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州牧府。
书房的木门被推开,青年男子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声音之中是忍不住的催促,
“爹!你怎么还不去雍州为我向嬴姑娘提亲啊!你之前是不是特意在敷衍我?爹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啊爹——”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嬴月在参与勤王活动的路上路遇青州之际、对站在街边的她一见钟情的青州牧公子。
之前他让父亲去搜寻“赵月”这位姑娘家在何方,但是却只得到一句让他死心。
此后,在苦苦磨了青州牧数月时间,终于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嬴月的真正身份,并且在青州牧的实在受不住他这种磨人的方式之下,同意去雍州替他提亲试试看,但反正也同时给他打好了雍州肯定看不上他的预防针。
而如今距离当初青州牧答应他去雍州提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但是青州牧却始终迟迟尚未派人动身。
于是这下青年实在是按耐不住忍不住的再次来到当初被他挂满了嬴月画像——如今所以被全部取下,并且父亲勒令禁止他再过来糟蹋东西的书房。
一听到傻儿子这长长的一串念叨,青州牧顿时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而在头疼过后则是有些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心中又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究竟是如何将儿子养到如此不争气的地步的?
“爹——”
随后听着傻儿子又开始在自己的耳边叫魂儿,青州牧忍不住的骂道:“你以为提亲是个很简单的事儿吗?突然之间跑过去跟人家说一句我想娶你就叫提亲了?三书六礼,哪个不需要花时间准备?没出息的东西!”
便是寻常好人家的姑娘,前期礼节准备不到位,就贸然的跑过去跟人家提亲,都会被人家的家丁给打出来——哪里来的登徒子?滚!
更何况嬴月可是堂堂的一州之牧,从身份上便已经有别于其他女子。
青州牧可不会犯当初南平王犯下的蠢事错误,以嬴月并不高的出身来审视她,以为她仍然是个身份低贱的女子,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弄得要娶人家是给了嬴月天大的恩典一般。
那哪里是寻亲?分明应当叫做结仇才是。
身为一个脑子没坑的正常人,青州牧要为自己的独子向嬴月提亲,自然是要严格地遵照礼法,首先将尊重的态度给摆出来。如此的话便是结不了亲,也不会无端的落下仇。
……虽然说他和嬴月之间的恩怨本身就海了去了吧。
想起当初在嬴月那五千骑兵的压制之下,自己损失了多少,而傻儿子还在一心的让他去向嬴月提亲成天做着能够抱得美人归的毫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青州牧就觉得自己本就疼的脑袋变得更疼了。
没错,青州牧本就没有考虑过嬴月会答应的可能性,只不过是因为被傻儿子磨的没了脾气——自己惯成这样的儿子,自然还是得自己宠着。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青州牧自然是会将礼数备得更加周全。因为这就是他为了自己的傻儿子跑过去走的一个过场。
今年被青州牧给吼的有些委屈,小可怜儿似的巴巴问着,“那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啊?”
看到傻儿子的语气软下来,青州牧的心不禁也跟着软了一截儿,道:“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应当就能动身出发。差不离在半月之后,你就能收到结果了。”到时候也就能彻底死心了。他在心中默默的如是想道。
“好!”听到青州牧这么说,青年顿时拍手兴奋状。不过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疑惑道:“等等——不对啊爹,咱们青州到雍州,十五天的时间哪够啊?”
如果是在快马加鞭,轻装简行,中途还不断换马的情况之下,从清哥到雍州十五天的确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往返的话是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到的。
看这目光之中赤果果的写着“爹你是不是又在驴我”的傻儿子,青州牧登即嘴角一抽,心道平时往日里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到他脑子这么好使呢?
随后没好气的说道:“你心心念念的嬴姑娘,如今正在扬州,怎么?你就没听说过,她在扬州下令焚烧女四书之事?”
不过一说到扬州的话,其实青州牧的心中还真的有点虚。
无他,倒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单单的因为,嬴月在扬州的权力之大足以“一手遮天”——都能在非自己的地盘上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了,那李世民和她的关系得多好啊?
