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1 / 1)

何鼎看了看时辰,“良辰已到,还请诸位大人移步到院中,给咱家做个见证,看看咱家这两分地到底能种出多少粮食,咱家也好给陛下,殿下报个喜啊。”

众人都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这里到底种了个啥,难不成种的是金元宝不成,让着何鼎如此大动干戈,还得看时辰。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是太子交代的,太子什么时候,还会种地了?

王越率先动身,其余的人紧随其后,来到院中。

院中,有人窃窃私语,带着些怀疑和一丝,看笑话的心态。

看着这地面上的枝枝叶叶,难不成这些个叶子,就是良种?

其实何鼎心里也没谱,太子说是这么说的,可到底能有多少的产量,天知道啊。

可是,自己来辽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几个月来一心伺候着这地,就差把它当做祖宗了,不都是为了今日?

万事具备,何鼎没让任何人插手,亲自蹲了下来,从地里刨出了土豆。

今日的每一分,都是功劳啊。

一串大者如拳头,小者如鸡蛋,密密麻麻依附着根系的一株土豆就这么连根拔起。

王越等人瞳孔收缩,怪不得,原来是埋在地里的。

这地下,原来是大有乾坤啊。

看着这一串带出来的大大小小,在一旁早就准备好了的小太监即刻上秤,报出了斤两:“五斤七两。”

呼,有人重重的喘了口气,就那么一株都有五斤多重,这里,可有足足两分地呢。

随着刨出来的土豆越来越多,秤上的斤数也在飞速增加。

随着地里的土层扒开,一个个都土豆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被堆在一起,很快,摞在一起就有人高。

王越的神色开始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他突然上前,把那称重的小宦官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报数也断了下来。

这下子,这些在一旁看着的人不干了:“怎么了,还不快报?快报啊……”

小宦官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报着。

王越上前取下一个,放在手里,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玩意儿,怎么就,这么多呢。

渐渐的,速度慢了下来,倒不是土豆快没了,而是何鼎实在是直不起来腰了,累的啊。

何鼎抬起头一看,我的天,两分地,这才哪到哪啊,看着还有十之七八没有翻过的地面,何鼎嘴里发苦。

不过回过头,看着越来越多的土豆,何鼎身上又充满了干劲。

干啊。

何鼎继续埋头,这下子,王越坐不住了。

王越做官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这何鼎,敢搞出这么大动静。

看来这良种,八成就是自己手里的东西了。

看着地里那一小堆,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这才挖了多少,就有这么多了。

这要是一亩地,能种出多少来?………

王越竟是有些心惊肉跳。

“何公公,本官来帮你”,王越放下架子,卷起大袖,下了地。

看着王越如此,一时间,众人也都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纷纷说着要帮忙。

何鼎实在是累的不行,他也知道,凭借着自己想要挖出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没事,反正大功已经在自己手里攥着了。

在一群人的努力下,两分地挖完,土豆堆的如同小山一般。

可随之而来的数字,让所有人目不暇接,都要颤栗起来了。

“一石。”

“两石”

“三石”。

这个数字出来时,给所有人都心口重重一锤。

三石,家中有些在南方的大地主家庭的官员们还是懂得一点的,毕竟每年都要看看账目,这些个基本常识还是要知道一些的。

三石,这是南方上好水田稻谷的亩产啊,是上好的水田啊。

可在这,看样子粗粗才过半啊。

最后,数目定格在了五石半上。

有人捂着心口,直觉得这心突突突跳个不停。

有人满脑子嗡嗡作响,呆滞一边。

有人面色惨白,有些不知所措。

饶是王越,也是有些支撑不住,坐在泥地里。

两分的地,五石半的粮食,若是一亩,岂不是要有三十石。

这是结论得出来时,王越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啊。

这到底种出来来个啥玩意儿,种的这么多。

三十石的亩产,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啊。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明白,不管种出来来个啥,哪怕是果子,三十石的亩产,这将是天大的功劳啊。

不少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何鼎一眼,怪不得啊,怪不得这死太监在辽东什么事都不管,还真的以为这是个陶渊明式的人物呢。

原来,人家的后手在这里啊,有这这么一个宝贝,怪不得啊,怪不得啊。

眼前的这是啥?

这哪里是果子,这分明,是登天梯啊。

何鼎呆呆的看着,突然涕泗横流,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喊到:“殿下圣明,殿下圣明啊。”

太子没有骗他啊,太子说给他个青史留名的机会,真的给了啊。

今日之事,势必要记载入国史的,这里面,少不了提上一句他何鼎啊。

只这一句话,就让有些心头火热的人泼了瓢冷水,熄灭了大半。

本来的话,这么大的功劳,自己怎么滴,也要削尖脑袋分润一分,可何鼎这一喊,没人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太子的功劳,你敢抢?

所有人还是弹冠相庆,这事再怎么说也是出在辽东,自己今日还能见证一次,也算是有荣与嫣了。

王越的心已经乱子,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睁开以后,极力使得自己冷静,起身之后,搀起何鼎,言语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何公公快快起来,这地上可凉啊。

何公公,本官不知,你说这良种,可是何物啊。”

何鼎努力的平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这东西,太子说叫土豆,说是,说是与小麦,稻米无异,可做主粮。”

王越沉默了,一声不吭,直愣愣站着,纹丝不动。

这可把何鼎吓坏了,王公这是怎么了,可别出了个好歹啊。

何鼎急忙叫了叫:“王大人,王大人……”

王越转了转眼珠,然后,狠狠的拍了何鼎肩上。

随是个上了年纪的文臣,前不久的时候,在病榻上气若游丝,眼看就不行了。

但人家,毕竟是在边境上浪了这么多年的人,风里来雨里去的,怎么可能没点手劲。

一巴掌下去,何鼎几乎都要踉跄两步。

什么是主粮,主粮的地位是什么,王越在清楚不过了。

王越死死盯着何鼎:“当真,当真能做主粮?”

