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把越野车停在总裁专用车位上，打开车窗,靠着车门,朝外面的骆北延挥手，一头灿烂的橘色头发像极了搭讪良家好男人的女流氓。
另外两人就眼看着骆北延上黑车走了。
余窈开门就问：“你为什么资助我们班去巴厘岛？”
骆北延也不答话,问她：“你跟梅阿姨吵架了吗？”
余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
骆北延抬手轻敲她方向盘：“好好开车。”
他刚刚离开谈判桌,西装上连褶皱都是崭新的,那种拔然出鞘的锋利感让人有些刺痛。说话时沉稳、了然于胸的口气，更是让余窈觉得憋闷。
她最怯他那副怎么招惹都不生气的样子。
“没吵架啊……”余窈还是不耐烦的口气，但声音小了几分，“我过几天还准备去画廊呢！”
“那就好。”骆北延放开她的方向盘，系好安全带，“你这几天把签证办一下。”
“我不去巴厘岛。”余窈立即道,“又晒又挤有什么好玩的。”
骆北延也不生气：“那你想去哪里？”
“呆在画室挺好的。”余窈道。
好就怪了。
她最近呆在画室里的时间大大延长，说是创作，也没见什么作品，说是练习，也没有肉眼可见的长进。
骆北延只知道每次拖地,清理出来的头发都更多了。
难道是因为他每天唠叨毕业设计和出国文书的事情，让余窈压力太大了？
不至于吧……她这么散漫一人。
前几天，梅拉妮找他喝下午茶,骆北延以为余窈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正准备道歉,却没想到梅拉妮抢先道歉了。
梅拉妮觉得是自己的错。
骆北延觉得是余窈太娇惯了。
“不去就不去吧。”他淡定道。
余窈愣了愣,继续开车。
过了几天,骆北延没催她办签证，也没让她收拾行李，这好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余窈等了几天，只等到全组同学出发去看海的消息。
她一个人呆在画室里，看班上同学拉了个“巴厘岛采风”的专用群，叽叽喳喳，热闹不已，照片上所有人都很开心。
——不去就不去吧。
她想起骆北延说的这句话。
以前没有一次会这样。
她说不做针灸了，骆北延还是会按着她的头把她带去医院。
她说不想上学，骆北延还是会开车把她带到学校。
她说伤口不用管，骆北延还是当心肝宝贝似的给她涂药保养。
但凡是对她有好处的，骆北延都会坚持。
这次，他突然就不管了。
你不去就不去。
反正筹划已经做了，就让别的不矫情的人去。
相处两年多，说不定他也烦了，就想治治她别扭又不讲理的性子。
余窈坐在画室里，把素描纸撕成小小的碎块。
最后她网上预约了一个本地景点，独自完成采风。
本地景点看来看去就那几个，高楼大厦，网红美食街，西河江景，灵宝寺和灵宝山。
余窈又一次踏上了灵宝寺。
上回来的时候，这里人山人海，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现在这个季节却正好。
红墙绿瓦下长着一树花，老态龙钟的和尚拿大笤帚扫着一年四季都扫不完的落叶。
游人稀疏，多是在山前拜一拜就回去了。
山后人很少，余窈在路边架起画架，画风卷云涌，转眼就坐了一天。
临走前，她途径佛堂，正好听见僧人们一齐诵经的声音。
这寺里居然还有正经讲课的地方。
余窈在外面偷瞄，正中佛像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轮廓非常圆润柔和。
“我能求根签吗？”她鬼使神差地对门口的和尚说道。
和尚懒散地怒了努嘴。
他面前是一块二维码牌子，写了“求签10元，解签50元”的字样。
余窈半信半疑地抽了一根。
“要解签吗？”和尚问道。
余窈觉得解签不重要。
现在还有什么是度娘查不到的吗？到时候上网搜一下签文就好了。
她摆摆手：“不用，我看看签上写的什么……”
结果她一看就愣住了。
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弯弯扭扭的。
余窈微怒：“这是梵文？你们庙里也太坑了吧……这还不如直接来个求签解签套餐。”
里面经声阵阵，和尚纹丝不动。
他伸手，五指一抬：“解签五十块。”
“不解。”余窈有些气恼，放下看不懂的签离开。
“厌离而思去。”她背后的和尚捡起签放回筒里，稍稍摇晃一下，“这是前半句。”
余窈步子微顿，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总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求签问卦有什么用。
算得清姐姐什么时候醒吗？能知道骆北延对她的感情有几成真吗？会告诉她一年后毕业去向何方吗？
算来算去还碍她的事。