或者应该说是,到底怎么样的关系才能够让李世民把扬州交与嬴月,任由着他在自己的辖域随性的“任意妄为”。所以青州牧对于自己要去李世民的地盘上,替自己的儿子挖人家的墙角这事儿真的是心情挺复杂的。
虽然说他心知肚明这墙角肯定是挖不到。而他之所以这样走上一遭也纯属是为了让儿子死心。
但是话虽说如此,可这个事儿它还是……就很微妙。
唯一能够算得上是好事一点也就是身为扬州牧的李世民有别于他们其他人,自身既是主公,又是武将,如今人正在前方“豫州战场”打仗,而非在扬州,所以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己派去的人全都被李世民本人给打回来。
而听到父亲这么说,青年则是“嘿嘿”傻笑了一下,无脑夸赞着女神,“嬴姑娘真厉害。”
青州牧:“……”
完了,他这傻儿子是真的没救了。
看着完全没意识到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的独子,荆州牧不禁神色有些复杂,心下有些忍不住的叹气道。
待他百年以后,他这笨蛋儿子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不,其实都不应该说到那么远,只谈当下,唯一的独子这般纨绔模样,以后如何承接他的青州?
算一算,如今天下的七位州牧之中,孩子已经成年的,唯独他家的这个最是不争气。
而至于孩子小的,和没孩子的……人家都比他年轻。
尤其是他即将要派人去的那个地方,那儿的两个人……才都二十岁出头。这就是人家的本钱啊。
扬州。
嬴月回到广陵郡的时候,刚好是恰逢见到青州牧派来提亲的使者被嬴政给让人扔出州牧府的名场面。
是真的扔。
和孙策才刚回到广陵郡的州牧府大门口的时候,嬴月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和孙策的星眸就眼睁睁的看着府中大门忽然打开,两人原本还以为是府中得到消息,知晓他们两个是今日回来所以特此打开门准备迎接,而又刚好的撞上他们两个走到府门口的时间,达成一个奇妙的巧合,正当两人准备大步快速走过去的时候,忽然之间变故突生——
只见从打开的府门之后,先是从里面扔出来几个大箱子,紧接着又从里面扔出来几个大活人。
穿的还都是喜庆的红衣。箱子也是大红正色。
而在人和箱子全部都被扔完以后,紧接着再然后便是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从关的时候木门出现的那一声巨响可以看得出来关门的人是很生气。
而那些被扔出来的人则是在逐渐爬起后,不知所措的彼此相互对视。
然后凑在一起低声说了什么,他们这边距离远,而那几人的声音又实在压得低,所以孙策也听不清楚。
但是看上去是在商讨,半刻后就好像一致达成了共识,纷纷去抬和他们同样被扔出来的几个箱子,之后便离开了州牧府的门口。
反正全过程看的嬴月和孙策这两个才刚从豫州回来扬州的人非常懵逼,完全摸不清状况。
而在同样的懵逼之下,感觉刚才那些人的打扮好像有些眼熟的孙策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看着怎么这么像是上门提亲的?”
雍州虽然没有亲自见过谁家上门提前的场面,但是她多少也听说过这种事的大致流程,“提亲的话……就算不成好像也不是直接把人给……”扔出去吧?
不过话说到一半,小姑娘忽然之间像是想起什么,直接顿住。
因为嬴月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提亲这种事情,好像一般往往都是……男方对女方的提亲吧?
而在这广陵郡的州牧府之中,好像唯一的一个有可能会被人带着“纳采之礼”来提亲的女性……只有她一个?
于是一瞬间嬴月不由得有些懵,歪头呆呆的看了眼孙策。
而刚刚也转过来这个弯儿的孙策同样也是回以了自家主公一道傻傻的目光。
对视半晌后,新出炉的呆呆傻傻二人组一致决定,不管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切还是先回府以后再说吧。
于是两人不禁抬步朝着前方的州牧府走去。
到达门口以后,孙策走上前两步去扣门。
而在门对面好像就是有人在特意守着一样,孙策才刚扣了一下紧接着门便打开了,然后,可以说是无辜到了极点的俊美少年就挨到了开门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烦不烦啊你们!都说了我家大小姐不是你们家癞□□主子能肖想的!赶紧滚回你们的青州!再不走我就要叫官兵来抓人了!”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把他痛骂了一顿的开门人孙策刚好认识,在他记忆中这是一个很腼腆害羞,脾气特别好的小伙子。
而且他说的“大小姐”是谁啊?州牧府的人不是这么称呼嬴月的呀。
于是顶着自己的三脸懵逼,孙策弱弱对开门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直接保持着开门姿势不抬头便开骂的小伙子开口道:“那个……我孙策……”
一听到这一句,开门人顿时抬头。然后目光望及到那张熟悉的俊美的脸庞的时候,忽然间呆若木鸡,有些磕绊道:“孙、孙将军?”
