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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1 / 1)

第七十八章

单钰爽快应下,步伐轻快地踩着楼梯下去了,柳栐言听得脚步声渐渐离远,才仗着这边位置偏僻不易被旁人注意,挑了只点心招呼那人

“承午,来。”

柳承午微微一愣,忙伸手想要去接,结果他的主人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柳栐言不动如山地捏着那只荷花,笑吟吟地提醒他道,

“张嘴。”

柳承午领会出主人的意思,热意便一路蔓延而上,直将整只耳朵都烧透了,他抿抿嘴唇,最终还是在主人的坚持下踌躇着凑近过去,小心翼翼地轻咬住一边。

柳栐言心眼坏的不行,见他咬住点心后试图回撤,手上的力道就一点都没松开,柳承午因为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也不敢靠武力强行抢夺,只是他与主人离得那么近,姿势又过于亲近暧昧,不免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柳栐言近距离看他为难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像被细软的羽毛轻轻挠过一样,他正准备继续逗逗这只不知所措的原暗卫,却见对方突然往楼梯的方向瞟了一眼,接着便在柳栐言反应过来之前施力咬下,含着小半口面点迅速坐直回去。

在这之后不过几息的功夫,被派去跑腿的单钰就出现在了楼梯口,她快步回到座位旁边,发现柳栐言手里拿着半个面点,表情却像是略有些可惜似得,不免因此疑惑了一下,

“.公子?”

柳栐言没打算要说明方才的事情,便笑着糊弄过去,开口让她坐下,而柳承午在退开时果断的不行,等从本能般的行事中回过神来了,才反应到自己似乎忤逆了主人的意思。

他惴惴不安,含着点心坐在那一动都不敢动,满心忐忑地等待主人发作,结果柳栐言对此只是微微笑了笑,接着竟是当着柳承午的面,神色不变地将剩下的点心吃了下去。

于是等三人用完午饭,柳栐言已然心满意足,单钰与他约好之后会面的地点和大致时辰,便自己一人先出了酒楼,准备去购置合适的马车。

虽然对弓箭不是非常热忱,但这是柳承午难得主动给出的提议,柳栐言自然不会选择驳回,他扣住柳承午的手腕,稍微往上施了点力,

“当然有,我们走吧。”

哪怕所说不过是他脱口而出的戏言,也足以引得对方万分的重视。

可这又有什么好去计较,要是他们调换过立场,由柳栐言先行咬过了再分予柳承午,难道对方就会觉得别扭吗。

单钰微微咋舌,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重新埋下头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位新雇主哪里是偶尔坏心,分明是对欺负人乐在其中,偏生柳承午瞧着像是处事不惊的性子,实际则被主人拿捏的死死的,随便戳上一戳就分寸大乱,让她这个局外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柳承午因为这动作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将口中面点囫囵咽下,他前倾过身子靠近主人,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

“属下吃剩的东西,主人,主人怎可”

而万分重视的柳承午反复思量,还真替主人寻了个不同的去处,他抬头望向柳栐言,一双黑漆的眸子沉敛敛的,

柳栐言知道这人自律的厉害,在面对自己时更是克己守礼,但若成为恋人了都还要遵循主从有别那一套,就实在是过于生分了,他不喜欢这样,便假装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语调慢悠悠地有意曲解到,

“这么小气?”

其实被原主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习惯熏陶久了,柳栐言早已经把钱财这种身外物看的非常轻淡,并不在意为了舒适多费那么一点银两,但是单钰如此介怀,咬着这点怎么都不愿妥协,柳栐言也就决定随了她的意,免得这人情一时欠的多了,反而让对方感到不自在。

柳栐言掩住嘴,低低笑了两声。

他说的漫不经心,连点疑问的语调都没往里边用,柳承午闻言却蓦然一顿,登时显而易见地郑重起来,略微皱起眉间地偏了脑袋认真思索。

“你说,我们该去哪儿打发时间好呢。”

他惊慌起来一时口无遮拦,连吃剩这种不知轻重的糊涂话都径直说出来了,柳栐言从这人神情中瞧出明晃晃的担忧和无措,才发觉他的傻木头竟然是对这等小事在意至此。

他游历在外已有好几个月,对于古时的市集城镇早就没了最初的新奇,并不乐意在这等燥热的天气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但若让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干等单钰回来,却又觉得过于无趣了一些,因此颇有些犹豫不决。

