营里,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就去帝都。”
“好。”
两个人进了刑房里面的侍卫才去提人,审讯室在刑房左边的尽头,一路往里面走,周围关押的牢房里发出各种□□或者是恶毒的咒骂声,越往里面走,腥臭味越重,混着刑房里潮湿阴沉的味道叫人作呕。
秦戎放空了自己的嗅觉,偏头看了眼她黑黝黝的发顶,“要出去等我吗?”
清若摇摇头,反握着他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
两个人到了审讯室坐下时第一个要审的人还没提来,审讯室里各种刑具乱糟糟的,墙壁上地上都有些擦不掉已经变了颜色而陷入地砖的血迹。
清若转着头看了看,而后砸吧砸吧了嘴巴。
秦戎知道她这是嘴闲了,她这一天到晚的能吃的时候吃着,不能吃的时候不是喝花茶就是喝羊奶或者蜜水。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出去以后再喝东西行不行。”
清若还是嘴巴有点闲,她一点不觉得这里面需要避讳些什么为什么连花茶都不可以喝,噘嘴,只是看着秦戎认真又温和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只是话语口吻间难免就有些闷闷。
秦戎视线定在她身上,眼眸深处情绪翻涌,把他从人的行列拉出来的是她,不知道活了几岁的老妖怪是她,说是要和他一起永生或者到彻底消失不见的是她。
可是现在怎么……感觉他才是养孩子那个……
而且这一天到晚怎么吃都不感觉的毛病,现在还是他们两周围时常很多人,大家都会关注着,他和她说过不能太特殊,被引来很多麻烦,她已经很收敛的状态了。
以后若是只有他们两人,对,就像从蜀地来古塘的那一路,他带的那么多钱,原本是完全够用还能剩出很多,可是偏偏,最后他能买一匹马,还是从她嘴巴缝里千辛万苦抠出来的。
所以以后……他是得赚多少钱才能勉强够她吃……
囚犯带到,侍卫禀告的声音把秦戎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远的思维拉回来,秦戎有些尴尬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下。
现在是要审讯,审讯,他是在想些什么鬼……
秦戎站起身走到审讯架边,看着两个侍卫把人紧紧绑在审讯架上,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是。”
其实不止是秦戎,大多数人只要接触古塘城的军,或者说稍微接触一点朝堂都人,都能想到结果了。
只是秦戎不知道是自己心里那最后一点点念想还是最后一点自尊心作祟,他还是不想旁人在场听着这人吐露当年他父亲,为什么离世。
清若说陪他来,真的就是陪他来而已,秦戎讯问也好,动刑也罢,她都没有上前,视线虽然一直落在秦戎身上,但是身子却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手指圈着自己的长发绕一点没起身动弹。
审讯的场面自然和友好明媚无关,特别是遇到不配合的,肯定要动刑。
秦戎在前面用刑,总是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清若,他回头看的时候清若都是兴致缺缺靠着椅子卷头发,只是似乎每个人看着后面的目光都有些害怕和恐惧。秦戎还想明白。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想明白,他只要答案,已经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但是他就是要亲耳听见才能死心的答案。
涉及到他从小最崇拜尊金的父亲的死亡,而且另一个当事人作为加害人十有*是他母亲,秦戎虽然一直没有表现出一点不对经,但是他心里真的很压抑。
秦戎没看见的是他一转回头后面原本规规矩矩坐着的清若就开始各种作妖,一下脑袋上长出一棵小小的树顶着还晃了晃之后会开花,一下把自己的手变成藤蔓,在后面到处乱飞扬。
没有很简单,但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秦戎回头看清若,清若停下在卷头发的手指,看着他漂亮粉嫩的唇轻轻勾起,“杀掉。”
秦戎心里当然清楚这些人不能活,虽然见识过她和花溪在崖底下的情况,知道这是个没有什么同情心和道德感的妖怪,但是毕竟从崖底出来到现在她一幅小女孩的模样,又每天乖乖的,顶多吃得多一点,这种动辄好几个人的命他还是要谨慎一点。
万一把她世界观带得更偏了,以后成一个杀人狂魔就糟糕了。
满屋子的血腥味,还有尸体。
秦戎身上沾了不少血,朝她走了两步还是远远的离着,“走吧。”
“嗯。”清若点点头却坐着没动,“问出答案了?”
