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发消息的人自然是裴苯。
内容也清晰明了,就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抱歉。]
江遇虽然知道他心里肯定也很不愿意就这么开门见山的跟自己闹翻,但确实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抢先站出来给自己道歉,盯着那条消息目不转睛的看了好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
正垂着眸子认认真真的思索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屏幕上的画面就冷不丁的倏然一转,变成了裴苯毫无征兆的深夜来电。
江遇不自觉的愣了一下,才又立刻反应过来,用力的滑动着喉结轻轻接起电话。
“开门。”
裴苯那边甚至都没等他说出一个“喂”字,就语气冷冷的率先砸了两个字过来。
“啊?”江遇傻了一下。
“我让你开门。”裴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在门外等你。”
江遇赶紧攥着手机从卧室里快步冲了出去。
“你……”
他紧紧的捏着还搁在耳边尚未挂断的手机,在看见门外站着的裴苯的时候人都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懵逼。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裴苯先开了口。
“干什么?”他表情也不是特别自然的白了江遇一眼,没好气的说,“没见过无理取闹完想通了就转头上门来认错道歉的人么?”
江遇:“……”
见是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颇为无语的盯着裴苯看了几秒,见对方明显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别扭又紧张,连电话都没想起来挂,瞬间就冷静了许多。
“不干什么,”江遇收了手机抱臂斜倚上门框,故作冷淡的说,“就是太惊讶了。”
“没想到你也有会跟人道歉的时候。”
他在中间话音顿了一下,又真心实意的补充说。
毕竟在江遇的印象里,裴苯虽然是个君子,但也和自己一样,有着属于他这个类型的男生独有的傲气。大多数的时候即便是心里意识到了自己有错,也要死鸭子嘴硬,倔强的坚持着冷战几天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把事情揭过去——这也是他们在之前的相处里出现小摩擦时,心照不宣的常用招式。
所以他是真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道歉。
“……”
裴苯被噎了一下,但没过几秒就反应过来了,见他这么蹬鼻子上脸,之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傲气瞬间回弹,扭头就要走。
“哎,等等!”
江遇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要道歉么?!”
裴苯下意识的抽手:“不想道了!”
“……?”
江遇第一次发现他竟然还有这么傲娇的一面,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梢,手上扣紧了没松。
“那我想,行了吧。”他闷声闷气的说。
裴苯用力往外抽的手蓦地顿住。
“行了,既然都有心想要求和,”江遇松开他的手,侧身往旁边一让,“那就进来说吧。”
见裴苯仍旧别着不肯转头,又说:“还是你更愿意就这么跟个苦情剧主角似的,站在这么一个旁人一出来就能围观上的空旷走廊上说这个?”
“……”
裴苯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立刻转身跨进了门。
江遇抬手拉上门,从冰箱里翻翻捡捡,翻了两罐雪碧出来,随手开了一罐递给他,随后把自己的那罐也开了,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才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两个人都没说话。
直到一口接着一口的把雪碧当成酒似的喝了大半,裴苯才轻轻开口。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静静的垂着眸光,捏着雪碧罐子的手指微微用力,连语调都是透着斟酌着意味的缓慢。
“我有些太不冷静了。”他说,“不该对着你发那么大的脾气。”
“没事,能理解。”江遇看似大度的一扬手,后半句却一点儿都不大度,“重色轻友嘛,狗血电视剧里的基操了。”
裴苯:“……”
他被江遇的话噎了一下,半晌,才又忽然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那我走了。”他神情不怎么自然的说。
“那你心里还怪我吗?”
江遇头也没抬的盯着他搁在茶几上的雪碧罐子,状似无意的问。
裴苯刚迈出去半步的脚步一顿,没说话。
“那你还来找我道什么歉?”江遇见他不答,又转头盯着他的背影问,“跑着好玩儿???”
裴苯猝然转头。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神色冷厉的问,“撒谎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这儿听你阴阳怪气,给你说对不起?”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遇见刺得有些过火了,心虚的摸着鼻子转开了目光。
“但你也不能就这么随便和敷衍吧,”他语调含糊的低声逼逼,“话都还没说开呢,就匆匆忙忙要走。”
“……”
裴苯一听,也有些憋得难受,转头一屁股坐回他身边:“那你想说什么?”