柳承午这下彻底愣住了。

护卫随侍本就天经地义,柳承午先前总是与主人错开半步,一是为主人警戒周围异动,二则是出于身份主从有别,可他现在看着主人熟悉的笑颜,转到嘴边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其实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柳栐言的此番问责在她听来不仅毫无严厉之意,反而还透着股说不出的戏谑味道,她心中猜疑,又不好贸然出声打断,便只能嘬着碗沿做壁上观,待柳承午在主人的哄骗下句句应承,转眼连“那你吃过的东西我是碰得还是碰不得?”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都回避着视线支吾答下了,这才确认柳栐言只是在故意捉弄柳承午。

然而他没往心里去,柳承午却显然不是如此,柳栐言见他微微圆睁着眼睛,一副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愕模样,便忍不住笑地伸手在这人面前晃了两下,

这事他们在路上就讨论好了,毕竟男女有别,只有一辆马车确实不够方便,而单钰作为平添麻烦的一方,也不好意思一直占着马车,让雇主自己夜宿野外,对此自然十分赞成。

在他看来,柳承午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恋人,平日里不论怎么温存都不为过,更何况他们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不过是同食一只点心而已,又有什么要不要紧的说法好讲。

柳承午闻言一愣,停在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接着就听他的主人带了些情绪地继续道,

“不过吃了你半块点心而已,这就舍不得了?”

他这诘问突如其来,硬是把听他说话的原暗卫给打懵了,柳承午下意识呢喃了一句没有,等慢上半拍回过味来,便比之前还要紧张的,努力而急切地想要自证,

“求,求主人明鉴,属下绝无这种念头。”

柳承午言辞恳切,其间的诚然坚定一览无余,奈何柳栐言天生坏心,又是有意要引他移开注意,面上便并未显露出端倪,甚至还有模有样地作出了几分不悦和委屈,

“主人可还对弓箭存有兴趣?”

“怎么了?”

柳栐言想了一会拿不定主意,干脆转头去问默默坐在他身边,因为窘迫仍旧低垂着眼睛的柳承午,

他们身处闹市,算得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柳承午下意识环顾左右,生怕因自己害主人平遭非议,柳栐言觉他脚步迟疑,渐渐都落到自己后边去了,便将其拉至身侧,让柳承午与自己并肩而行,

“那你为何要拦我?怎么,你拿我的东西可以,我拿你的就不行了?”

那分明是他咬过的东西,他的主人怎的会像这样连丝毫的芥蒂都没有?

柳栐言当然不会介意。

无论先前陷在什么样的情绪里,只要他想,就能轻易左右这人注意。

这项罪责若细究起来着实严重,柳承午果然惊惶,结结巴巴应着不是,自回来后就小口喝着汤的单钰实在没能忍住,从碗后边略微抬起眼睛,颇为隐蔽地偷偷瞄了柳栐言一眼。

这是他的承午。

柳栐言坐在三楼遥遥瞧着她离远,才百无聊赖似得托着下巴,慢慢考虑在这段时间内该做些什么才好。

柳栐言茫然地眨眼,迟疑过片刻了才反应到柳承午为何会这样问?

因为他曾一时兴起,在树林子里模仿过拉弓射箭的姿势。

单钰得他应允,心里还真不再有什么多余的负担,对于要挑选自己使用的马车甚至还变得干劲满满起来,与二人分开没一会就步履轻快地跑没影了。

柳承午被如此示意,忙顺着主人的力道起身,结果跟着走了两步,才发现主人根本不打算放开,反倒改扣为牵,温温柔柔地握住了他的指节。

“在想什么呢,路都不好好走。”

不过赞成归赞成,这其中的费用,单钰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柳栐言承担的,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实在没法兀自逞强,便与柳栐言打了个商量,将这钱算作是向他借的。

当真是什么壶配什么盖,单钰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

他随口提起、随手比划,连自己都已经快忘记了的东西,普天之下大抵也就只有柳承午,会像这样珍而重之地记在心间。

柳栐言不再出声,一边由单手半撑着脸颊,一边等待柳承午的回答,他凝视这人专心致志的严肃模样,在自己意识到之前轻轻勾起了嘴角。

因为他的主人正牵着他,一派坦荡,正大光明。

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那些世俗中的看法指点,身份上的云泥之差,全都无法影响和动摇他分毫。

