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会将阁下之言带给家师,告辞!”
毕玄!
这无疑是一位强大的敌人,当年北蛮几族,匈奴、鲜卑、突厥、契丹、蒙古、女真,征战千年,蒙古人和女真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匈奴族灭,至今已然不闻匈奴之名,鲜卑人也没多少踪迹了,慕容氏更是天下人都忘记这曾是鲜卑胡种了。
倒是契丹和突厥仍存于世,和两族中,每代都有的大宗师,却也有一二分关系。
做为如今突厥的‘尊者’,毕玄之名,天下人知晓的倒是少,实在是,他从不入中原——
有人说,他是不敢,不然这位突厥‘尊者’,入中原之后,被宰了,突厥岂不是有灭族之祸?
这般不敢,倒也是一种大智大勇了。
就像是全真的王重阳,都知晓,他只要回归终南山,那就是燕狂徒上门之时。
所以他许久未归——
忍得骂名,那是何等的艰难!
既然知晓这背挝青年是拓跋玉,自然和他一起的就是毕玄的另一位徒弟淳于薇了。
她虽美目一直瞧着杨恪,待瞧得杨恪一剑近乎诛杀拓跋玉之后,眼目中闪过惊色,这时见得拓跋玉狼狈离去,也不能停留,美目回望杨恪两眼,就反身追上了拓跋玉。
其余人,都还没能从杨恪那一辉煌剑势中挣扎出来,可人见得之前那和她动手的女人,还不住来看杨恪。
杨恪这时,转身拱手问道:“不知是天山哪位前辈?”
可人俏立杨恪身侧,杨恪这时扭头过来,却是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一手抱着已然爬在他肩头呼呼大睡的苗若兰,另一只手这时牵上可人的柔荑。
可人感觉手上的暖意,却是差点又落下泪来。
至今想来,之前那一刻,差点就是生死离别之时了。
那般敌人,换做是她,根本应对不下,哪怕力战,也难伤得那般敌人分毫。
可杨恪却能力战驱走,望着杨恪双目,可人只觉得无限的安心。
若不是此时此地,还有着一些外人在,她就要扑入杨恪怀中,诉说自己的担忧和心意了。
那女人见杨恪向他行礼,却也不躲,还笑吟吟的看这杨恪,片刻后才说道:
“果然是一表人才,不然也不能摘了莺莺的心,至于我是谁,到天山你就知道了——”
说着,她竟哈哈笑着,消失在月色中,笑声犹自在这广野之上回旋,人影却已在数里之外。
在看那边的两兄弟,和那少女也都不见了。
“之前,应该是有天山派的前辈在,那毕玄方才遁走——”
坐在草丛中,仰望天际,杨恪和可人说着今日之事,说着自己那一剑一剑的心路历程,又说了自己的感悟。
唯一没说的,就是杨恪忽然升起的自信何来。
那是他那柄无形剑器——
——
接近天山,倒是见得人多了,甚至还有几处小堡,随处可见牧民赶着牛羊到此发卖。
一旁的溪水是红色的,游鱼不尽,却是宰杀牲畜的所在。
再看天山,山上云海迷茫,雪峰矗立,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积雪的高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幻出干般彩色,万道霞辉。
行走在山路上,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好像层冰乍裂,枯枝初燃,发出僻僻啪啪的声音。
可人这时‘咦’了一声,问道:“是踏雪破冰的声音,前面有不少人行走?”
行人到不算什么,离天山派近了,肯定会有不少人。
毕竟,这是九大门派之一的所在,怎会没有人。
不过,天山弟子,向来以轻功著称,可人疑惑的点在于,若是天山弟子,定然不会造成这般响动。
两人这时张望了片刻,就见得前面雪峰上的黑点,定睛去看,就瞧得究竟。
竟是一些胆大的猎人正在雪峰上攀登着,杨恪看的清楚,见得他们皆背着背篓,才知这些人是在采雪莲。
天山雪莲是人间奇种,花开之时,灿如云霞,又是无上的妙药,能治败血、亏损,创伤,并可解各种奇毒。
此物只在天山盛开,也是天山特产,销往天下,据杨恪所知,像是各门派的那些灵丹妙药,都需要天山雪莲掺做辅料。
和华山那冲霄剑意不同,临近天山,却是察觉到七股淡淡的意境,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天山的盛景——七剑下天山!
