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走了过来,他那瘦弱的身躯,在牢房里面呆了几天,更显脆弱。
“何事?”
齐瑜心淡淡问道,而白安则是道:“我师父他…真的不会杀人的…”
齐瑜心只是对白安冷冷地说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去,却在此时,白安叫住齐瑜心。
“大人。”
“...这不是你认为就是的,我还有事,告辞。”
齐瑜心匆匆离开了,而她走到了后堂,找到了黄煜。
“白安,乃念你初犯,不知陈凛真面目,并非有意包庇,便罚你十两银子小惩大诫。退堂!”
黄煜说了一句,围观的人窃窃私语地散去,而陈凛被押了下去,白安看着陈凛离去,大大地叹了口气。
“白安,去后堂交罚款吧!”
“大人,我师父他不会杀人的!”
“大胆白安,本官尚未判你作伪口供,你倒是护起你的师父来了?”
黄煜继续追问,这次陈凛没有再晕过去,只是无奈地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大人…我没有…”
黄煜依旧问道,而陈凛抬眼之际,已经疲惫不堪,道:“大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在赵二福口中的属于你的吊坠你又是如何解释?”
次日早晨,皇捕门再次升堂,而此次跪在堂前的依旧是白安与陈凛,经过一夜,陈凛似乎又憔悴了不少。
陈凛低声说着,可是声音太小,几乎没人听见,除了身旁的白安…
黄煜对白安怒目而视,只见他马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齐瑜心把认罪书收回,然后递给了黄煜,黄煜看了一眼后,道:“陈凛为抢夺赵二福妻子林凤,证据确凿,如今关入皇捕门地牢,等候刑部发落!”
“来人!如今证据确凿,给陈凛画押!”
陈凛颓然跪倒,齐瑜心则是拿着认罪书递到了陈凛面前,捉住他的手印上朱砂,然后大大地往认罪书上印了上去。
黄煜继续问道,而陈凛则是沉默了,无奈地低下了头。
“你是否为了娶林凤,而杀害赵二福?”
“黄副门主。”
齐瑜心向着黄煜拱手作揖,续道:“谢谢大人的配合。”
“小事,人手安排好了么?”
黄煜问道,齐瑜心点了点头,道:“已经安排好了,而我也会亲自去。”
“好。”
黄煜点了点头,转头向一旁的捕司道:“好好照顾陈凛,莫要人到时候出去了,却是病倒了。”
“是,黄副门主。”
那捕司应下,然后便挺直着腰背出去了。
“瑜心,万事拜托了。”
“嗯。”
齐瑜心离开了,黄煜看着齐瑜心的背影,叹了口气,暗自道:“齐老头…你家丫头已经长成一个有担当正直的丫头了…你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吧!”
齐瑜心带着三个功夫了得的捕司一直候在皇捕门的附近,似是在等待什么,而等到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四人纷纷警戒起来,齐瑜心给了身边一个桥装好的捕司一个眼色,那捕司点了点头,马上从巷子里出来,作状悠闲地走着,实则紧紧跟在那人的身后…
而那人则是刚从皇捕门出来的白安…
白安一边购买干粮,似乎准备回到明州城,而齐瑜心这一跟踪,已经准备好了跟踪好几天,而且还不能让白安发现。
齐瑜心和几个捕司就在跟在白安身后,而自己则是留在最后,因为白安认得自己。
白安的脚程并不快,用了五天,才回到了明州城,而回到的时候已是黄昏,只是他也并不回家,也不去医馆,倒是去了香烛铺。
跟踪的捕司们面面相觑,皆不知道白安此举是为何,唯有齐瑜心,心中有着丝丝热意,似乎查那么久的案件,便是等这一刻了。
白安买了简单的香烛和元宝,紧紧抱在身上,又往城外走去,众人又跟了过去,只见白安在此刻上了山,就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是山上的一座孤坟。
众人躲在远处,不敢靠近,但是也不敢离太远,因着他们要听听白安会不会说些什么。
齐瑜心此时也靠近了,她看到了坟上的名字,是白氏,立坟的是白安,想来这是白安的母亲。
“娘亲。”
白安说话了,齐瑜心和一众捕司马上凝神听着。
“以后,我便可以安心地生活下去了。”
白安点起了拉住,映得那张脸更为苍白。
“娘亲…不要怪我,那个男人是该死的…他抛妻弃子,他该死…”
白安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了起来,话语便停在了这里,白安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是师父为我受了罪…但是娘亲,他也不是好人…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将医术倾囊相授…”
白安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烨烨火光出神,而在他身后已经有好几双如豺狼般的眼睛在盯着他,仿佛他再说什么,他们便会冲出来把他捉住。
“呵…赵白安…娘亲,为何你依然要为我安上他的姓…他活该没有儿子送终的…而且还是…”
白安忽而笑了,在那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笑多了几分狰狞,还有几分凄凉…
齐瑜心闭上了眼睛,轻叹了口气,做了一个手势,几个捕司便冲了上去,白安忽然一惊,马上站了起来,正要逃走,却是被捕司们押了个结实。
“你们!你们是谁!”