目光也是闪闪躲躲,完全不敢朝江遇那边看。
“我能说什么,”江遇一听心里就是怨气冲天的说,“说个实话都叫阴阳怪气。”
裴苯转头:“你……”
“你什么你!我说错了吗?”
江遇立刻就截住他的话头。
“你自己说,摸着你的良心说,”他转头重重的点了一下裴苯心脏的位置,特别生气的说,“这些年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我是不是一直都特别注意的在和她拉开距离,有什么能促进你俩关系的事儿都先想着你,变着法儿的让你去?是不是也从来都没有因为她而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甚至都希望她能早点儿治好眼瞎的毛病,别再死盯着我了,赶紧回心转意的好好回头看看你这除了她谁也不看,就一心只想吊死在她这颗歪脖子树上的低调男神?”
“我都已经做得够谨慎小心的了,”他说,“你凭什么还要因为这个事情来怨恨我?”
裴苯:“……”
他一时无话可说。
半晌,才又低着头认认真真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一出来,后面的和谈就顺其自然得多了。
江遇一本正经的跟他诉说了自己心里的委屈,也认认真真的听裴苯说了自己这些年憋在心里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怨气,互相表示了一番理解不说,还顺便稍微多交了那么一点点儿心之后,江遇才又问:“那我明天还能去送你吗?还是说你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和空间缓上一缓?”
“不用,”裴苯认命的摇了摇头,“你要是想送的话,就来送吧。”
“几点?”江遇问。
“7点。”
“那行,”江遇抬头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那你早点回去睡吧,别明天早上起不来了。”
但裴苯却没立刻走,而是在起身之后将信将疑的看了他几秒,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对以前的事情已经想通了很多,打算转科的事情,是真的?”
“啊,”江遇反问说,“我刚刚是有哪里说得不够真诚么?”
“没有,”裴苯摇头,“就是确定一下,既然你都已经自己想通了,那也就不需要我再画蛇添足的多说些什么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转身拉开门走了。
“但你心里还是因为他要走的事情挺不开心的吧?”
平常一直都早睡早起,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睡觉的大吱看见江遇自顾自的报过去,根本就没想到他会秒回的事件进度,意外的主动弹了语音过来,语调沉缓的说,“毕竟……就这一个朋友?”
“……”
刚从“他竟然主动给我弹语音了”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把耳机掏出来戴上就被戳中心思的江遇按着耳塞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低头无意识的给猫顺毛顺了好一会儿,才情绪不高的一五一十作了答:“……有一点儿吧,你也说了,就这一个呢。”
唯一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不然他也犯不着像刚才那么摁着自己去“委曲求全”了。
“不对。”
但对面的听完却大吱冷不丁的反驳了他的话。
江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顺着猫毛的手一顿,下意识的问:“什么不对?”
“还有一个,”他说,“你忘了。”
“?”
还有一个???
“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细节跟现在的很不一样,他给大吱讲的事情也不一样,但话题的最终走向却还是差不多的,都是在讨论裴苯要离开的事情。
但又有所不同,只说到了江遇回答那里就截止了。
然后就陷入了挺长久的沉默之中——一个只是静静的听着,问那么一个问题似乎也只是因为顺口,另一个则是不知道要么继续往后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江遇先开口,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没再继续聊下去。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江遇愣了两秒,第一反应是以为他说的人是孟霄。
心说孟霄才不算呢,张口就不以为意的发问:“你是说孟……”
他本来想说“你是说孟霄那个傻狍子吗”,却又在“孟”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倏地刹住了口。
大吱那边也没出声,似乎就是在等着他自己反应。
“你说的是……”江遇有点儿受宠若惊的问,“你自己么?”
“不然呢?”大吱玩笑似的反问:“难道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就认识了个寂寞,在你的心里连个朋友都算不上么?”
“那必然不是,”江遇极快速的否认了一句,无意识的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仔细斟酌着组织措辞,“是我一直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你归纳进朋友的范畴里。”
“嗯?”大吱不甚理解的发出了一声表疑问的低音,问,“什么意思?”
听上去似乎不大能理解,都已经到了分享秘密的地步了,怎么还不能被归纳进朋友的范畴。
“敢情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被倾诉机器么?”
他轻笑着问,语气里仍旧是玩笑的成分更大一些。
而这种染上了笑意的语气和声调,要是对声音稍微敏感那么一点点,仔细些去听的话,就会发现它跟江遇白天在书店里听过的某道声线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