之后眼角余光又望到在孙策身后两步处的美貌少女,于是结巴不由得变得更甚,“大、大小姐您、您回来了?”
随后开门的人赶忙将刚从豫州回来的两人迎进门,同时口中连连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当时敲门的是孙将军您,还以为是那伙讨人厌的家伙又死皮赖脸回来了……”
随后雍州和孙策听着他的解释,说是前几日广陵郡忽然来了一伙儿从青州过来的给青州牧公子向嬴月提亲的“媒人”,第一次来的时候,本来府中是好声好气的拒绝的,但是对方偏说州牧不在这不是州牧的意思,他们奉青州牧的命令,一定要等到雍州牧的嬴月的亲自答复。
所以之后便频频上门了数次,终于将府中给惹的彻底不耐烦——青州牧的公子,谁不知道那是个纨绔草包而且还不怎么检点,这样的癞□□货色也妄图肖想仙女一样的嬴月?
因为从前嬴月派人又送人又送粮的,扬州这边受雍州接济诸多,所以嬴月在扬州这边的百姓好感度也并不低,而州牧府中的这些下人则就更高了,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阖府上下大家都觉得很生气——外面竟然有一个辣鸡纨绔试图想要玷污他们心中的仙女!
“所以在后来老爷下令,再看到这伙人上门就直接扔出去以后,我们就……忍不住的态度凶悍了一点。”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开门小哥脸上露出一抹有些羞赧的笑,完全看不出来和刚才那骂人骂的超凶的是同一个人。
“等等……”嬴月突然间发现一个问题,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突然间叫我大小姐?老爷……又是谁?”
开门人回道:“是您的兄长,嬴政公子啊。”
嬴月:“……?”
为什么她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而随后孙策则是说出来了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吐槽道:“老爷和大小姐,这都差辈了吧?”
“哦,这个。”显然身为州牧府中下人的开门小哥是曾经被教过这个问题的,回答的很快,道:“老爷说,这是对成年男子的美称,也是对一家之主的尊称,而大小姐是没出嫁的女子都可以用的称谓。”
一家之主。
听到这四个字,孙策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他和自家主公这才走多久啊?始皇就直接摇身一变成了这扬州广陵郡州牧府中的“一家之主”,对此孙策只有一个感想,哦不,两个,
——不愧是秦始皇。
——心疼李世民。
看到这个李世民打下来的扬州了吗?现在它已经是嬴政的了呢。
随后从开门小哥那里弄清楚了最近这段时间大致发生了什么之后,嬴月便去见了嬴政,而孙策则是去找了好友周瑜。
嬴月找到嬴政的时候,玄衣的青年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视线范围之内望及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之后,小姑娘顿时抬脚跑了过去,在还有小段距离的时候,便“遥遥的”先喊了一声,“政哥!”
嬴月早年的时候总喜欢压抑着自己,但是这两年性格倒是相对而言活泼了不少。
……只不过大多时候还是要体现在她学着心脏们做一颗可爱的芝麻馅汤圆的情况。
看着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小姑娘,玄衣的青年微微抬眸,而后便问了一句差点让嬴月一个踉跄的话,“知道青州牧来派人向你提亲的事了?”
听的嬴月顿时就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和那青州牧有‘恩怨’在身的,他派人来向我提亲,肯定没安好心。指不定就是想把我骗去然后好磋磨我呢。”
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勤王活动事毕时对方还想就着“贾诩被梁州拐走”一事恶心她一下的事。
虽然她当时是和李世民说话,完全没有关注青州牧,但是她有荀攸啊。荀攸可是在帮她看着呢。
——谁还不会记仇了?
