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日暮,夕阳斜去。
一日黄花盛放又散尽,逝者如斯,难以改变,可那位牵动黄城修行界大小人物的供奉大人,再次传出消息,几多人欢喜几多人愁。
秦供奉自生死线上坚强爬回来了,保住了性命,至今仍在观察,但极有可能会修为跌落,就此止步于修行大道,再难前进。
“奶奶的,这姓秦的积了哪辈子的德啊,这样都不死,我就纳闷了,那伙歹人不是很牛逼吗,来无影去无踪,揍的那秦贼哭爹喊娘,可怎么就不把他直接弄死?而且还有落网的,之前为何没有听说?”
有人十分气愤,兴高采烈之情顿时一扫而空,那家伙似是偏生不让人如意,竟然从阎王爷那里爬回来了,这让他们很是挫败,满满的期待化为乌有。
不过还好,这家伙总算吃了大亏,修为跌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修行界中修为意味着一切,他要是没了那么强大的战斗力,供奉的位置就坐的名不副实,早晚要被踢下去,到时候他们便能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袭击秦供奉的那群歹人自称是叶家之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叶家要是真敢这么做,恐怕以后的日子就难了,城主大人会饶过他们吗?”
“不用听说,肯定是叶家黄家还有那青云宗几方势力所为,他们早就将秦供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我一早就知道是他们所为。”
“哈哈,叶家要玩完了,胆敢袭杀神庭中人,简直大逆不道,这样也好,黄城市修行界少了一尊庞然大物,很多被他们垄断的生意我们都能分一杯羹,要说这叶家也是无耻,自己吃下那么多的矿石生意,却连点汤水都不给我们留,可怜我那兄弟,就是发现了一处小矿脉,不接受叶家那与抢夺没什么区别的低价,就被他们活活打死,叶家当真该死,全部该杀!”
“叶家是该死,可惜了秦供奉这位天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么牛逼的一位天才,却要境界跌落,叶家必须付出代价!”
……
城郊西南,一处小型别墅群,占地并不大,仅仅有七八栋老旧别墅孤零零矗立,花园绿地倒是搭理妥善,各色花卉盛放,蝶舞蜂鸣,可这些无关紧要之处再如何上心,也不能掩映那墙皮剥落,窗棂褪色的别墅群的衰败。
一位长发扎成随意发髻,身着黑色蜈蚣扣长袖唐衫,蓄留有三寸胡须,既像道士也像一位卓尔不群的艺术家。
他步履匆匆,眉头紧锁,来到正对小区大门的第二栋别墅,一位年迈龙钟的老人坐在门前的躺椅上,一手持一把紫砂小壶,一手在大腿上轻轻打着节拍,嘴中哼唱着一曲听不明白的怪异腔调。
老人听到脚步声,眼睛睁开一线,看到来人,出声问道:“主人在闭关,若无大事,任何人不得惊扰。”
那既像道士又像艺术家的中年男子,神色慌慌,不忘恭敬行礼,在那老人耳边低语几声,老人神色一怔,缓缓转头,凝重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进去吧,这事该让主人知晓。”
那中年男人听到此言,如蒙大赦,赶紧一礼,便推门而入。
他是叶家青壮一辈中,除去叶长空,叶二爷之外的第三位有权势之人,也是两人的最小亲弟弟,嫡系嫡出,但他见到这位老人也是要毕恭毕敬。
这老人是他们叶家的家生子,仆人之后,名叫叶一,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他们的父亲征战四方,数次不得不以身体挡住危险,为他们叶家立下汗马功劳,又是三兄弟的半个师父,自幼便教授他们各种杀伐之术,地位极高,哪怕叶长空来此,同样尊敬有加。
若是他不放行,谁也不能踏进这栋宅子一步。
好在叶一虽是老迈,但头脑清明,知晓厉害轻重,并未死守规矩,阻拦他的脚步。
推开大门,那略显破败的别墅之后,出现了一片崭新天地,鸟语花香,风景秀丽,古香古色的廊亭之后,坐落一方澄澈湖水,湖水湛蓝,恍如无瑕美玉,但水中却无半根青草,半只鱼虾,死湖一般。
在湖水的中央,一位年迈老者,长发长须,一身白袍,似是一只正在休憩的老雄狮,气势十足。
他就那么坐在湖面上,随着湖水的波纹轻轻摇动,然而身上却不沾半点水渍,神仙一般,他就是叶长空等人的父亲叶鸿。
叶长年来到湖边,恭敬一礼,道:“父亲,叶家有难,请您出关。”
叶鸿睁开眼睛,两道如同实质的金芒瞬间亮起,周身气势迸射,狂风呼啸,无数细小飞剑一般的气息,没入湖水,将那澄澈可以见到海底细白流沙的湖水搅动的波涛汹涌,湖底一块块碎石崩裂,像是被一座巨大的石磨辗轧粉碎,化为各色西沙,蔓延在湖水之中。