秦戎目光转头看了一眼死掉的几个人,“嗯,问出答案了。”
其实没有什么问出答案,毕竟太明显了,只是亲耳听到,说不出是一种果然如此还是有些空荡荡的心情。
开门的时候审讯室里浓郁的血腥味往外面飘,外面守着的两个侍卫绷紧了背视线却没往里面看。
秦戎的声音平稳无波,“进去处理。”
“是将军。”
秦戎之前就吩咐了院子里的人准备着热水,这会他们回到院子里两个人屋子里洗澡的水都已经准备妥当,秦戎手上有血,一路回来也没牵她,这会往她屋子的方向走,“你看看有没有要带到营里的东西让嬷嬷给你收一收。”
“好。”
到了她屋子门口,之前她选出来的嬷嬷已经在门口候着给两人问了安。
秦戎点点头,视线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她的日常起居你要多费心。”
嬷嬷低着头躬身,“将军折煞奴婢,奴婢应该的。”
看着她进了屋秦戎才回身往自己屋里走,把人都遣了出去脱了衣服进了沐浴桶。
嗯,真的是她。
秦戎想起小时候,旁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似乎严厉的,慈爱的都是他的父亲,除去很小的时候,他渐渐长大之后就很少见到他的母亲。
多可笑,明明居住在一个府里,可是他就是很少见到她,她自己院子里的人都不是他们府里的,一些是她出嫁之前就跟着她的,一些是……皇宫里先帝身边的人。
当年她和还是王爷的先帝私下有接触,那时候先帝势弱,在朝堂上前面有太子,后面有娘家势大的皇子,即便是情况差不多的几个王爷,其中也有办事能力出众的,先帝那时候在一众皇子之间并不打眼。
后来他祖母不知道怎么提亲提到了尚书府,于是他母亲嫁了父亲,而一年后母亲的同胞妹妹嫁给了先帝。
姻亲相连,加上母亲和姨母在中间出了不少力,牵线搭桥。
后来先帝能登大宝,他父亲在中间出的力不计其数。
他父亲死后第二天姨母诞下皇子,也就是现在皇帝,而在姨母怀孕的时候,因为姨母身体不好,他母亲几乎是住在了宫里照顾。
说来可笑,多么拙劣的借口,可是那时候他父亲已死,宫里做主的是皇帝,外祖父已经位列三辅臣之一,居然没有人质疑过。
姨妈原本就身体不好,诞下皇子之后几乎不能下床,更别提照顾小皇子,他伟大的母亲就这么算是在宫里常驻了下来。
姨妈一直病怏怏的挨着,挨到皇帝驾崩,小皇子登基,终于断了气算是随着先帝去了。
皇帝是他母亲带大的,他常年驻守古塘,而他没有成亲,府里没有能照顾他母亲,小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册封时就以此为借口,直接封了他母亲为锦太后。
嗯,事实是,他父亲的死是她算计的,姨母身体缠绵病榻是她下的毒,怀了龙种的是她。小皇帝是她生的,先帝去了,姨母留着也没用了,也是她一杯毒酒了结了姨母。
这是他母亲,夫君、妹妹、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
现在还有一个儿子,同样没有一点不忍。他不死,她始终是有自己儿子的,还是个王爷,如何名正言顺让皇帝认了她做母亲。
他不死,她如何掌权。
秦戎靠着浴桶闭着眼,怎么,他没有遗传到她的心狠,反而遗传了父亲的优柔寡断。
父亲当年,定是早有察觉,可就是诸多不忍,一味退让。
父亲死后,如果不是父亲年当留下来的人明里暗里保护,他根本活着长大都是个问题。
秦戎不知道父亲在临死前可有后悔过他的心软,也不知道姨母有没有后悔过听从姐姐的话嫁了先帝。
她们姐妹两,虽是一母同胞祖母所出,可是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母亲是冷静的、大胆的、同时也是固执的,否则也不会在订婚前就和先皇有了接触,几乎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还能不被家里人察觉。
后来祖母提亲,似乎那段故事旁人于他说起来,也没有说过他的母亲当时表露出一点不愿意的意图。