千年前,大周崩灭,诸国纷争,秦国止步玉门关,这茫茫西域,就被蛮人、马贼等肆虐。
至张丹枫乃至霍天都、晦鸣禅师等历代祖师,兴复之下,始有天山一脉,在西域卫道立宗。
张丹枫是张士诚的后人,张士诚则是当年在江南与大明太祖争夺江山的豪雄。
张士诚兵败后,其子被部下送往北境,后来在蒙古国立足,其部下呼其为“少主”。
这位“少主”后来在大元担任了官职,他的后人最有成就的当属张宗周,也就是张丹枫之父。
张宗周先是子袭父职,后来步步高升作到元国的右丞相,为了野望,张宗周挑起元国与秦国的战争而设计扣押秦国使节云靖二十余年,张云二家纷争自此而来。
张丹枫的师承,追本溯流是源于张士诚的那批部下的。
他们将武艺教给了陈玄机,即日后的玄机逸士,并派他去刺杀亲生父亲云舞阳。
陈玄机门下有四大弟子:董岳、潮音和尚、谢天华、叶盈盈,后来又收云靖之子云澄为徒。
其中谢天华在迎接云靖入玉门关之后,留在了北境,成为张丹枫的师父;而叶盈盈则收云靖的孙女云蕾为徒;云蕾之兄云重则是董岳的弟子。
张丹枫的功夫,虽然另外还有一部分源自当年一奇人彭莹玉的《玄功要诀》,但彭莹玉也是张士诚的师傅。
严格来说,张丹枫有四名弟子:霍天都、于承珠、张玉虎、陈石星。
霍天都就是天山派的创派祖师,于承珠则是大明国英烈于谦的女儿,嫁与抗倭义士叶成林为妻。
张玉虎则是大明国三大高手之首、御林军统领兼锦衣卫总指挥张风府之子。
陈石星是张丹枫暮年所收弟子,与云重的后人云瑚结为夫妻,但张丹枫去世不久,他也死了。
这些人物的渊源,以后会逐渐出场,还是说回天山派。
张丹枫之后,就是霍天都父子两代人了,父子两人,观遍天下剑法,立心要创出一派新剑法来。
最后是在张丹枫的指点下,霍天都剑法大成,初创了天山剑派,却也因此与妻子凌慕华分道扬镳。
霍天都之后的弟子,则是晦明禅师和霍天云。
晦明禅师,是霍天都到天山后所收的唯一弟子,艺成后曾在明国任职,最后却因朝廷昏聩,唯一恋人铁珊瑚身死,灰心下落发出家,法号晦明,回到天山。
霍天都病逝后,晦明禅师接任了创立天山派的担子。
晦明禅师,原名岳鸣珂,因为上司熊廷弼打算铸一把剑,叫岳鸣珂负责。
岳鸣珂的师父霍天都铸过两把剑,其中游龙剑给了岳鸣珂。
但岳鸣珂不懂此道,又因为身在江南,路远不能回天山,想起少林有本《龙泉百炼诀》,不如去取,并且可以为将士们铸造兵刃。
岳鸣珂取经时,适逢金独异偷袭少林,于是追击,与金独异两败俱伤,幸得铁珊瑚将他背回少林寺调治。
此后二人同行万里,虽有情谊,却也因各自性情生了一些波折,两人分离。
铁珊瑚被金独异追击,岳鸣珂营救不成,悲痛欲绝斩杀金独异,但伊人已逝。
岳鸣珂见铁珊瑚已死,上司熊廷弼又因倭寇肆虐江南之事,被皇帝传首九边,灰心下出家,法号晦明,回到天山陪伴师父。
不久霍天都病逝,晦明接任掌门,就此,他尝尝行侠仗义,天山派之名也是此时逐渐在西域传遍。
那时,天山有五剑,分别是‘青干剑’杨云骢。
青干剑是晦明禅师打造的一把剑,以天外陨石炼成;奇钝无比,却可抵挡天下最锋利的武器。
‘游龙剑’楚昭南,‘游龙剑’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一剑既出,众剑称臣,是最高攻击的武器。
晦明的剑越打越锋利,直到找到“游龙剑”的天外玄铁,打出“游龙剑”,这把天下最锋利的宝剑。
杨恪和可人说着自己之前看过的书中,关于天山派的种种,尤其是那七柄剑——游龙剑、腾蛟剑、天虹剑、断玉剑、青干剑——
七剑,并非都是传自张丹枫一脉,而是天下各门派人物皆有。
他们因为种种事,避往西域,却又因为心中侠义之火未曾熄灭,从而团结在一起,以天山为家,在此立身卫道。
苍茫天山,杨恪和可人现在所行,其实并不是天山正处,天山派山门不在此处,还需绕道许久。
不过听牧人说,从此处也能到达天山派。
走了许久,忽然就觉得眼前空阔,一片光亮,却是到了一处山腰平台处。
准确的来说,这里也是一处山顶,只是脚下小山的山顶,对比着那些入云山峰,这处只能算作小山丘了,只能算作大山的山腰了。
山顶上有一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清泉后面有一丛五颜六色的野花,生长在纠结牵连的荆棘之中。
可人这时好奇的问道:“杨恪,你说这里会有雪莲吗?”