听到小姑娘这么说,嬴政轻笑一声,“那个青州牧之子,的确配不上你。”
别说现在是恰逢乱世,嬴月如今身份非同寻常,明面上坐拥雍州一方之地,实则却是九州之二的主人,青州牧那位给养歪成了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的公子攀不上她。
便是在太平盛世,也轮不到他这样的人来娶嬴月。
……嬴月这张容色过显的脸,太“招摇”了。
嬴月在嬴政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颊,道:“其实我我在意识到那些个被扔出去的人可能是来向我提亲的时候还挺意外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之前南平王那件事不能算,毕竟她只听孙策和霍去病的转述就知道从他到他的手下就不像是有个正常人的样子。
随后嬴月继续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嫁人的可能性。我不可能嫁人,从我十六岁绑定系统,懵懵懂懂的走上一条完全不曾设想过的道路那天起,就注定我这一生不会嫁人了。”
之后话音落下,感觉这么说好像有点被迫的歧义,于是嬴月嬴月想了下,又补充上一句,“我也不想嫁人。”
她好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去别人家受磋磨,伺候他人父母,她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伺候过呢。
她会这么说,嬴政倒也不感意外,毕竟如果嬴月到了现在脑子里还是秉有着世俗常理的那些想法他才是真的要说上一句自己也有眼瞎看错人的一天。
只是嬴月虽然没有嫁人打算,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却是不得不去面对的……
之后只听玄衣的青年倏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继承人呢?”
“你有没有想过,待你成事以后,多年后谁来接任你的大业?”
听到他问出的这个问题,美貌的少女偏了一下脑袋,有些不解的反问道:“可以继承我事业的人,这难道不是我收养一个女孩子就可以解决的事吗?”
而后嬴月像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什么事情,道:“说起来也很奇怪哎,你们男人好像都很看重血脉传承这种东西,好像一辈子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就白活了一样。但实际上孕育子嗣,苦苦十月怀胎,忍受着命悬一线的痛苦全部都是女子承受,男人不过是在一/夜/欢好过后便可舒适的坐享其成,”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之中不由得带上了点羡慕地似是感叹,又似是奇怪反问了一句,“真好啊,这世上的好事怎么就全都让男人占了呢?”
女子怀胎十月,在这期间稍有不慎便会一不小心地失去了性命,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真的倘若生了男孩,那么所有人都会去夸赞男人能干,有出息,说上一句,“谢天谢地,我们老x家终于有后了”。
而如果出生的是个女孩,那女子就更惨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还要被婆家骂作是“丧门星!肚子不争气的东西!”同时还会被邻里指指点点告诫自家的儿媳远离点对方,以免沾上了只能生女儿的“晦气”。
嬴月觉得,她是受不了这份委屈的。她在自己偏要和全天下人逆行的路上被攻讦,被辱骂,她认了,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东西。
可是这种事情……她图什么呢?图如何在短短十个月以内把自己本就体质不是很好的身体搞垮,油尽灯枯吗?
随后嬴月似乎是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好像连带着不小心将对面的青年也一并给地图炮扫射进去,拿下一只手改为单手撑面道:“但其实这也算是立场不同吧,毕竟男女间想得到自己的后代要付出的代价本就毫不对等,反正我身为女子……”
说到这里,嬴月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够严谨,又追加了一句补充她的强调限定范围,“仅仅是从我自己个人而言的角度出发,对我来说,我是没有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将血脉传承下去的想法。”
“或者干脆直白点的,直接说我就是不想生孩子也没有问题。”
嬴月相信,这世间的确是有着许多真心期盼着孕育出一个可爱的小生命的女子,为此付出再多也甘之如饴,但是于她而言……起码是如今的她而言,
——她连嫁人都不想嫁,又怎么可能会愿意生子呢?
“所以,还是收养一个女孩子比较好。”
若她成事,那么继承她的一切的那个继承人,必须是一个姑娘。
如若不然的话,岂非她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一切都要付之东流,化为过眼云烟了?
