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心中断定,郑家遗女十有八九就是妙玉,如此说来也能对的上了。
怪不得妙玉手中会有那么多古董宝物,其中还有一些是皇家禁物,应该是当年她那个做太子妃的姑姑,赏赐给郑家的物品,没想到他和妙玉还有这样的纠葛。
陆俊随后说起杨家:“杨家是郑家没落后,新近崛起的家族,如今底蕴不深,也只有杨霖入仕,影响力也仅限于姑苏,不过杨家子嗣兴旺,年轻一代中倒是出了不少读书人的种子。”
“对于杨家,侄儿也有所耳闻,今科乡试中夺得亚魁的杨宏就是杨家子弟。”陆璟点头道,他在乡试后的鹿鸣宴上也和杨宏有过短暂的交流,对他的家世也有所了解。
乡试考中举人者,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鹿鸣宴是为乡试后新科举人而设的宴会,因为宴会上要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而得名,陆璟中举后在鹿鸣宴上结识了不少江南才俊,他也因这次鹿鸣宴而扬名江南。
陆俊继续说道:“我们陆家在姑苏也是百年世家,和姑苏世家多有联姻,只是我们陆家一直以来子嗣不丰,传承百余年也只传下了六房子弟,终究是有些势单力薄!”
陆璟忙劝慰陆俊:“二叔不必伤感,虽说少了助力,但也少了麻烦,宗族之内人多口杂,多有不肖之事发生,说不定就会被牵扯上什么大麻烦。”
陆俊摇头叹息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陆家毕竟人丁不旺,唉,此事说起来也和我们陆家的家规有关。”
陆璟听二叔提起家规,随即想起他们陆氏家规中有一项家训是嫡子未诞,庶子不出,即正妻未生下嫡子之前,侍妾通房丫鬟通通都要喝避子汤,除非主母确定生不出来嫡子,才会允许侍妾怀孕。
之所以会有这条家规,也和当年陆家庶长子谋害嫡子之事有关。
陆璟倒是觉得这条规矩定的很好,自古宠妾灭妻之事多有发生,此举可以树立正妻不可动摇的地位。
否则正妻和侍妾争宠,会把后宅闹搅得的不可安宁,庶长子和嫡长子也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当然若是正妻生育能力不强,也会造成子嗣不丰的现象。
陆璟劝慰道:“此举也是为了家宅的安宁,避免出现什么后宅内斗,若是后宅安定,也有利于男子在朝堂之上的发展。”
陆俊赞同道:“你说的也不错,自古以来后宅不宁,就多有阴暗之事发生,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随后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闭口不提当年陆家后宅之事。
然后两人从学业到做官,从苏扬世家到江南势力,从做事再到做人,一直聊了许久。
及至巳初一刻,陆俊和陆璟叔侄二人虽仍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停止交谈,一同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巳正二刻陆璟带上准备好的礼物,随二叔陆俊并二弟陆珂和三弟陆琳,一同前往林如海府邸拜会。
一是陆俊和林如海这对表兄弟已有十几年未见,如今陆林两家再次交好,陆俊身为林如海的表弟,自然要和林如海再续骨肉兄弟之情。
二是陆璟要补上几日前的拜师礼,并正式拜会林如海这个老师。
林如海和陆俊这对表兄弟一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感慨,因林如海比陆俊大五岁,幼时两人并不算亲厚,当年两家断交时,陆俊只有二十七岁,年轻气盛,两人也有些言语冲突。
如今两人都是年逾四旬之人,陆俊又明白陆侑的意思,如今陆璟还承着林如海的人情,因此他对林如海也摆出几分亲近之意。
两人各自说了些官场诸事和京中近况,林如海便安排人摆宴招待陆俊等人。
宴毕,林如海先是考教一番陆璟的功课,随后看陆珂和陆琳也在,就顺手也考察一番。
看三人表现都不错,林如海心中既是羡慕又是欣喜,陆家毕竟是他母亲的娘家,如今陆家这几个子弟均是不凡,陆家也算是门庭有续,后继有人,同时他心中也不免有落寞之意。
陆俊几人在林如海府上待至申初三刻,方告辞离去。
随后几天,陆家其余几房族人代表陆续来到扬州,陆璟将他们一一安置妥当。
陆侑待陆家其余五房代表到了之后,拖着病体,召开了宗族大会,将族长之位正式传给陆璟。
虽然其他几房有些人担心陆璟年轻,不能带领宗族,但陆侑当族长期间,处事公道,行事分明,众人对陆侑极为敬服。
再加上陆俊表态支持陆璟,他们对陆侑的决定,都未曾提出异议,只待陆璟回到姑苏,开宗祠拜祭先祖后,陆璟就可正式成为陆氏宗族的下一任族长。