杨恪张望了片刻,说道:“就是有,也都给人采去了。”
可人顺着杨恪的眼目方向去瞧,就见得湖畔上有着许多脚印,通到花丛,花丛后面,山的那边,还隐隐闻得杂乱的脚步声。
既然到了天山,两人也都不着急了,一起朝那边行去,想要瞧个究竟。
走近了,就发现,那些荆棘花丛中,其实开辟了一条小道,虽然不是什么青石板路,但也是用碎石铺就的小径,两人就顺着路往里面直走。
花丛后是一面石壁,石壁上凿出一个窄窄的洞窟,那形状就像一个人盘膝而坐一般。
杨恪以神感触,却无所觉。
他听说过,南少林有达摩当年坐化所在,那洞窟中,更是留有达摩心神异力,若是资质尚可,又有佛缘,就可从中悟得达摩智慧。
南少林七十二绝技,皆渊源在此。
若说达摩遗经,北少林比着南少林还多了一门洗髓经,却还只是止步三十六房绝艺。
缺少这祖师坐化所在,就是最大的原因了。
摇了摇头,杨恪忽然一笑,却是笑自己,想的太多了。
此地若真是一位武林大前辈的遗韵所在,怎么可能连一二防守护卫之人都没有?
哪怕天山派再怎么大方,也不会容留这等遗迹被外人践踏吧?
可能是一前辈所留,不过却也只是一平凡之地,没得什么遗产可以继承。
绕过石这壁,耳边的人声脚步声这会更是清楚了,朝前再看,只见对面一块山峰斜伸出来,山腰处凿有十数个洞窟,正中的这个洞窟,外面还搭有一个竹棚,竹棚内隐有人影,山坡上山路间有三五成群的人,看来倒像赶赴什么盛会似的。
虽然杨恪和可人的江湖经验都不算多么丰富,不过这时,也不需要怎么研究,只要大略一看,就知道这些提纵身法,灵巧的在崖璧中跃行的,绝对不是采雪莲的人。
固然,也有些高手,甘于平凡,隐藏在凡俗间,做些苦力事,还养活生计。
但这些人,也绝对不会穿的这般齐整,这般华服——
眼前这些人的穿着,比着真正的华服虽然差的很远,但是比着那些混迹生活的人而言,却是强太多了。
和可人朝前走了几步,苗若兰这会,微微睁开眼寻望着,一双小手,却是紧紧的抓着杨恪的胸前衣衫,将杨恪的衣服都扯得有些乱了。
杨恪也只能任由她玩耍,毕竟昨天,她那般气性,半夜之时,睡梦中偶尔还在抽泣、哽咽。
山间的寒风呼啸,可人行至上风处,伸出手来,像是在给苗若兰挡风,也像是在和她玩耍。
只是,小姑娘嘟着嘴,大眼瞪了她许久——
忽听得有人叫道:“那边的是什么人?这里不许外人赴会!”
又一个声音道:“别问了,快把他们赶下山去吧!”
杨恪仰头,就看着几个年轻人,远远的,正在对着自己夫妻正指指点点。
既然到了天山,杨恪也不想随意招惹麻烦,就和可人上前几步,准备问个清楚。
“两位兄台,此处是私人所在么?我夫妇二人,却是要往天山一行,若是搅扰了私宅,还请原谅,不知能否指点天山派路径——”
两个玄衣青年,联袂而来,远远的,听见杨恪的招呼,却齐齐扬剑,高声叫道:“且留下剑来,让你们下山!”