成亲后居然还能撮合先帝和姨母的婚事。
而姨母,大概是因为是外祖母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有些娇憨,上头的哥哥姐姐都是有主意的,她打小没有什么要出主意的大事,性格软绵绵的。
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姐姐,那么年幼的时候就能对自己万般算计一点没有心软过。
秦戎正在闭着眼想事情,感觉脸巴被什么东西戳了戳,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叶子,绿油油的浮在他脸颊旁边,见他睁眼飘远了一点。
秦戎挑了挑眉,小讨厌这是要干嘛。
而后就看见那片叶子开始长出枝蔓,在沐浴桶半空之中快速生长,不多时已经在他周围半空中都长满了藤蔓。
而后开花,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鲜花从花苞的形式从藤蔓长出,又迅速开花,好多花朵的形状是他从前除了那崖底没有见过的。
花朵开了,空气里就弥漫出了花朵的清香,明明花朵很多很杂,可是香味却只是淡淡清清的一种。
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很舒服。
秦戎放松了身子懒洋洋的靠着,看着半空中布满的藤蔓和花朵摇曳。
小讨厌这是在、安慰他?
清若在营里的寝帐就安排在秦戎旁边,营里的将领都知道他下午去刑房审了人,但是看见秦戎带着清若和老嬷嬷来了营里之后没有任何人问及这件事。
秦戎让侍卫去城里给清若买了男装,而后交代她,“以后就穿男装,我这几天交代他们营里布置的事你在旁边听一听,从京城回来之后,你就跟我一起,上战场吧。”
营帐里还有其他人,一听秦戎的话,视线余光往清若那瞟,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将军开什么玩笑。
清若点点头,乖乖的,声音软萌萌的,“好呀。”
其他人就有点相劝了。
秦戎这时候淡定开口,“一直没有介绍,她是慕容家的,第几代行几因为长辈交代过的原因不方便交代,之前本王和秦深受伤之时得了慕容家的帮助,慕容家有东西托本王寻,作为报酬,她在本王身边助本王三年。慕容姑娘现年十二。”
慕容家啊,众将士安静不再做多想。
慕容家不知道该称为隐世家族还是该称为隐世高人,因为流传已久,却没有人具体清楚慕容家到底有多少人。
从不入官场,也很少与官员打交道,但是从前几朝到现在却一直有他们的传说流传,偶尔出一个慕容家的人,不是医术起死回生的救世佛陀就是毒行天下的恐怖,还有本朝现在最有名的兵书和棋谱都是百年前从慕容家人所书流传下来的。
也有武艺高强能轻挑当朝武状元的。
慕容家出惊世之才,世人皆知。
原本奇怪小姑娘身份和得到秦戎特别礼待照顾的现在都明了了原因。
同时也感概秦戎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晚上临睡前清若轻飘飘睨了眼秦戎,漂亮的眼角微挑,似笑非笑,“长辈交代?”
这会两人站在清若的寝帐前面,因为营帐有限,所以和清若来的嬷嬷和她一个寝帐休息,老嬷嬷落后清若一步站着。
秦戎咳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开口,声音有些急,“我去看看他们那边在做什么,还有点事,你先睡。”而后不等清若说话提脚就大步离开了。
身后是老嬷嬷恭敬的声音,“慕容姑娘,安置吧。”
“……”秦戎脚步更大更快了。
哼~
本王忙前忙后,
比带孩子还劳心劳力。
怎么就不算长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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