柳承午微微一窒,紧张和欢喜这才后知后觉地漫进胸膛,他心如鼓振,而在反复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试探性地微微回握了主人。

柳承午不善表达,又是沉默内敛的性子,因此但凡有一点举止上的主动,在柳栐言看来都是弥足珍贵的进步,更何况他这一下捏的那么轻,生怕被厌恶似得小心翼翼的,便将柳栐言的一颗心戳的又甜又软,带有鼓励意味地跟着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他们踩着屋檐的阴影走,一路避开头顶炎热的日头,柳栐言像被人灌了蜜水一样,哪怕只是牵个手也极不安分,一会勾人指尖一会蹭人掌心,硬是把青涩非常的柳承午作弄地面红耳赤,连平时偏低的体温都略略发起烫来了。

柳承午听得自己心声激越,只好在这难以抗拒的亲密中艰难辨识,最后总算带主人找到了一处铁器铺子,强装镇定地指引主人进入其中。

由于受到朝廷管制,这种民间售卖的弓箭在长度和重量上皆有限制,好在柳栐言只是打算拿来消遣,并不在意自己射出的箭矢能有多大的杀伤力,而弓箭的选材多为木和竹,其中可选用的种类又有许多,这家铁器铺里虽非应有尽有,但弓箭的数量也算有那么四五件,柳栐言对其中机巧一概不通,便忽略掉是自己想要射箭玩的事实,理直气壮地全盘交与柳承午,让他替自己去斟酌决断。

柳栐言得了空闲,就在这铺子里背着手转来转去,此处想来时常会有习武之人光顾,除去农具,还陈列着种类各式的利器兵刃,柳栐言一样样仔细看过去,他在靠角落的位置发现几把短刀,忽然想起柳承午也有在身上收些暗器,便不做他想地出声招那人过来。

柳承午本低头比较手中弓箭,闻言自是不做耽搁,放下东西快步归于主人身侧,柳栐言随手挑起一把匕首,满怀兴致地拿给他看,

“你放起来的那些可有需要替换的?”

柳承午随着主人的动作看去,见那利器在主人的比划下寒光闪烁,忙伸手接过,以防主人在不注意间弄伤了自己。那把匕首并非什么极物佳品,握在手中的质感颇为一般,与柳承午先前做暗卫时分配下来的武器没有多大差别,使用起来十分容易损坏。

柳承午记得自己曾经因此在任务中受过伤,也不知多少次地更换掉那些经过使用破裂残缺的暗器,但他现下探了探内襟,暗暗压过那里边藏有的一柄短刀,由于跟随新主人后不再需要时时搏命,没有多少用得上它的地方,竟到现在仍是完好无损。

而暗卫低微,身家性命不值一提,被主家一批批地派出去填剑口,与这用完即丢的器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偏生他的主人也是这般细细呵护,对待珍宝似的稳当安置,于是至今同样安然无恙、刀封鞘中。

柳承午满怀感慨,他垂下眼眸,将手里的匕首放回原处,

“回主人,暂无这个必要。”

他说没必要,柳栐言作为一个外行,自然不会再去多问什么,最后就只由柳承午谨慎挑选了弓和数十支箭矢,以及相应的皮革护具便作罢离开。

而这弓箭是弄好了,他们站在街口瞧了瞧天上的日头,虽离约定好的时辰还有些远,但左右没有别的消遣可做,干脆直接向与单钰接头的地点走去,准备在那里坐着慢慢等人。

他们到的早,如柳栐言所料的那样没有发现单钰的身影,于是便在边上找了家茶馆。由于柳承午拿着弓和箭,看起来实在有些显眼,两人又要随时注意单钰回来了没有,就没打算往里进入的太深,只在门口附近选了位置坐下,一边悠悠哉哉地喝茶,一边听馆内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

他讲的大多都是江湖中的逸闻轶事,从门派争端到花前月下,一路滔滔不绝地说下来,可谓是出口成章、巧舌如簧,再配上手边的一方醒木,明明只有一人,却愣是将故事的气氛渲染的一波三折,引得馆中众人皆凝神细听,待说到热切最高处时,还会颇具默契地一同称奇叫好,柳栐言吃着酥壳的小点心融入其中,虽未出声附和,但也觉出了一些趣味。

