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1 / 1)

带上一群小孩的好处在于,孩子的父母永远会站他这边。

砸完鸡蛋之后,物业跑来调解,孩子就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转述给自家爸妈。结果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讲清楚,家长们只隐约知道这里住了个变态色魔,登时如临大敌。

高级小区消息灵通,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孩子传家长,家长又迅速传去附近其他几个高级小区。

小青年很快就住不下去了。

直到他搬走,骆北延也没想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余窈在外面被欺负了,从来不跟他说呢?

最开始她被前男友爬窗泼硫酸,他们俩不怎么熟,她不说还情有可原。

可上次在学校被人造谣,他是通过辅导员知道的;这次被猥琐男摸尾巴,他是通过小孩子知道的。

余窈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些?

骆北延自认沉稳可靠。

虽然不要求她危急时刻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但至少可以知会一声吧。

某一天临睡前,他问身边的余窈,到底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说的。”余窈闭着眼回答。

她当然不会跟骆北延讲。

本来骆北延就嫌她穿得少,再跟他说这个不是找骂吗?

骆北延借着一点月色凝视她的侧脸。

她肤色薄透,纤细眉峰习惯性地蹙着,这么看不觉得柔弱,只是略微有些讥诮厌世。

余窈觉得脸上微暖。

她睁开眼,骆北延伸手摸到她眉间,给她抚平褶皱。

“窈窈……”他轻声道,“你可以依靠我的。”

余窈复又闭眼。

她当然知道要依靠骆北延。

她现在吃喝穿住,没有一处不是靠骆北延得来的。

都说男人靠不住,但是靠男人,男人倒了可以再换。

靠自己,自己倒了就没了。

这是余窈长久以来从姐姐身上认知到的一件事。

毕竟,如果能够不劳而获,谁又愿意在泥潭中挣扎求生呢?

余窈也希望有人伸出一双手,免她颠沛之苦,解她忧患之困,但这个人不能是骆北延。

因为他一直分不清一件事。

她想依靠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她自己做不到而已,不是因为她喜欢那个人。

骆北延会胡思乱想。

会觉得她依赖着他,也恋慕着他,然后就会产生膨胀的男女之间情感。

这都是不必要的。

骆北延太好了。

她从来不配他喜欢。

他哪怕有泛滥的爱,只是从指缝间垂下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给她,她也希望自己是通透的虚空,能让这一丝爱完完整整地溜走。

她感觉颈上微暖,骆北延牵起了她的项链。

“把它摘下来吧?”他低声问道,手绕去她的后颈。

这是锁型的项链。

当初送给余窈,也是出于幼稚的报复心。

现在他后悔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余窈一直很痛苦,但总归跟他有关。

“怎么了?”余窈睁开眼,月光湿漉漉的折射在她眼瞳中,她压住了骆北延的手掌,慢慢十指交叉,“因为我不听话吗?”

骆北延感觉她慢慢靠近了。

她看起来很不安,手指非常用力,拇指指甲深陷在他的掌心。

轻微的疼痛很快被别的感觉盖了过去。

骆北延迅速扣住余窈藏在下面的另一只手腕。

“怎么办?我把钥匙丢掉了。”余窈眼睛闪闪发亮。

她看见骆北延动摇的神色。

“别闹。”骆北延想威慑她,但是开口声音很哑,暗伏着得不到满足的迫切。

余窈含下他的喉结。

这样做的时候,也把她侧颈暴露出来。

也许是见多了她的伤,骆北延总觉得她肌肤上总有种薄透易碎的意味。

可以轻易吮出血,然后产生皲裂似的红蓝色絮状纹路。

他不受控制地低头,用力把她的身子压向自己,然后咬上她的颈。

余窈发出短促的惊叫,松口退开。

骆北延将她抓住了:“你把钥匙丢去哪儿了?”

“就是丢掉了。”余窈闪避道。

骆北延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灯罩。

他抬手去够,余窈迅速翻身上来,在他手臂上用力咬一口。

骆北延吃痛收手,微微吸了口冷气:“嘶……”

倒不是因为被咬伤了,而是因为余窈压到了微妙的位置。他脸色沉沉,眼里也闪烁着暗光,抬起被她咬了的手拍了一记灯罩,室内瞬间一片黑暗。

只有微茫的月光从窗帘里透出来。

月色伴随他的体温,渗入在余窈薄透的肌肤之下。

她被彻底占有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骆北延的问题。

——为什么遇到困难的时候,不告诉他呢?

她以前也不爱把这些事情告诉姐姐。

因为就算说了,姐姐也解决不了,反而会白白操心。

但骆北延是有余力解决的。

她为什么总是不想说呢?