这两个玄衣青年,一般年纪,一样打扮,就如兄弟一般。
他们并未看清杨恪的相貌,甚至就是瞧得清楚了,而此时杨恪抱着孩子,任由孩子玩耍的模样,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这是那位正让百晓生大书特书的卓然‘剑仙’。
可人听得他们说话,这时柳眉一扬,冷冷说道:“让我夫君解剑,就是登上天山派,唐晓澜也不敢如此说吧!”
杨恪没有分辨,也没渠道可以发言分辨,天下人如今皆认为杨恪十有八九,持着的乃是那柄‘承影剑’。
固然,江湖中各个剑派,皆有‘解剑’的规矩,可有些剑,就是剑主敢解,这些个剑派,也不可能允许的。
比如轩辕剑主,曾入襄樊,登真武殿,和张三丰坐而论道,却是谁也不谈武当‘解剑岩’一事。
就不说那传自上古的十大神剑,就是当今武林,流传的一柄柄神剑,峨眉的倚天剑、独孤家的青釭剑、公子羽的沧浪剑、移花宫的碧血照丹青——这一柄柄绝世无双的神剑,怎么可能让剑主解下?
而现在,这两个玄衣青年,竟然大言不惭的让杨恪解剑留剑,这让粗通了一些武林规矩的可人,怎能不怒?
杨恪抱着孩子,哄着孩子,不便出手,可人这时眉目一冷,脚尖一点,箭一般的立刻到了两个玄衣青年的面前。
一招“名不经传”,手中菩提剑挥轻轻一挥,平平无奇的一剑,却是立即把两个玄衣青年的长剑圈在当中。
那两个玄衣青年,狂傲惯了,举着剑其实只是刚刚正在和友人论武,这时没有收起。
而这里,其实还真是私人领地。
当年天山七剑,并未全然留在天山派中,有些后来,解开心结之后,还是回转了原本门派,不过还是有一份渊源在。
而天山派,每逢三年,就会有一次门派小比,考校弟子的武功本事,还要观察他们的性情,以定奖惩,自然各位长辈还会加以指点,这叫做门中论道。
而每十年,还有一次遍及天山一脉,所有渊源的大聚会,不只是天山本派的弟子要参加,即远在各地的,和天山有渊源的那些同道,凡属与天山有渊源的都会来。
不但有比武论道,还有长辈的各样奖励,甚至会筛选出七剑剑主,虽然如今,天山也不只是那七柄剑了,十柄都有了。
神兵铸造虽难,但以九大门派的底蕴,尤其是天山这等有传承技艺的,做不到一年产一柄,可十年二十年,终究会铸成一柄的。
比不上那些江湖知名的神兵,像是真武剑、沧浪剑这些知名神剑,那是一个个绝代大宗师的精神印记。
可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了。
而这里,就是今年‘天山聚首’的所在了,当然,只是前期,各地子弟都是先去天山,待日子到时,才会来这里。
一些个天山弟子,在此镇守,却是心忧本派神兵被外人夺去,自然不甘,不免有了些怨气。
见得杨恪一行,只以为是误入此地的江湖客,却不认为他们是来参与大会的。
毕竟,哪有抱着孩子来比武论剑的?