十月初八夜,病入膏肓的陆侑终究未能熬过生死轮回,于病床前反复交代,百般叮咛后,带着几分牵挂,几分遗憾,亦有几分释然,就此撒手而去,享年四十六岁。
是夜,整个陆家阖府上下俱是悲伤不已,哭声动天,悲痛陆侑的仙逝。
陆家一众仆从老小感激陆侑素日里怜贫惜弱,宽厚待人,莫不悲嚎痛哭。
陆俊回想起兄长从小到大对他的谆谆教导之恩,数十年相扶相持的手足兄弟之情,以袖掩面,暗暗垂泪,伤感不已。
陆芷瑜年纪幼小,见父亲长睡不醒,家人痛哭不止,如何能承受的住丧父之痛,伤心之下,当场就晕了过去。
陆璟听父亲交代遗言时,心中就泣血不止,此刻看到父亲溘然长逝,回忆起和父亲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再也绷不住,顷刻间泪如雨下。
少顷之后,陆俊强自收敛悲伤的心情,一面劝慰众人,一面聚拢族人商议陆侑的后事。
陆璟身为陆家长房的继承人,陆氏宗族的新任族长,此刻也只能强忍着悲痛,一边让二婶照顾年幼的妹妹,一边处理父亲的后事。
六年前他母亲去世时,陆璟尚且年幼,并未亲自操持过丧礼,而今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主持,因此凡是重要事情他皆和陆俊商议后,再由他亲自操持。
十月初九辰时,在陆俊和陆璟的主持下,陆家为陆侑举行招魂仪式。
古人对招魂极为重视,尤其是对客死异乡的人来说,通过招魂可以让逝者的魂魄,找到回家的归途,避免在异乡孤苦飘零,同时使逝者的魂魄能够返回于衣,然后将衣服敷在逝者身上,让逝者能够享受香火的祭祀,招魂的这件衣服也称为腹衣。
陆家一位年长复者一手拿陆侑生前的衣服,一手执腰,向幽冥的北方,悲声高呼陆侑的名字,连呼三声,以期陆侑魂归来兮。
招魂仪式毕,随进行丧礼第二项楔齿,陆家将陆侑遗体安放在正寝南窗下的床上,以角柶抵在陆侑上下齿之间,将其口撑开,以便日后饭含。
楔齿毕,又经设奠立帷堂,讣告,为铭,沐浴,饭含,袭,设重等,完成第一天的九重殡礼。
十月初十又经小殓,为陆侑正式穿上入棺的寿衣,十月十一,陆家为陆侑举行了入棺仪式,完成大殓,至此陆侑殡礼已成,其后便是成服,朝夕哭和祭奠。
死则以七日为忌,经七七四十九日而七魄泯,人死一般停灵一七、三七、五七、七七不等,依据家庭财力而定。
陆璟请来阴阳先生测算后,择准为其父搁棺设奠七七四十九日,又请来和尚道士为陆侑做法事,每逢七日一祭。
陆侑停灵期间迎接亲友的吊唁,其中陆府外事一应皆有陆璟和陆俊主持,陆氏族人帮忙操持,内事则由郭夫人带着陆府一众女眷维系。
陆侑祖籍姑苏,生于泰州,一生历任江宁府布政司经历,泰州知州,扬州府同知,最高官至从四品扬州府知府,为官期间,官声斐然,做人做事皆与人为善。
因此和陆侑交好的同僚故旧极多,自陆家十月十日讣告后,陆侑生前同僚故旧,陆家世交好友等皆来吊唁,叙一份香火情。
林如海也在祭礼第一天前来拜祭,林如海随着陆俊来到灵堂后,心中极为悲痛,他和陆侑年岁相近,两人幼年便甚为亲近。
虽然中间有十多年未曾往来,但随着隔阂消除,这些年来,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不曾想这位亲近表兄竟先他一步早逝。
林如海看着眼前此景,不由的想起数天前陆璟拜师的场景,更是悲从中来,祭拜一番后,林如海想到他自己的身体,更加悲伤。
林如海找到灵前哭祭的陆璟,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如今承接陆家大房,又是陆氏一族的族长,干系重大,以后行事切记多思多量,莫要辜负世昌兄的期许,争取早日撑起陆家的门楣!”
“多谢老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陆璟回礼后拜谢道。
他这些天心中越发悲痛,眼前更是时常浮现起父亲的音容相貌和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越发悲伤的不能自已。
林如海扶起陆璟,看他身形憔悴,毫无当日的俊秀风采,知道他近日来伤心疲累,语带关切道:“无需多礼,你也要注意身体,莫要悲伤过度,以后陆府上下全靠你来维持!”
陆璟听到林如海情真意切的关心之语,心怀感激的回道:“多谢老师关心,弟子谨记,还望老师多保重身体!”
林如海安慰陆璟一番后,就留在陆家帮忙招待前来拜祭的官场中人,直到夜幕低垂,林如海又祭奠陆侑一场,方心情沉重的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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