余窈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她喜欢以最大的恶意设想结果。

如果她告诉骆北延,在学校有人造谣她未婚先孕。

骆北延也许会说,如果她平时注意行为检点,就不会被苍蝇叮了。

如果她告诉骆北延,有个猥琐男想拽她的尾巴和南瓜裤。

骆北延也许会说,她不应该穿成这样出门。

他是否真的这样认为也未可知。

但余窈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所以绝对不会找他去说。

并不是像骆北延理解的那样,她不想依靠他,所以不去跟他倾诉。

恰恰相反。

她想要继续依靠他,所以不愿意在他面前自取其辱、找骂、招他嫌恶。

“不舒服吗?”骆北延动作稍缓。

他看见余窈眼眶泛红,一副将泣未泣的样子。

“我轻一点。”骆北延松开钳制她的手,慢慢触碰她的手臂,感觉她在微微战栗,“别哭了。”

他在她脸上擦了擦。

余窈觉得他手指稍嫌粗糙,侧过脸去:“你不要管我。”

她声音又细,又低哑,像捕捉了猎物的蛛丝在轻颤着。

骆北延总感觉她这样脆弱,随时会绷断,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时候。

她身体柔韧,精神也一样。

谁也不知道她能分裂到什么地步。

余窈感觉干燥温暖的吻落在她嘴唇上。

她小心避开,骆北延又欺近,轻轻碰她。余窈只能慢慢接纳,闭上眼跟他亲吻。

灼热的浪潮缓慢地冲刷着,很久之后才归于平静。

第二天醒来,骆北延眼睛都没有睁开,先伸手确认了一下枕边人是否还在。

余窈正沉睡着,表情安定,略带疲倦。

她昨天很晚才睡着。

本来结束得就晚,她睡了会儿觉得身上黏腻,非得去洗个澡。

骆北延慢慢抚过她的脊背,把她拥紧。

余窈轻哼了一声,仍然睡得很熟。

现在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骆北延不想把她叫醒。

他觉得这样懒洋洋地躺在一起也不错。

没过多久。

“叮——”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骆北延伸手把声音关掉,迅速下床接电话。

这个电话他接到过一次,写了备注,是“心理医生”。

之前在沿海城市出差,有个人自称是余窈的心理医生,打电话给他,说想提供一些余氏姐妹的信息。但是等骆北延到约定的地方,他又没有出现。后来骆北延再尝试联系,这个电话就没有开过机了。

这是几个月来它首次出现。

“喂……”骆北延把电话接起。

“嘘。”对面传来一个紧绷的,男人的声音,“不要说话,关小音量,表情不要有变化。告诉我,余窈在你身边吗?”

“在。”骆北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你是……”

“那离开她身边再打过来。”

对方迅速挂断。

骆北延走出卧室,在客厅里回拨电话。

“你好……我是苏水城。”这次,对方似乎更加焦虑了,“我曾经是余窈的心理医生。我觉得我已经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掉了。你得想想办法,要不然你把医院里那个女人杀了。”

骆北延觉得他不像心理医生,倒像个精神病。

“我建议你找医生咨询一下……”

“我自己就是医生!唉,你肯定觉得我疯了。”苏水城恼恨地说,“这几个月来,我每天提心吊胆,也差不多是要疯了。”

苏水城出生在沿海城市,家庭优渥,也是顺风顺水的成功人士,目前在银行工作。

他读研期间跟余窈接触,后来又交往了余帘儿,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分手后,他也不知道两姐妹去哪儿了。

他说,几个月前,余窈潜入过他家里,还在他床边拍过照。

他是那时候才知道余帘儿出事故的。

之前他保持着心理医生的身份,跟余窈有若有若无的联系,被她套出了一些个人信息。

骆北延觉得这操作眼熟,余窈也这么进过他办公室。

苏水城用濒临崩溃的声音说:“她在我枕头下放刀,把我的钟调乱,把我挂的人像画眼睛挖掉。我现在已经搬到我女朋友家住了,我女朋友今天早上去遛狗的时候,有人从网上叫了跑腿服务,让人给她送了条项圈,项圈上写着‘找到你了’。”

“我真他妈后悔,当初就不该跟余窈哔哔这么多。她知道我母校在哪里,也知道我父母住哪里,还知道我在哪里工作。我现在准备请假休息了,我女朋友还想去报警。”

“你是在跟我告状吗?”骆北延听了半天没抓住重点。

“不是。”苏水城说,“我知道她跟你住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诉她,她姐姐不是我撞的,让她别像疯狗一样咬我了。”

苏水城分手的时候放过一些狠话,余窈估计是因为这个才怀疑他的。

“她觉得是你撞的,就不能直接报警吗?”骆北延问道。

“报警!?”苏水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觉得是我撞的,还能让我活着去坐牢吗!?我告诉你,她可是认定过的精神病患,她只要把我先折磨疯了,再一刀捅死,就可以带着她姐姐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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