两人直冲过来,却也不停,就见得那女子朝前几步,抖手挥剑。
剑法平平无奇——
不过,瞬间他们两人就吃了一惊,他们将双剑刚刚展开,就被被可人剑势给裹住,可人手中的菩提剑只是转着划了一圈,两个玄衣青年的长剑几乎给她绞得脱手飞去。
昨天在毕玄那里,在那个不知名的天山派女人那里,可人可是受了好些的气。
这会心中恼怒不止,正合‘剑火无名’招意,这时,运起剑招,立意要将这俩人的兵刃反夺出手,剑光越收越紧,绞转的也是越来越快。
这两个玄衣青年,虽然年少,但亦已得天山剑法的真传,临场亦较镇定,见可人的剑运转如风,他们联合起来也难以相抗——
而天山派,对于这般处境,自然有相应武功,就是那以静制动之道,其中一玄衣青年,就趁着可人剑式变化之时,劲力连接的那丝毫间隙,突然使出一招‘江海凝光’。
这一招是天山剑法中“大须弥剑式”的一招最稳健的防守招数,全身劲力都凝在剑尖,可人眼看自己目的就要达成,就差一两招之时,忽觉敌人的长剑竟似化成了一条铁柱,绞之不转,怔了一怔;
而片息间,可人就明白了这人使得是什么剑法,她和柳莺莺也自练过剑,甚至互相印证,各自都将一些秘诀互相传授。
她自然认得,这是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式’——
而另一个玄衣青年,看出可人这时剑式放缓,趁机将长剑向前一探,立刻消解了可人菩提剑下的绞转之势,刷刷两剑,指东打西,似左反右,马上转守为攻。
不过,论到真实的本领,可人可是比着两个天山派的弟子都要强。
大派弟子,固然不缺武功传承,但是大门派武功,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可人所学的两门武学,不见得就能强过天山派的至高武学,可这两门武学,却都是全凭悟性、资质的绝学。
哪怕是一个武林名宿和一个根本未练过武的少年少女,同样修行这两门武学,三五年后,那武林名宿资质悟性若是比不过,那定然就难胜过后学武的少年少女。
甚至,十年之后,更是要落于人后。
这两个天山弟子,联剑来攻可人,局面上看,可人是要稍稍吃亏些的,不过可人早从柳莺莺那里,见识过天山派的几脉剑法,知晓如何应付。
因此在这二三十招之内,哪怕可人分心寻看四方,却还是攻多于守,那两个天山派的弟子,这会也俱都是暗暗吃惊。
看着眼前的女子,最多不过双十年华,比之他们可能都要年轻一些,可这一手剑法,却是厉害的出乎意料。
可人这时也是暗暗吃惊,心道:天山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连两个后生小辈也有这么高的本领。
她和杨恪,曾在全真派做客,全真派也是武林大派了,全真弟子的武功,可人也见识过,比着天山弟子,明显就差上一筹。
这时,可人忽然听得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远远的山头传下:“莲儿、展儿,让客人下山,休得阻拦。”
那两天山弟子,听得命令,哪敢不依,这时俱是疾攻两剑,想把可人迫退几步,他们就立刻脱身奔回。
可人这时,微微冷笑,早料到他们有此一着,也是可人心中怒火未消,明知他们就要撤走,却立意要挫折他们一下,于是趁着他们双剑要收未收之际,突然接连划出两剑,却是‘名动一时’,最是擅长寻找敌人破绽,一招制敌的招数。
这两人俱都没防备住,几乎同时被她一剑点中手腕,手中的长剑俱都脱手飞出,“呛啷”两声,两柄利剑,落在了地上。
可人这时微微一笑,说道:“看到底是谁解剑。”
说着话,她脚尖一点,已然落在杨恪身旁,那两天山弟子,面面相觑,气得都是手臂发抖,恨不得举剑自刎当场。
却也在庆幸,这一下,没被旁人瞧见,到不算是丢了多大面子。
杨恪微微笑了,摇了摇头,上前半步,略超出可人,就言道:“两位兄台,还请劳烦指下天山派路径,我夫妇二人这就退——”
杨恪话没说完,就听得一阵风神袭来,抬目扫去,半空中忽地卷起万道剑气——
一剑出,万剑生——
又是这一招‘名扬四海’——
这是一式,极其骇人的招式,普通人根本想不到如此一招的剑气,大多都是虚无,都是借着阳光、月光、星光,依靠着不同的角度,折射出来的幻术。
万道剑气,其实只有百分之一二是真的。
当然,就这一二百道剑气,其实也是一个威力非凡的招数。
可哪能比得上万道剑气的显赫、招摇!
此剑一出,可以看见,之前和可人动手的那两少年,脸色俱都白了。
都是被吓得!
任谁看到原本不在乎的一路人,还被吐了一口痰的,是一个大BOSS,是火云邪神,那还不都被吓坏!