只是他凑热闹凑的正起劲,却听那说书先生话头一转,竟从嘴里蹦出了医仙柳栐延几个字,柳栐言吃点心过甜了刚准备喝两口茶解解腻,听到这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吐出来。他伸手捂着强行咽下,接着才低下头连续咳了好几声,柳承午受了一惊,连忙倾身替主人轻拍起后背,他担忧的不得了,好不容易见主人逐渐和缓,这才得以分出多余的精力,再看向堂中说书人的目光已明显变得不善,竟隐隐有了些动怒的意思。

柳栐言没察觉出柳承午的情绪异常,他从听故事却听到自己头上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尚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只顺着柳承午的动作虚扣住这人的腕子,借他的手喝了点水去润因为咳嗽有些疼的嗓子。

他们弄出的动静不大,因此并未引起旁人多少注意,柳栐言心情复杂,但到底还是没有冒然出声打断,硬是皱着眉头听那说书先生滔滔不绝了一大通。

“……说到医仙柳栐延,那可是生死人肉白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想让他救命的人呀,多的像那江中鲤、林中叶,只可惜柳医仙神龙见首不见尾,看病的规矩还多,前去求医的人里,十个得有八个无功而返……”

“……再说宣鹿以南,有个单姓的行镖世家,如今的当家也是青年才俊,前途可期……”

“……他那妹妹一见柳医仙神采,便对他暗许了芳心,每每与他相会,就娇俏的犹如二月花……”

“……二人佳偶天成,可谓是羡煞了旁人,怎料命运多舛,红颜薄命,这好好的一对有情人,竟落得阴阳相隔的结局……”

“……单铭扬不忍好友终日哀痛,遂为其引见自己另一个妹妹,说来也巧,单家这两朵姐妹花,乃是一胎带出来的孪生子,相貌是十成十的相似……”

“……而这姐妹同缘,确是一段少有的佳话……”

柳栐言强忍羞耻听完说书先生对柳医仙天花乱坠的一番马屁,本以为已经经受了极限,没成想接下来居然还跟着原主和单锦的爱情故事,柳栐言目瞪口呆,一时甚至没想出以原主惜字如金的性子,旁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经历的。

虽然其间描述与事实存在不少出入。

柳栐言觉出端倪,不由对此郑重了一些,而等他继续往下,听到单钰和原主竟也情投意合,最后作为姐姐替亡妹再续情缘时,心情便毫无意外地变得阴沉。

他从未研究此道,并不清楚在这古时,亲姐妹与同一人结缘是否会被称为佳话,但撇去这点不谈,这个故事的后半段从一开始,就已经完全被歪曲,修饰上了不少你情我愿的伪装。

何况他救下单钰带在身边不过才几日,除去那时在场的几个当事人,不可能还有谁知道其中秘辛,更别提是被说书人拿来当故事本了,因此分明是有谁在故意散播,要让世人都按这流传以为发生了什么,给自己搏一个不错的靠山和名声。

可柳栐言实在想不明白,先是下药设计,把自己妹妹的清白当做筹码利用,之后又颠倒黑白,让世人以为单钰是心甘情愿,而他和柳栐延已经结成了亲家,试图用谣言逼医仙妥协,柳栐言无法理解单铭扬在做了这么多糟心事后,怎么会觉得柳神医柳栐延就肯忍气吞声,真的按他的意愿乖乖就范?

柳栐言被气的不轻,但至少表现的还算冷静,反倒是柳承午见主人被如此编排心中不悦,凑近主人身侧低声请示,

“此人胡说八道,属下去让他闭嘴。”

他难得带着情绪显露出锋芒,便让柳栐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地制止住这人,他轻轻抚摸柳承午的后颈,如同安抚一只为了主人露出獠牙示威的犬,柳承午顺从地低下头,在主人的动作中逐渐平静下来,柳栐言就笑着打趣他,

“你和人家说书先生较真有个什么用,这事又不是靠他传出来的。”

柳承午抿着嘴,半晌才闷闷地应了一句是,惹得柳栐言乐的更厉害,哪里还记得方才烦闷,直按着这人就是好一顿搓揉。

他们正闹的起劲,忽听得有人脆朗朗地叫了声公子,抬头才知是单钰找了过来,不止如此,她还换了身易于行动的窄袖骑装,在手里握着一柄新买的长剑,瞧起来英姿飒爽,处处都透着江湖侠女的利落洒脱。

单钰唤来二人注意,也不害羞扭捏,在他们面前抬起手左右转了转,弯了月牙般的眼睛笑着问到,

“如何?”