白安害怕地开口,因为如今捕司并没有穿上捕司飞鱼袍,他自然不知道捉他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齐瑜心。”
齐瑜心从暗中走了出来,在烛光的照耀下,白安渐渐看清楚了齐瑜心的容貌,只见她紧抿着双唇,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不说,那双眸子又是冰冷,却又多了几分同情。
“你…!”
白安这时才察觉自己掉入了皇捕门的陷阱,一时之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安…或许我唤你赵白安比较正确,赵白安,我现在怀疑你是杀害赵二福的凶手,如今便要缉捕你归案。”
齐瑜心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在白安母亲的坟前,这倒成多了几分讽刺,似是讽刺这世间所有的不如意与扭曲…
也似是在讽刺,这世间的所有黑暗…
“呵呵呵…无妨无妨…”
白安笑了,被捕司押着回去,齐瑜心看着那瘦弱的身影,被三个捕司押回去,而齐瑜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头站在了白氏的坟前安静地伫立着。
良久,她才开口:“天网恢恢…我想这可能不是您最想看到的结果,但是这却是最好的结果…”
齐瑜心单膝跪下,拿起一张纸钱递到蜡烛的火光处燃烧。
“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安宁…”
齐瑜心带着白安回到了明州城的衙门,准备明天天一亮便赶路,一切都安排好后,齐瑜心便让其他捕司去休息了,只是齐瑜心却留在了地牢,看着缩卷在角落的白安…
这个瘦弱的男子,藏于黑暗之中,一如他的内心世界,黑暗而冰冷。
“赵白安。”
“我不姓赵,我就算死,也不姓赵。”
白安抬起头,看着齐瑜心,那眸里是他最后的倔强…
“白安…为何要选择这条路…”
齐瑜心不明白,为什么白安要选择杀人这条路…但是她却也明白,人心可以有多黑暗,甚至可以黑暗到亲手夺去亲生父亲的性命…
只是白安却没有回答齐瑜心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怀疑陈凛了?”
明明,自己什么都撇得一干二净,明明所有的嫌疑都在陈凛身上,可是为什么?
“你很谨慎,谨慎到最后陈凛画押你都没有露出破绽…你表面上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学徒…”
齐瑜心轻轻叹了口气,她还记得,到最后退了堂,白安依然走过来告诉齐瑜心,陈凛不会杀人…
如果真正的白安是这种人,那该多好?
“那是为什么…”
白安捂住自己的头,他策划了那么久,他谋算了那么久,为什么会被齐瑜心识破?
“记得你放到赵二福口中的吊坠么?”
齐瑜心单膝蹲下,说完后,白安则是安静地看着齐瑜心,并没有说话。
“这对陈凛来说,的确是一个很致命的证据,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齐瑜心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续道:“若这是赵二福挣扎时咬下…套住玉坠的红绳,应当是断裂的才是…”
此话一出,白安马上瞪大了眼睛,陷入了呆滞…很快,他却又笑了出来,仿佛在自嘲一般,笑得狂妄,却让人心碎…
“齐瑜心…”
白安唤了齐瑜心的名字,说道:“若你不翻查此案,该死的人就已经死了,而陈凛也不会受这牢狱之灾…而我也不会…”
“天网恢恢…”
“不要跟我说天网恢恢,这世间该死的人便应是该死的!这张天网…根本没有眼睛!”
齐瑜心沉默了,看着白安那几近疯狂的模样,跟那温吞而孱弱的男子相去甚远…
“疏而不漏…”
齐瑜心起身,不再看白安…一步步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地牢…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变得愤世嫉俗,不会变得黑暗…
除非他遭遇过这世间的黑暗…
“陈凛,本官继续昨日的问题,你用银针刺入赵二福的后颈风池穴,再砍去他的头颅,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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