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会议全部结束。
但是骆北延准备多住几天再走。
因为有个奇怪的人联系上他。
那个人自称曾是余窈的心理医生,想提供一些她们姐妹的情况。骆北延约了他见面,但是到地方之后,对方又没出现。
他只能回车里,把余窈叫出来吃东西。
余窈靠在车边看手机,头也不抬:“我不想吃海鲜,这几天吃太多了。”
“这边有个牛肉火锅还不错。”
骆北延带着她上电梯,她给“医生”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猜猜我跟谁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餐厅灯光明亮。
在这样的光线下,骆北延觉得余窈脸『色』更加苍白了。
“要酒吗?”他问道。
余窈仍低着头:“你喝我就喝。”
骆北延想了想:“那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不做或者不说就罚酒。”
他想跟余窈套套话。
余窈拿小玻璃杯,骆北延用高脚杯。
餐厅提供了一副扑克。
抽牌,从骆北延开始。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余窈问他。
“真心话吧。”骆北延怕余窈想出什么歪点子坑他。
“好。”余窈毫不犹豫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五任女朋友你最喜欢谁?”
骆北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他改天还得把五个前女友的背景故事写全了。
“都差不多。”骆北延诚实地回答。
余窈“嘁”了一声:“男人啊。”
“该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骆北延希望她能选大冒险。
“真心话。”
骆北延其实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她姐姐的事故,比如她的病由,又比如那个突然联系不上的心理医生。
但是问这些余窈都不会回答。
“你的愿望是什么?”最后,他问道。
余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掩饰下去,表情有几分狼狈。
没有人认真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立即答道:“希望姐姐早日康复。”
“除了这个呢?”骆北延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你说点我能实现的愿望。”
“希望能在主教学楼下开个『奶』茶店。”
“……”骆北延压着额头跳起的青筋,“你第二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希望能在我卧室门口开个『奶』茶店。”
严格来说,这两个愿望还真能实现。
但骆北延不敢想象让骆薇去写“关于在b校主教学楼开设『奶』茶店的执行方案”,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行,明年开学就有了。”骆北延还是应下。
游戏继续。
“到你了。”余窈摩挲着扑克牌,“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骆北延又选真心话。
“你喜欢我吗?”余窈问完,骆北延猛灌一杯酒压压惊。
他很不自在地说:“我领罚。”
下轮到余窈,她也选真心话。
骆北延斟酌良久,问:“你喜欢我吗?”
余窈:“喜欢。”
骆北延觉得她在骗人。
余窈掰手指数道:“你长得帅,身材好,有钱还愿意花在我身上……我当然喜欢。”
骆北延觉得她说真话还不如骗他呢。
接下来几轮,余窈问的问题都让人难以启齿,骆北延也编不出来。比如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初恋长什么样子,等等等等。
他一口气喝了五六杯,最后好不容易找个问题把余窈难住了。
“你以前的心理医生叫什么名字?”
余窈只能喝下一小杯酒。
骆北延使了点心机。
他实际上问了两个问题:你以前有没有心理医生?他叫什么名字?
看余窈这反应,她肯定是有心理医生的。
余窈一杯酒下去就有点晕乎,骆北延也不好意思再灌她。
他又问了些自己比较关注的问题。
“那个‘直钩钓鱼’的分组里,你最喜欢谁?”
“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喜欢。”
“你有过多少任男朋友?”
“等我数数……嗝。”
“那你最喜欢的男人到底是谁?”
“米开朗基罗、大卫、圣乔治、阿波罗……”
“这些都是谁!?”