比起之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衣裙,倒确实是这样要更加衬她,柳栐言真心实意地夸了两句,就让单钰十分受用,笑眯眯地准备在旁边坐下,柳栐言不想在这里和她解释,便在她落座前开口拦住,单钰疑惑地看他结算了茶钱,又无声指了指门外,虽然不明白要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颠儿颠儿地跟着出去了。

她从柳栐言那借来的是整张的银票,但因为一眼看中了一把不错的剑,又给自己添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能用来买马车的钱就不太充裕了,所幸单钰对这个并不讲究,最后只随便选了辆能容人的马车就算完事,而现在她却坐在这辆马车的前室上,听柳栐言和她概括说书人的种种描述。

柳栐言看单钰的脸色来回变换,最后已有些难言的呆滞,便知她也被自己兄长的厚颜无耻吓到了,单钰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心,过了片刻忽而轻声笑起来,

“哥哥他…竟是一点余地都没想过给我留……”

她虽在笑,给人的感觉却格外悲凉,柳栐言不喜欢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露出这副神情,便安慰小孩似的将她的脑袋微微往下一压,末了还没忍住地拍了拍,

“那你打算怎么办?”

单钰被他这举动吓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继续伤感,她像只猫儿一样圆睁着眼睛,又抬手犹豫地摸了摸自己被人拍过的头顶,接着却蓦地咧嘴笑开了,

“您做什么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嘴上嫌弃,心情却显而易见地恢复过来,单钰想起柳栐言问她的问题,便颇为恨恨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难道就他会编故事吗?”

他们既然能在茶馆里这样听到,就一定是单铭扬花了大价钱,让买卖情报的组织四处散播的结果,而这一家生意两家做,同样的手段放在那,没道理单铭扬能使,他们却不能使。

单钰说到这突然一噎,略为心虚地偷偷去瞧柳栐言,她刚刚想起自己其实身无分文,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管柳栐言借来的钱买的,单钰用食指尴尬地转着自己身前一小缕垂下的乌发,语气有些讪讪,

“…不过公子,这委托所需要的费用……可能就得请您先垫付一下了。”

柳栐言对上她的视线,小姑娘就带着点讨好地朝他笑笑,像只喵喵叫着扒在人裤腿上乞食的小奶猫,柳栐言不由失笑,

“这有什么,钱我来解决,你负责出力就行。”

单钰舔舔嘴唇,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决定,柳栐言只好把单铭扬也编排了自己“兄长”的理由搬出来,这才勉强说服小姑娘点了头。而单钰行镖时混迹江湖,懂得的门道自然不少,柳栐言听她细数大大小小的情报组织,觉得分析利弊实在麻烦,光是名头就多到令他头晕脑胀,便仗着原主积攒下的家底还算丰厚,直截了当地问单钰,

“这里头最好的是哪个?”

单钰没想到自己跟着的公子这般财大气粗,她沉吟片刻,才开口慢慢介绍到,

“若说其中佼佼,当属四合殿下的卦阁,虽说四合殿在许多正派眼中上不得台面,但它的势力分布确实极广,听说连北泱和南临境内也有涉足。”

柳栐言倒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某个耳熟的名字,他靠近柳承午,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小声地确认,

“她说的四合殿,是江卿那个四合殿?”

