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地,吉他说了不少东西。有些是类似的细节,还有的则是更大的事,比如之前他说到一半又吞回去的、乐队几乎散了的原因。
“阿洲他啊,当时差一点,就要退出乐队了。”
路见屿放下手里的啤酒罐,皱起眉。
“……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吉他闭了闭眼,似乎不太愿意回忆。
后来,每次排练总是早到的成洲开始迟到、请假甚至缺席,即使参加排练,也总是频频出错、心不在焉。几个人问他原因他也只字不提。
然后有一天,成洲忽然对队长、也就是吉他说让他找时间物色一个贝司的新人选。吉他以为这只是玩笑,嘻嘻哈哈地问怎么啦,你不想干啦?
成洲点头,说,对,我不想继续弹琴了。
发现他是认真的之后,吉他着急忙慌地问是不是最近太累需要休息,还发动另外两个不明情况的队友一起劝。架子鼓倒还算靠谱,键盘却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自己的情绪反倒越激动,最后竟然跟成洲吵了起来。
一个怒气冲冲,一个言辞刻薄。吉他劝了这个劝那个,头都大了两圈,正不知所措,就听键盘忽然冷笑一声。
“爱弹不弹,我们缺你一把贝司?”
“麦麦!”吉他赶紧打圆场,“你说什么呢,阿洲怎么可能真不愿意弹琴啊?他肯定是最近太累了,你别跟他吵啊……”
成洲说:“不缺。那不是正好?”
“阿洲你别听麦麦的!”吉他赶紧打圆场,“她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就是一听说你要走,才有点急了……”
键盘把谱子摔在电子琴上:“最近排练你有一次是认真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原因?不想继续,呵,他们俩傻看不明白,我可不傻。”
吉他懵逼:“不是,你们吵架怎么还带攻击别人的……”
成洲嘲道:“你聪明,你又知道什么?”
吉他简直要崩溃了:“她说的都是气话……”
“我知道他就是因为你弹琴才看上你的。”
键盘轻描淡写道:“你怕一弹琴就想起他,你胆小,所以才不敢在乐队里待了。”
成洲没再说话。
吉他呆滞地看着键盘,说:“麦麦……”
键盘没理他,拎起外套往屋外走去。
“随便你怎么样。”她最后说,“但你想清楚,要是连琴都不弹了,还能拿什么去挽留他。”
再后来,成洲真的没再来过排练室。
新成员并不好找,即使有,也经常无法与剩下的三人磨合。乐队辗转四处演出赚钱,偶尔卖些歌,必要时偶尔拉个贝司的替补上场。吉他每天通宵找灵感,键盘连打三份杂工,架子鼓甚至第一次向家里要钱,硬是撑了快两年。
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三人万念俱灰、乐队差点要解散时,忽然,一个愿意出资赞助他们的人出现了。
“阿洲突然成了一个什么企业家的儿子。”吉他解释道,“他说是因为小时候走丢了,后来才终于找到家人相认……哈哈,路哥你说是不是特传奇?”
路见屿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异样。
成洲从没讲过自己家里的事。难道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从小和家人失散,所以才不愿意多提?
“对了,阿洲好像还在他爸的公司上班来着。”吉他又道,“他跟我们说,他之前那段时间有必须要做的事儿,所以没空跟我们联系……不过,他肯定是一直想要回来的!我一听他排练的状态就明白,他那两年里,一天都没断过练琴。”
“那样,”路见屿又开了罐啤酒,抿了几口,问,“有点太辛苦了吧。”
“是啊!”吉他口齿不清道,“你们上班族多累啊,一会儿朝九晚五、一会儿朝五晚九的,更别说还得抽时间弹琴……阿洲刚回来那会儿,整个人都快瘦脱形了,眼眶下面这么大两个黑眼圈——”
他朝路见屿比了个手势,又低声道:“麦麦那时候问他,不是说不想弹琴了、为什么又回来。其实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就是语气特别冲……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时候她会对阿洲有那么强的敌意。”
说着直起身子,在茶几上乱摸了一通,好像是在找自己的酒。路见屿把剩下的啤酒罐推远了一点,吉他没摸着,就又放弃地倒回沙发。
过了一会儿,路见屿问:“然后呢?”
“然后啊,”吉他回答,“然后阿洲跟她说——”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当初说得没什么错。”
成洲对键盘说。
“我得弹琴,因为我要重新找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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