一声呼啸——
和杨恪形色各异的剑气不同,这时,空中还有一股厉啸声,那是一道道乌金光芒——
片息后,剑气和那乌金光芒碰撞,空中闪过道道光华,这时,所有人都举首来看。
犹如一道一道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着。
——
踉跄在蜀道上急奔着,侯希白次日,心有不甘,调转方向,朝着尤鸟倦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半日之后,在一处山崖下,看的秃鹫盘旋,侯希白心中一动,跃下山去。
百多丈高的悬崖,他形如鸿雁,轻轻飘飞而下,显得极其潇洒,若是普通人不知武林的人看见了,只会以为遇见了神仙。
待侯希白跃下山崖后,就看见洒落各处的血迹,和那个仍未瞑目的尸首。
尤鸟倦的!
堂堂魔门宗师,就丧命在这里,这无名的山涧下。
侯希白一时,心中生出无数惊惧。
扭头四顾,仰望天际,只觉得有一只猛兽在忽视着他。
他摇了摇头,那种恐惧感,却是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这是心生心魔了,魔门中人,就是这点不好。
武功威力强大,进步的也容易,可这心魔,产生得也容易。
对于魔门中人而言,这是一个‘劫’。
这般劫难,避不过,倒也无需去避,过得一‘劫’,那功力就能再升一层。
这还是小劫,那大‘劫’,一旦渡过,就是一个大境界的提升。
许多魔门中人,就是倒在了那一个个大‘劫’上。
尤鸟倦练就一声横练,此时哪怕看着像是从几百丈高的地方摔下的,也是半点不见摔伤痕迹。
只是胸腔的几个剑窟窿,让人明白,这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哪怕武林中有种种奇功,可以断指再生,可以濒死复活,甚至死去半个时辰都能救活。
却怎么也不可能救得如今的尤鸟倦了。
浑身血液,近乎都流光了,一声横练肌肉,那些秃鹰倒是咬不动,却也不可能坚持太久了。
侯希白挥手,在这河床内,击出一个大坑来,一脚将尤鸟倦踢入。
翻了翻尤鸟倦身上,并没藏着什么秘籍,也就是几块金银。
要是寇仲那小子在这,恐怕会把他拆骨卖了,侯希白想着,却是连那几粒金银都没拿取,再一掌,向尤鸟倦尸身上,轰起一层卵石来,盖上。
然后就朝着蜀中行去。
他要将发生的一切,全都告知给石师,虽然魔门中人,大都自私自利,但正宗的花间派传人,绝对不应该是如此。
蜀道难行,沿途却也有些许人烟。
有些是避祸群聚在此,有些则是呼啸山林的好汉,还有那云山中的太白剑派。
侯希白没心欣赏美景,他要赶快赶赴蜀地,尽快寻得失踪的踪迹,至少得在花间派的一些个渠道上留言,实在不行,就大声嚷嚷出去,或者雇得那些说书先生,到处传书。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去给万象门投钱,让百晓生知晓,临时出版一期兵器谱——
可侯希白怎么敢去相信百晓生,不是魔门中人不相信人,而是百晓生身为当年青龙会的智囊,一手创立‘寒江城’,割据一方,这种人物,不是英雄,而是枭雄。
若非是跟错了人,恐怕也是一位,不下于大汉留候那般的人物了。
虽然赶路,却也要吃食,路过山道旁一客栈,天近中午,待侯希白临近时,门户紧闭的客栈大门,忽地中分而开。
大门像是被人推开的,推门的人动作缓慢却稳定,遂分逐寸显露出客栈大堂的空间。
侯希白忽地停住,他心中想着该用饭食了,可这里就恰好有一个客栈,客栈就恰好的开了门。
巧合,巧合的那么刻意!
侯希白扭头望去,本应排满桌子的客栈大堂似乎只余正中一桌,予人异乎寻常的感觉。
可是吸引住侯希白心神的,却是安坐于桌子朝山道那边,那椅上坐着的那位一尘不沾的动人仙子,她正以恬静无波的清澈眼神,凝望着侯希白。
甚么理智,甚么师门,甚么石师,甚么安隆,甚么阴癸派,这一刻侯希白全都忘记了,他的心神全告失守,虎躯剧震。
猛颤失色惊呼道:“妃暄!”