柳承午突然被主人接近身侧,接着又从耳边传来压低了的气音,一下便僵着不敢动弹,几乎是瞬间就被惹红了耳根。

他其实格外喜欢主人像这般与他说话,不止是因为举止亲近,如此附在耳边轻语的感觉就仿佛划了个界限屏蔽旁人,偷偷分享着独属于二人的秘密,只让他知晓自己所言何物。

柳承午耻于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怕主人对此有所察觉,忙不动声色地收回心神,面上仍维持着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学了主人的音量小声应到,

“回主人,确是江阁主所在的四合殿。”

单钰这边才刚开了个头,就见另外两人忽然悉悉索索地咬起耳朵,她虽已大概猜出这位雇主和他的护卫之间是什么关系,但看到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讲着悄悄话,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抑塞,偏生柳栐言对自己的行为还没什么自觉,他找柳承午嘀嘀咕咕地确认完,一抬头瞧见单钰抱着剑站在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盯着他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他问的如此理直气壮,便让单钰如鲠在喉,一时之间有苦难言,小姑娘艰难取舍了一会,自认实在不好向公子解释方才是何心境,只得认命地放弃,默默掩面叹息道,

“什么都没有,您请继续吧。”

柳栐言没听出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只当单钰说的还是四合殿的事,他刚刚才询问过柳承午,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并未出错,虽说包括原主在内,他和卦阁确实没有多少接触,但柳栐言手里攥有极阁阁主江卿欠下的两条人情,这极阁又是四合殿之首,若是真要把人情拿出来用,应当也是能作数的。

要是换了旁人,用这堂堂四合殿的人情换一个无足轻重的流传于江湖的故事,计较之下怕是会觉得并不值当,然而柳栐言此人甘于平庸,从未有什么远大志向,又想不出有其它地方需要四合殿出手,便一点没觉得浪费,只当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好让他少费些精力。

何况经过一番相处,他对江卿这个人的性子其实颇有些欣赏,若是有机缘也可结交一二,便没必要藏着对方的人情做底牌,像捏了软肋似的一直捏着不放。

只是他决定了要用,却不知将口信传到江卿手里容不容易,毕竟柳栐言中途接手,对这个世界隐于繁华之下纵横交错的情报方式一知半解,而原主又对外界之事漠然至极,向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找到他来求救命,还真没见他主动去找过什么人,柳栐言实在没法从他的经历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于柳承午这边,按照柳栐言的理解,那人原先是守在小王爷身边的暗卫,从来都只遵从命令行事,与同僚或许自有一套联络交流的办法,但和外人却没有多做接触的机会和必要,想来不会比自己擅长多少,应当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柳栐言自顾自得出结论,将柳承午一并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于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只剩单钰还有一试的可能,小姑娘听他说有一封口信,却是要带给四合殿之首的极阁阁主的,哪怕自己确实有些路子可用,一时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打下保票,好在柳栐言不会就这点强人所难,只让她先去试着问上一问,若是实在传不到江卿耳里,最后花些钱摆平也是一样。

单钰被他卸去压力,自是心里一松,乐颠颠地应下了,她对着兄长满腹怒气,如今既然有柳栐言愿意做后援,当然要借着劲来狠狠讨个公道,哪里还有心软退让的道理。柳栐言看她应过好后磨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免也有些被感染了情绪,忍不住笑着问到,

“就你一个人去做,会不会太勉强了点?”

单钰一听这像是要帮忙的架势,忙开口推拒他的好意,毕竟说好的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就算柳栐言觉得无妨,单钰也万万不肯占这样的便宜。

更不要说她对传口信之事虽没什么把握,却一定要去碰碰运气,而要在不知结果如何的情况下带着公子来回奔波,对单钰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心理负担。

单钰晓之于情动之于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一点勉强,就算遇到麻烦了也一定会马上回来寻求帮助,才总算让柳栐言心安理得地做起甩手掌柜,除了出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们商量好分工,因着处理这事需要时间,就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日子,柳栐言没什么事情要做,又觉得呆在城里实在无聊,便等下午日头没那么烈了,拉着柳承午出城寻了处树林练箭玩。

柳栐言对弓箭研究的不深,前世虽以尝试的心态去过一次射箭馆,但唯一记得的只有被告诫过不能不上箭直接空放,要不然不是伤人就是伤弓,他努力回忆了一番想不起什么别的东西,因着不太有把握,干脆将这一点需要注意的指出来,开口让柳承午先上手练练。