“我的石膏像啊。”
余窈神『色』一点也不作假,这大概是酒后吐真言吧。
骆北延心里滴出的血比她碗里牛肉丸子滴出的汁还多。
吃完火锅,他把余窈搀回酒店。
她看起来略显疲倦,但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骆北延觉得她需要有人陪伴。
她需要有人在她身上花很长的时间、很大的精力,才能一点点慢慢变好,究竟能“好”到何种程度也是未知。这种难以估算回报的付出,并不符合骆北延的投资观。
如果想及时止损,也许应该像骆薇说的那样,现在就赶紧了断。
但是他不想。
在他思考时,余窈突然凑到他面前。
“一起洗澡?”她呼吸间带着醉人的气息。
“你喝多了。”骆北延把她的脸推开,然后打开浴室门,让她自己去。
余窈分不清这是他身上的酒味,还是自己身上的酒味。
闻着又苦又香甜。
她头脑昏沉,走进浴室,满眼都是血。姐姐身上的血,她手臂上的血,还有别人身上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骆北延听见在浴室里传出尖叫,连忙推门查看。
余窈蹲在淋浴头下,没有开水,却像被淋湿了一般狼狈。
“你没事吧?”骆北延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
余窈摇头又点头。
骆北延叹气:“你真的喝醉了。”
他脱下外套,把淋浴调整到合适的温度,一点点给她擦头发,然后涂洗发『液』。她温顺地任他摆弄,眼神湿漉漉地浸在雾气中。
她会顺着淋浴歪一点头,免得水流进耳朵里。
这个四十五度角的乖巧注视让骆北延感觉到极大的杀伤力。
他难以呼吸,无法忍受浴室的热意。
“你不冷吧?我去关下浴霸。”
等他关好浴霸回来,余窈已经把袖子撩了起来,正在用肥皂搓手。
她身上疤痕很多,从手肘蔓延到了腕部,旧伤上重叠新伤,再多一个刀口都放不下了。
骆北延有些不忍直视。
余窈察觉到他闪避的视线,立即抓『毛』巾挡住伤口。
“没事。”骆北延心下叹气,伸手挽起她的头发,“我帮你吧。”
她平时总说“画画使人头秃”,但是这样攥起一把,分量似乎也不少。
骆北延又看一眼地上。
嗯,地上的头发分量也不少……
余窈还在慢吞吞地搓泡沫。
骆北延催她:“你快点,不然着凉了。”
“不行,我全身都是火锅味。”余窈弯腰想『摸』脚,但是平衡把握不好,差点摔进旁边的浴缸里。
“坐下。”骆北延在浴缸边上垫了浴巾。
他抬起余窈的脚,第一次看见她足下的伤口。这些伤口看起来比手臂上的要旧,现在已经不太明显了。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余窈发出鹅鹅鹅鹅鹅的傻笑。
“我是趁醉装疯。”她踩一踩骆北延的膝盖,“骗你给我洗脚脚。”
她是真晕得不行,连“洗脚脚”都出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骆北延动作麻利地把她擦干,然后让她赶紧出去躺着。
“我也可以帮你洗。”余窈扒在浴室门口,垂涎地盯着他被水浸透的衬衫。白衬衣下的肌肤呈小麦『色』,肌肉线条清晰,体魄强健,随着心脏跳动,透出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骆北延的心脏搏动得愈发剧烈。
他压低声音把余窈推开:“出去吹干,不然你要感冒了。”
“感冒也行,我想看着你。”余窈把手卡在门缝里。
骆北延跟她僵持半天,最后实在拗不过她这个醉鬼。
“你出去,我把浴室门开着。”他咬着牙说。
他洗得分外煎熬,五分钟用冷水冲完就出来了。
结果出来一看,余窈在被子上呼呼大睡,根本没有偷窥。
第二天起来,骆北延问她,她说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还很嫌弃地闻了闻他:“你身上火锅味都没洗干净,好臭啊。”
骆北延气得又洗了两个澡。
寒假在各种七零八碎的事情中过完了。
骆北延忙于新项目,暂时没空跟进唐云琛的情况;余窈也在离开沿海后,情绪逐渐恢复稳定,开始练习电脑绘画。
新设备和新软件都很有意思。
这个圈里的大佬们也普遍年轻化,不像国画或者油画那么难接触。
余窈大半个月都沉浸在『摸』索练习之中,废寝忘食,悬梁刺股,终于,在开学前——
成功罹患了肌腱炎。
骆北延不得不请假带她去看病。
“我以前用笔画画就不会……”
“你以前也没画这么长时间啊。”骆北延数落她,“而且你架个画板,姿势好歹端端正正。现在天天趴在床上,能不伤手吗?”
余窈疼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眼里泛着光。骆北延也不敢给她吃太多止疼『药』,只能早晚给她『揉』一『揉』,实在疼得不行了再去找医生。
医生开了『药』,打了针,告诉他们这都只是应急处理,想完全恢复必须配合进行长期康复计划。
而余窈这个人,天生字典里就没有“配合”两个字。
医生提议让她每天来医院做针灸按-摩。
但私人医院在郊区,高峰期单程三个多小时,每天跑起来很累。
骆北延只能在学校附近找家中医院,每天准时接她去扎针。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余窈把他的备注从“司机”换成了“容嬷嬷”。
骆北延买了把锁,把余窈的笔记本锁在客厅长桌上,这样她就不会每天趴在床上画画。
后来有一天,他发现余窈在长桌上铺了被子。
骆北延买了不少维生素片和水果,提醒她每天吃。
结果余窈只会说一句话——“我教学楼下的『奶』茶店什么时候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