只有女子才会真正的能够站在女子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
这也并非是全然说普天之下就真的培养不出愿意为女子考虑的男人,只是男女之间先天性便存在着认知看法的差异,这是后天无论如何教育都弥补不了的。
就像是嬴政方才和她提起继承人的事情,毋庸置疑,嬴政定然不会想害她,而是在为她考虑以后的未来,但是由于男女不同的思想观念对事物的认知差异可能就让他一瞬间没转过这个弯——若她要有亲子,要经过十月怀胎漫长等待的会是她本人。
是以嬴月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事业交由给一个男人。
她想做出的改变,穷其她的一生大抵也不过是留下一份火种。
而终有一日,会有后代优秀的姑娘们将这把星火引燃,呈现燎原之势。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
——至少百年以内的掌权者,皆为女性。如此才方能够算是……稍作倾覆。
“说起来,我特别喜欢曾经孙先生对我说的一句话。”
之后嬴月像是倏地想到了什么,看着对面把玩着玉扳指的青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盛满晶亮的笑意。
看着就差将“快来问我”刻在眼睛里的小姑娘,之前被抽出来的时候还在北地郡,所以也算是知道孙思邈这么一号人的嬴政顺着美貌少女的眼神问了一声,“什么话?”
随后便见嬴月嘿嘿的笑了两声,眼中光芒更加鼎盛,甜甜的说着,“当初孙先生给我号脉的时候,说我体质特殊,今后恐怕是难有子嗣。”
看着小姑娘这副看上去还有点小骄傲的模样,嬴政不由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件事情倒也真的是足以看清嬴月的态度。
——对世间大多数女子而言的“砒/霜”,是她心爱的“蜜糖”。
有着这样的一层因素的存在,她不需要将自己那过于惊世骇俗的想法全部公之于众。
当日后再有人同嬴月提及起此事的时候,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这一点般出来,堵住悠悠众口,
——我一个难有子嗣体质的人,你们成天劝我生一个亲生孩子,这是安的什么心?
这对她来说,倒的确是一个值得开心的事情。
而看嬴月脸上的轻松的神色,随后已经转过来思维模式的嬴政则是随口道:
“不生也好,你的身体是最金贵的。不过。”他话音倏地一转,“虽然你体质如此,但也该小心谨慎些,日后若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男人,记得先让人灌了绝育药。”
虽然按理来讲,若是不想要子嗣往往都是女子去喝避子汤。但谁让嬴月身份高,所以自然不是她去喝那伤身子的玩意儿。
“咳咳。”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凉茶,才小口的呷了一口的嬴月顿时间就被他这惊人之语给说的有点呛住,半晌好不容易终于调整好了自己,这才睁着那双方才因为呛水而咳出盈盈水光的大眼睛望着对面的玄衣青年,道:“政哥你倒也不必如此?”
“我、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政哥你说的这种事情啊!”好不容易止住了不住咳嗽的小姑娘有些凌乱的说着。
“再者说,就算退一步来讲,”嬴月抬手绞了几下身前垂落的长发,“就算我是真的看上了谁,但是假使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我觉得我要做的应该是警惕才对。”
别忘了,她可是和卡池中的大家朝夕相处。
在她的身边,一直以来都汇聚着另一个世界不同时间段的历史上熠熠发光的人们。而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早早被大家提高了审美眼光的她若是有一日身边出现了能够使她“眼前一亮”又能被她“强抢民男”的人,那么这样的人其自身的“危险性”自然不言而喻。
——想想贾诩把梁州牧都给霍霍成什么样了,在有着这种对照的“前车之鉴”之下,嬴月是真的没兴趣给自己身边平白添出一个危险分子。
“所以说,”随后嬴月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喜欢的又看不上我,而‘喜欢’我的我又看不上。”
她是要有多闲才会往自己的身边领几个对自己有所图谋,需要与其勾心斗角的人啊。
之后小姑娘做了个总结,说着还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最好了。”
不过嬴政还是在小姑娘这一堆的话之中提炼出来了重要信息,想着嬴月话中的那句,“我喜欢的又看不上我”,
玄衣青年那双瑞凤眼不禁一眯,敏锐道:“你喜欢了谁?”