柳承午擅暗器,但并未使用过弓箭,他领命后转着那把长弓反复研究,一会搭弓试位,一会推弦瞄准,不厌其烦地尝试数次,慢慢倒也有模有样起来。

柳栐言不想打扰到他,就坐在旁边撑着下巴,从那人冷峻的眉眼一路看到了苍劲的腰身。他喜欢看柳承午穿深色,挑衣物时选的又都是颀长修身的款式,于是当对方像这样一本正经地搭箭拉弓,卓卓身姿便如同一株挺拔硬朗的墨竹,瞧起来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柳栐言抿着笑,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叹,只觉得这人做什么都好看的不得了,而柳承午先前只是试弓,每次施力拉开后并不松手,维持片刻便缓缓卸力收回,如此重复至多少有了点手感之后,才终于放出了第一箭。

他身形和力道都极稳,手上的准头却还把握的不够,令那根箭矢擦着树干的边沿穿过,硬是直直刺入了后方的一处灌木丛中。

柳栐言全程随着那支竹箭移动目光,见它没入树丛后直接失去踪影,不由有些忍俊不禁。他倒回去看柳承午的反应,那人对此似乎也有点意外,他站在那顿了一下,转而低头瞧了瞧自己握弓的手。

他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看起来茫然又无辜,一下就把柳栐言戳的心里痒痒的,嘴边勾起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柳先生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那人迅速恢复如常,伸手从箭筒里重新抽出一支箭。

柳承午起过了头,再出手便不再有丝毫迟疑,之后的每一箭都放的干脆利落,一时间使得林中瑟瑟,满是接连不断的竹箭离弦后凌啸的风声。

柳栐言在这凛然的氛围里替那人盯靶。柳承午选择的是一棵大树的树干中心,事先拿短刀交叉着用力刻划了个点作为瞄准目标,他不知疲倦地一筒一筒的练,等箭筒空了就去把箭全数捡回来继续,柳栐言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他稳扎稳打,到后来射出的箭矢已逐渐逼近靶心,便打从心底觉得那人在对武器的适应上确实很有天份。

不过柳承午什么都好,就是在性子上一板一眼,对主人的命令实在太过容易较真,柳栐言悠悠哉哉地欣赏了好久,见他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到后来甚至还不满意似的微微拧起了眉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开口对那人喊了停。

柳承午被主人制止,自然依令乖乖停住动作,将长弓后立收至身侧。他低垂着脑袋回到主人跟前,用一种没能完成任务的紧张和沮丧向主人请罪,便让柳栐言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几乎要当场捂着额头长叹一声。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死脑筋,对自己连放点水都不会,柳栐言本意只是让他练个手,结果这话到柳承午的身上,居然就变成了这么严厉的自我约束,竟是把百发百中作为合格的标准,要达到了才敢和主人复命。

可他今日才接触弓箭,甚至没有负责教习的师父,哪怕天赋再高,身怀武功的底子再好,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柳栐言对这人的想法颇有些无奈,但在他感到郁闷的同时,却又跟着生出了一点说不出的异样。

他教柳承午记过药材和医理,还手把手地带他认过字,对方虽然也态度认真,但并不至于钻牛角尖到这种地步,一上来就要把自己逼到极限,柳栐言越想越奇怪,他捏捏柳承午的手,将他拉近一些,

“你做什么了就要请罪?没能次次射中就算错,当自己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呢,”

柳栐言语气平和地安抚过一通,到底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疑惑,便揉着那人的脑袋笑着问了,

“不过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吹毛求疵,今天这是怎么了?”

柳承午听主人这般问,在片刻的迷茫后却骤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别开视线,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才对着主人小声解释,

“…是属下失态,只因从前练习兵器皆是如此…这便…习惯了……”

柳栐言听出端倪,一边仔细凝视着柳承午,一边皱了眉头重复到,

“从前练习兵器…习惯了?”

他口中在问,其实说到一半就已大概想明白了那人话里的意思,柳承午指的只能是自己还在王府时的经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在不经意间用了习惯这个词,便让柳栐言意识到在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的标准并不是那人自愿,而是经年累月被苛刻要求后的结果。

毕竟凭他了解到的种种,柳承午做暗卫时被鞭策的方式并非给予适当的奖励,而是种种规矩下血腥残酷的责罚,柳栐言无法想象曾经的柳承午在摸索一样新武器时,要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练习多少次,也不敢去想那人因为没能达到要求会承受多少惩处、忍耐多少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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