叶长年神色一怔,旋即大喜过望,父亲又有精进了。
“叶家因何事有难?”叶鸿开口,声若铜钟,洪亮威严,直入人心底,哪怕这是叶长年的亲生父亲,他也不由心生惊恐。
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只面对雄狮的羚羊,随访随时随地都会给予他致命一击,而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不过幸好这头雄狮是他的父亲。
“父亲,是这样的,大哥与二哥前几日……”
叶长年将事情发生的始末,自秦远与那廖西风之间的冲突开始,包括秦远在点龙会上的大出风头,也包括那雌雄双盗积累的巨额财富等等,直到今天刚刚收掉的消息,秦远未死,大哥与二哥失去联络,黄城市修行界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叶鸿听完,琢磨片刻,他在一年前闭关,没有料到仅仅是这几个月来,黄城市修行界便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西风是个好孩子,他不该死的这般窝囊。”叶鸿淡淡说道,叶长年抬首忘了他一眼,心领神会。
父亲说的是廖西风不该死的这般窝囊,而不是不该死,他可以是叶家保全自身的弃子,但弃子也要有弃子的尊严,毕竟叶家女婿与叶家息息相关,摘除不清。
“老大和老二行事莽撞了,神庭之人岂是说动就动的。”叶鸿继续说道,“但那姓秦的小子太过张扬,双方各有对错。”
听到这话,叶长年彻底放下心来,父亲总归是他们的父亲,还是护着他们的,他之前还很担心,父亲在修行一路越走越远,远到了会舍弃亲情与家族。
为了追求修为的增长,抛弃一切,心中仅存大道,这修行界中并非是罕见之事。哪怕是在凡间俗尘,一些为了追求所谓通达之人,抛妻弃子,不顾家业的,又何曾少了?
最普遍的就是那些抱着普度众生为幌子,力求证道菩萨佛陀,可却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无法普度的念歪经的和尚尼姑们。
他当然不希望父亲会变成这种人,而父亲也的确没有变成这种人。
“父亲想要怎么做?我能做些什么?”叶长年躬身问道。
叶鸿飘摇而起,踏着水波,从他身边飘摇而过,远处两扇房门砰然响起,他急掠飞出,直至消失在九天之上,这才有一段威严的声音传至叶长年耳边,“谁抓的人,我自然要去他们要人!”
沐清雨坐在城主府的后花园中,一壶香茗一本古书,洁白的长袍与简单的头饰,将其映衬的恬静美丽又不失端庄大气。
黑鸦侍立在她的身边,向其报告着最近黄城市修行界的诸多动态。
“呵呵,看来我做的不错,歪打正着,一个供奉的位子,换到了黄家倾力打探出来的信息,还不断有好消息传来,这买卖不亏啊。”沐清雨放下书本,笑着说道。
黑鸦眯缝着眼睛,道:“恐怕秦远会有些危险,他这次真的戳了马蜂窝,大小黄蜂都给废了,那头老蜂还不得跟他拼命吗?”
沐清雨瞧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他会没有考虑到这些?那小子心眼多着呢。他是看准了老蜂就是发怒也找不到他,他们两人辈分和实力都差了不止一个层次,麻烦都在我这里。”
黑鸦咧咧嘴,他一向不擅长此间拐拐绕绕,想不通这么多关节机要,也不愿意去多想,他看着沐清雨,直接问道:“那主人想要做什么,替他挡枪吗?不过这小子太能折腾,我担心一直这么下去,我们以后会天天替他擦屁股。”
黑鸦本来对秦远印象不错,一直想帮着沐清雨收下这位年轻人的忠心,可闹来闹去,他这才发现,秦远那是典型的好处自己拿,黑锅他们背。
就说上次那一老一少两只狐狸杀上门的事情,当时事情简单粗暴的解决了,可是后来沐清雨接连接到青丘山山主的要人的讯息,言辞强硬,甚至不乏与其他城主联合一起的威胁,他这才意识到又成了那小子的挡箭牌。
他当时可是放出话去,说黄城市新任城主自上任以来还怎么见过血,而不是他秦远自上任以来还没怎么见过血,再加之他和沐清雨那上下级的关系,青丘山想不认为沐清雨是他背后的靠山都难。
沐清雨笑靥如花,璀璨夺目,说道:“当然要敲打他一番,不然他真以为这供奉是他吃白食我们付钱的美差事了。”
这话说完,沐清雨忽然站了起来,看向碧蓝天空,遥遥说道:“叶前辈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下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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