一听到他这句,刚刚说话有点多,所以又一次去端茶杯润喉的嬴月手顿时就是一僵。心中突然之间就生出了一种这套茶杯似乎有些克自己的荒唐想法。
随后嬴月没事人一样的将茶杯拿起,轻抿了口凉茶,试图就此蒙混过关。
但是她刚才的那一显然顿了一瞬间的动作已经被玄衣青年收入眼底,于是嬴政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个名字,语气似乎很随意的提了句:“是武安君?”
嬴月试图掩饰,“不……政哥你别……”
“那应当就是了。”见嬴月这个反应,嬴政心中原本五成的猜测瞬间落实笃定。
因为嬴月的变化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去豫州之前,提起武安君还坦坦荡荡,现在却吞吞吐吐了起来,看起来……你这一趟,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听着嬴政这平淡的声音,嬴月心中忽然就有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随后美貌的少女倏地将头磕在桌子上,自然,为了防止把自己这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给撞成傻子,嬴月磕下去之前特意用手臂垫了一下。
半张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嬴月声音听起来有些有些闷闷的,“是,我承认,我对白起的确是有着见不得人的心思。但这就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没打算让他知道,也绝对不会让他知道。”
“为何?”听此,嬴政有些不解的问了句。
“因为——”嬴月的声音听上去更闷了,只听声音之中就能够感受到她低迷的情绪,“白起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而听到嬴月这句回答,玄衣的帝王则是更为困惑,“他不喜欢你,你就要专程藏着自己的心思了?”
这下不解的人变成了嬴月,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一双眼睛,反问一句,“那不然呢?”
“王者,天下之主也。”嬴政道。
“天下都会是你的,白起自然也不例外,是属于你的。”
“只要你想要,个中法子多的很。”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好奇的目光之下,嬴政给小姑娘举了一个例子,“强取豪夺,收了他的兵权,将他绑在你身边,这不就行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自然到就如同人要吃饭一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联想一下他的身份,这种霸道的话由他所说出来却又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刚刚还萎靡的趴在桌上的小姑娘一瞬间被他这话给震惊的顷刻间坐直了身子,一时间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片刻之后,大脑终于找回思考能力的小姑娘想起来什么的提醒道:“政哥,我没记错的话,白起……他是大秦的大功臣吧?你这样教我……好吗?”
而对于小姑娘这个问题,嬴政则是理直气壮道,“这又不是大秦。”
听此,嬴月不禁抬手捂脸,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白皙的几近透明的手覆在额头上,喃喃道:“我觉得我可能要疯了,我竟然真的对政哥你说的有一瞬间心动。”
而后嬴政突然问道:“你是觉得,武安君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见美貌的少女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问了一个似是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那你所选的那条路又如何?”
但嬴月却听明白了他的话。
她要走的路,本身就是一条“绝对不可能”之路,放眼全天下没有人会觉得这条路可行。
但她仍然走了。
而白起会喜欢她的可能性……难道还能够比这条路的艰巨程度更加的“不可能”吗?
理论上来讲好像不是的。
她选择的这条道路是看不到尽头的,但是白起的话……
“不对!”美貌的少女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自己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这两件事的关联性的想法给拍散,摇了摇脑袋,最后垂了垂眼睑,鸦羽般密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轻轻的说了声,“那是不一样的。”
听到嬴月这一句话,嬴政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美貌少女。
之后倏地开口很认真的唤了一句她的名字,“嬴月。”
“啊?”
之后便玄衣的青年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活的顺遂己心一些,才不会太累。”
依照嬴政来看,嬴月就是想的太多,也太压抑着自己了。
当然,在这一方面,其实他的长子也是一样的。
随后在对待这一款的“问题儿童”上也算是颇有一点心得的嬴政看了看小姑娘,开口道:“我为王时,行事准则只遵照一句话。”
听到这句,嬴月不禁反射性问道:“什么?”
而后紧接着便听嬴政说与她听道:“朕乃天子,朕意即天意。”
——他即正确。不由他人反驳质疑。
听到这一句,嬴月蓦地就是一怔,看上去是有点像是心有所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