王越这种杀伐果决的人,看着何鼎心里直发毛,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了,不过想了想,干脆把太子给推了出来:“这,这是太子爷交代咱家的,殿下说了,这是主粮,咱家就信殿下。”

王越信了,不为别的,这种事,没人敢开玩笑,就是太子,他也是不敢的。

紧接着,王越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主粮,主粮啊,就凭这个,就足以让在这的大大小小官员抽口凉气。

主粮,和粮食,果子是截然不一样的。

那是能拿来当饭吃的东西,是能活人命的啊,大明最缺的,就是主粮。

更别说,这种亩产三十石的。

这会儿,有人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得向朝廷报喜啊。

王越一拍脑袋:“当然要报,一定要报,如此大的喜讯,恐怕传到京师,陛下龙颜大悦啊。”

只不过在报之前,大伙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毕竟,这产量能看得出来,能不能吃,这……

何鼎得了朱厚照的权,大手笔一挥,每人煮上两个尝尝。

一般来说,老祖宗们对未知的东西只有两个态度,尤其是吃的,要么是视为鸩毒,要么就是觉得,这玩意儿有奇效。

很显然,土豆就属于后一种。

何鼎按照朱厚照说的,白水煮了一锅,只是加了些盐巴,足足煮了许久。

发到每个人手上,也不过两个土豆。

等凉了些许,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塞入口中,烫的龇牙咧嘴,有辱斯文。

一个下肚,有些胃口小的,竟是隐隐约约有了饱腹之感。

这下子,众人都深信不疑起来。

一时间,这些个土豆成为了辽东最重要的物资。

辽东巡抚,辽东总兵,镇守中官亲自看守,甚至专门调拨了一支人马,护送着这些个土豆入京。

朱厚照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只有到了西山,在汪机面前,一副狂躁的模样。

好在汪机说了,这些药倒没有对皇后娘娘的身子造成严重亏损,用些药就能调养起来。

也这因为如此,朱厚照才能坐下来耐着性子,要不然,恐怕现在邵太妃的脑袋早就被朱厚照弄下来当球踢了。

汪机调配了几日,在西瓜霜里多添了几味药,试了几次才敢教给朱厚照。

朱厚照二话没说,进宫就将张皇后之前的用药给换了下来。

对太子献的药,倒是没有人怀疑什么,都觉得在正常不过。

暖阁里,李东阳在票拟的时候,发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奏章。

辽东巡抚王越上奏,太子所赐良种,镇守中官何鼎在辽东种出足足亩产三十石的作物,特向陛下报喜。

奏章了,对朱厚照大肆特肆的吹了一波彩虹屁,甚至用了一人有庆,兆民赖之这样的词句。

这看的李东阳直起鸡皮疙瘩,觉得王越这厮忒没节操了。

李东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越是不是在报祥瑞。

可往下看才发现,人家说了,已经派人护送,不日就能到京。

李东阳倒抽了凉气,这不像是报祥瑞啊,哪有报祥瑞怕你不信的,还上赶着给你送来给你检查的。

一向足智多谋的李东阳少有的脑子一片空白,懵了。

不成,这事大了,还得往上报,得让刘公来裁决。

李东阳出了公房,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往外望去,有人喊着:“张公爷,这是内阁,你先等等,容下官进去给刘公他们禀告一声……”

紧接着,就看见麒麟服的张懋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拨开拦着的人,大步流星的往里直窜。

怪事了,一向最讲礼的英国公,怎么今日也……

如此大的动静,刘健,谢迁自然也是听到了,从公房里出来看看发生了啥。

张懋一边说着“此事重大,不可耽误”,一边进了屋,看见了三位辅臣。

张懋上前,“刘公,您看看,这是平江伯陈锐给五军都督府的文书,您看看………”

刘健一脸古怪,什么样的文书,让张懋这般样子。

按理说,陈锐如今是辽东总兵,这公文就是递,那也是得递给兵部的。

可奈何陈锐啊,好说歹说也是个伯爵,怎么可能愿意给兵部那些个文官老爷们上公文,除了必不可免的,其余的,五军都督府走起。

张懋内心也是万马奔腾,第一眼看见这文书时,正在喝茶的张懋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吐出来,吧嗒一声,把茶盏都给摔碎了。

陈锐那老小子,是不是疯了?这种东西他也敢报?脑子进水了?想报功想的失心疯了?

只是接下来的,张懋也吃不准啊。

没办法,张懋在这点上,也选择了,得信刘公,这老家伙老谋深算的,他肯定有把握。

果然,刘健接过看完以后,这位宰辅的身子也轻轻的颤了一颤。

李东阳看刘健这般,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硬着头皮问道:“刘公,莫不是那文书里写的也是,辽东种出了亩产三十石的良种?”

刘瑾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李东阳。

张懋也是一副卧槽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李公怎么知道的?”

“咳”,李东阳咳嗦一下,“实不相瞒,下官找刘公也是为了此事,辽东巡抚奏报,中官何鼎,在辽东种出了亩产三十石的粮食,说是,说是已经派人要送往京师,正在路上,不日就到。”

刘健拿过李东阳手上的奏章,两份奏章,虽是用语辞藻不同,可所说的事情,却都是同一件。

只是陈锐的这份,言辞直白,看的更为直观。

说是辽东大大小小的官员一起刨出来的,甚至还吃了,只是味道不咋样,不过顶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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