竟是师妃暄忽然到临此间。
她出现得如此突然,出人料外!就像她的色空剑般令人难以招架。
任由侯希白如何的天马行空,也没想到竟在这山道上,遇见师妃暄。
刹那间,侯希白就浑体发热,脑际轰然,心海翻起不受任何力量约束的滔天巨浪。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地渴望可与她重聚,向她倾诉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只有她才明白的矛盾和痛苦,恳请她使出仙法为他解惑。
本该忘情,可他却失却了理智,美人扇上,始终落不得她的面目。
曾几何时?他曾失去一切自制力的苦苦思念她,至乎想过抛下一切,到云深不知处的静斋,只为多看她一眼。
哪怕是可怕可敬的石师,他都可以不去想。
可他也明白,若是他敢迈上那一步,他会沦落至何般境地。
甚至,若是真的求得她青睐,那时,他将会毫不留情的离开,花间游心法,求得圆满。
可他到时,还真的能离开吗?
没有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迫得他默默忍受,侯希白自己给自己的原因是怕惊扰她神圣不可侵犯的清修。
可是,他一个魔门中人,一个花间派弟子,给自己这般理由,岂不是太可笑了?
时间仿佛能冲淡一切,这许久的时间,侯希白以为他对师妃暄的苦思终成功由浓转淡。
可这时,他知晓,那情思,却仍旧深埋在心底,随时都会翻涌而出。
毕竟,那破损的美人上,终究未落得她的容貌。
造化弄人,莫过乎此。
师妃暄这时,仍是两人在蜀中初见时的男装打扮,上束软头,粗衣麻布,外披绵袄,素白衬素黄,足踏软革靴,背佩色空剑,神色平和,令人无法测知她芳心内的玄虚。
见侯希白呆瞧着她,师妃暄淡然自若的盈盈立起,唇角飘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柔声道:“侯兄,请来一叙!”
——
天空中,灿烂的烟花,让人看的目不转睛,这般精彩一幕,在这世界,也甚是少见。
武林高手,比斗向来是不好看的。
有时候,两位高手,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无言语也无动作,呆呆站立一天、两天、三天——
这是比武。
有时候,两位高手,抓脸、薅头发、捶胸、踢裆、咬耳朵,犹如泼妇打架,甚是不好看——
这也是比武。
有时候,两位高手,一刀一剑,你追我赶,你砍我闪,剑来刀架,好看倒是好看一些,可总是不那么绚烂。
当然,这也是比武。
现在,一人一目视,一剑起,万剑生,一人挥手间,千百道锋芒,绚烂夺目,令人难忘——
这也是比武。
“果然不愧是‘剑仙’之名,何不上来一见。”
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杨恪这时,回望可人,一手牵过,两人同心,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明白各自的心意。
一步步踏出,朝前行走,但却越走越高,可两人脚下,却没有任何的阶梯——
眼看两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缓行前进,如此缓行,却是天下最高妙的轻功了。
这是‘冯虚御风’的身法了,无所凭借,御气而行。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但凡知晓武功,懂得轻功的,如何不知这一幕的高妙。
何况这一群天山弟子,哪个没有一手世人皆赞的轻身功夫。
可是此时,他们大多都长大着嘴巴,看着眼前一幕,久久叹息,更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仍旧还是昂着头,擦着眼睛,还是不敢相信。
“你之轻功,已然化仙,不知可有什么名头?”
杨恪在高台上停下,就见得招呼他来的那人,还有两个美貌妇人,一个是昨夜见得的那个,另一个和她眉目一样,但仔细去看,却多了几分端庄。
在座还有些人,不过杨恪都不识得,看着正在崖璧边,背对着他的那人。
杨恪言道:“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好一个羽化登仙,好一手冯虚御风,好一对神仙眷侣——”
那人转过头来,杨恪粗看,只以为这是以少年,剑眉朗目蜂腰猿臂的少年,再看,就觉得这是一位知识渊博的青年学者,三看,就觉得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最后去看,哦,这就是唐晓澜了。
“杨恪见过诸位前辈,这是内子林可人。”
杨恪拱手为礼,以江湖寻常礼节拜见,在座诸人,各自拱手。
唐晓澜这时,微微一笑道:“我是唐晓澜,这是武当山冒川生,这是邙山吕莹,这是内子冯瑛,这是冯琳——”
唐晓澜微笑着,用着极温和的声音,介绍着在座众人,杨恪一一听着,没听得一个姓名,心中就微微一震——
眼前这些人,个个都是跺跺脚,震动一方的人物,几乎都是武道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