现在她满脑子“厌离而思去”，只想立马掉头回去给和尚再塞五十块，让他讲讲清楚。
“回去再查吧……”余窈叹了口气。
她慢悠悠地开着车，忽然在一个路口被交警拦下。她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走神时的操作，非常标准，满分转向，绝对不可能存在违规。
但是交.警还是让她靠边停下了。
“喂，我是西河区xx支队的，在十字路口发现了报失车辆并已截停。”
报失车辆？
余窈满头问号。
这辆越野车是骆北延的，但最近一直是她在开，突然报失是什么情况？
交.警通话几分钟后，又来了两个警.察。
余窈本来就想着求签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见状不由更加郁闷。
她求问道：“大哥，到底什么情况啊！这车谁报失的？”
警察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车主报失的。”
“这车都给我开一年了！”余窈稍有些急，“怎么可能报失！”
旁边路过的车突然探出手机拍了个照，发出咔擦一声。
余窈眼疾手快，直接掏来一看，发现人家在编辑微博——“震惊！豪车女司机违反交通规则，并当众顶撞交.警！”
“你是营销号写手呢？都下班时间了还在忙？给你加班费了吗？”余窈说着就要摔手机。
旁边几个穿制服的连忙劝阻，把手机还给对方。
绿灯亮起，对方赶紧跑了。
余窈对着车屁股怒道：“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违反交通规则了！我刚才连虚线都没碰！倒是你开车玩手机……”
“好了妹妹，你先在这儿等着！”警.察连忙安抚她。
余窈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给骆北延，问问他怎么回事。但是掏包时她才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刚才她想着求签的事情，也没注意。
“不会吧……”余窈嘴角僵硬，咬牙切齿，“骆北延这个家伙……”
她借了别人的手机，拨通骆北延电话。
他一开口“喂”的那声紧紧绷着，像钢索般藏着颤音：“你在哪里？我联系不上你，直接给车辆报失了。”
“我就出去了八个小时！！”余窈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她总觉得胸腔中闷着股气。
从早上看见所有同学高高兴兴地去了巴厘岛开始，到莫名其妙的签文，再到那个狗屁营销号司机，还有完全不可理喻的骆北延。
一切都太不顺利，太让人烦躁了。
余窈往路边树下一蹲，几个穿制服的同志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骆北延很快解决了车辆报失的问题，赶到现场把她接走。他看起来阴恻恻的，开车时表情很不好看，视线不断往后瞟。
余窈一上车就在后座看手机，想知道营销号那条“豪车女司机违反交通规则”有没有发出来。
车是骆北延的，全国可能就这么一辆，辨识度非常高。
要是有什么□□，肯定会牵连他。
余窈真不想再生事端了。
车里沉默寂静，直到骆北延起了话头。
“你今天去哪里了？”
“灵宝山。”余窈心不在焉地看地方新闻。
“真的吗？”骆北延又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采风。”余窈又搜了一下豪车女司机地名的关键词，什么都没有，这让她不由松了口气。
骆北延看她脸色好看些，不由跟着松了口气。
今天是她的同学们在巴厘岛快乐玩耍的日子。
骆北延当然知道。
他给余窈甩了“不去就不去”那句话，是想治治她任性的坏脾气。
这几天，她的焦躁他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按头要她做什么。
他也赌气，想要余窈先低头央着他去。
问题是余窈不低头。
她是那种就算把脖子拗折了也不肯低头的性子。
骆北延早已经憋不住了。
今天，他准备等余窈一甩脸色就道歉，然后补偿一次旅行，跟她一起出门散心。
结果他一整天连余窈的面都没见着。
中午，骆北延打电话要她回来吃饭，发现她手机关机了。没过多久，他的银行卡还收到一条给汽车加油的支付信息。
骆北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毫无疑问——
“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他低声对余窈说，听来有几分委屈难过。
余窈飞速滑动手机屏幕，一边看着各种女司机事件，一边冷笑：“那我懂了，以后肯定不开你的车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