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仪是表姐的远方堂姐,左相祁氏的远方亲戚,她回我话,我也不宜怠慢,便微笑着‘哦’了声。我时常过来表姐的昭阳宫,她多也在这里,这些日子倒是与她混的熟了。声音犹为清脆,长的也甚是娇俏可人。
这时见大殿里的嫔妃大都看着我有些显的身子,祁修仪“噗嗤”一口笑出了声来,“姐妹们都羡慕公主怀着身孕呢。”
我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母凭子贵,哪个嫔妃不希望自己早日怀上龙种?因而凡是看到有身子的女人,都是羡慕的。
见嫔妃们都不像有身子的女人,我心下也不由纳闷。龙御夜当政一年多了,宠幸后宫女人也近一年了吧,怎的,都没见有子嗣呢。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宜去问嫔妃的,只笑道:“皇上整日忙于政务,却没想着传承子嗣,是皇上的不是了。”
表姐含笑附和。
伏充仪看着李昭容,微微嘲弄道:“昭容所得雨露最多,也迟迟不见动静呢。”
闻此话后,李昭容微一尴尬,沉静地坐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诧异,在没有正一品四妃的宫中,除了表姐,就是李昭容的份位最高了。面对比自己份位低的嫔妃的挑衅,李昭容竟说不出话来。一想李昭容是一位将军的遗孤,便了然心头。论家世后台,李昭容虽然也出身将门,到底失怙失母,无法与另外几位贵嫔相比。
那位伏充仪想来是尖酸刻薄了点,不知又对哪位美人挑刺,那位美人看服饰是位婕妤,比不得伏充仪的份位高,却不如李昭容那般委曲求全,两人竟是就着一小事争论起来。
表姐的面容上始终挂一缕淡淡的笑,捉摸不定。拾着茶盏,隔着茶烟袅袅,含笑看着伏充仪与那位婕妤。显然的,每日嫔妃们这样明争暗斗,她已经见惯不惊了。
我也有些累了,父皇在世的时候,后宫女人间的磨磨合合就见的多了,自是没什么新鲜劲。
因为众嫔妃都是龙御夜的女人,慕容晴自见了她们济济一堂后,就有些仇视。是而,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懒得说。
一时嫔妃们退下,独留了祁修仪、我、慕容晴和表姐说话。
又过了三五日,子郁漳州那边,只除了子郁到达漳州的那日派人告知了我,这么些日子,竟是没一点消息,也不知找到了高粲没有。
正有些按捺不住,闲聊时从慕容晴那里听到消息,漳州聚集有龙天浚的判国党羽,高粲有可能在他们的手上。
再问慕容晴,消息从何得来。慕容晴懵然地看着我,“十天前夜就收到密函了,你不知道?那个,龙煌灼哦,正在一面肃清龙天浚盘留在漳州的党羽,一面追查高粲的下落。”
高粲有可能在那些判国党羽的手里?我再也坐不住,去了勤政殿找龙御夜,竟是不在。在御书房那里又找了人,还是不见他的人影。终于在去回春宫的路上遇上龙御夜的近身宫人,一问才知龙御夜在李昭容的寝宫里。
到了李昭容的寝宫,也没让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甫时李昭容正在念书,龙御夜闭了眼,倚在软塌上听着。
“龙御夜!”
见我突然来此,龙御夜一怔。反倒是李昭容清清淡淡的,听我直呼龙御夜的名字,也不诧异。今日见她,她在龙御夜的面前,倒少了那日面对嫔妃挑衅的怯懦。
与龙御夜也有二十多日没见了罢,还以为我今日见他,他态度多僵冷呢。冷漠的俊容在睁眼看到我的这一刻已温和不少,我站在寝殿门口,他过了来,李昭容跟在他的身后,文静的很。
“跑这么急做什么,还怀着身子。”
我看着他,平复了喘息后,才道:“我想去漳州。”
他没作声,只是沉默着,周身环绕的冷然气流开始阴沉压抑。许久,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再度坚决地道:“我想去漳州。”
“好。”几字出口,竟是说不出的沉重,“我陪你去。”
随行的大内护卫只有五十人,另有五百人在暗处跟着。
我知道,我若不要龙御夜随着,他定然不允我怀着孩子去漳州的,便也没拒绝他同行的意思。况且那些判国乱党是龙天浚的人,龙御夜私心里,也是想亲自去漳州一趟的。
随行的人还有慕容晴,在宫里她闷坏了,自然要和我们同往。
因为怀着孩子,我不能骑马,马车慢慢行着,脚程便慢了许多。一路上龙御夜依是少言寡语,这才发觉,这几月来,他都不喜欢说话。
如此,差不多行了半月,才到漳州附近的城池。当晚在行馆歇息,意欲第二日进漳州城。当地的知府来拜见龙御夜,龙御夜只问了漳州城里的情况,便沉默不语,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翌日行往漳州城,路途遇上了一个私塾先生,见他徒步行走,便带了他一起上路。知道我们是从京城去往漳州的,不由诧异地道:“漳州城里乱着呢,你们去漳州做什么?”
慕容晴哼笑,“那你又去漳州做什么?”
那先生道:“我是漳州人嘛,奔了趟亲戚,这不现在回家。”
我懒懒地拿出母亲绣了《无衣》的那诗看着,想着兵荒马乱的,心里不由哀愁。
那先生瞥眼见到我手绢上的那诗,又见我神情,不由有感而发,“小姐为何郁郁寡欢,莫非也是看《无衣》看的?漳州城里有位怪人,每天闲暇时分就一遍遍地吟诵着《无衣》,吟着吟着就哭了,唉……”
龙御夜、慕容晴、李展翼等人俱是一怔,我的心跳也瞬间漏跳了一拍,“那人……是不是名叫高粲?齐国人?”
那先生道:“倒是姓高,具体叫什么名,是哪国人,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只隐约听说他在漳州住了十多年,初来漳州的时候满身是伤,大家都猜测他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我们漳州人知道他的,见他每天都念诗,都叫他高诗人。”
李展翼已经取出一袋金,作揖道:“烦请先生带我们去见见那位高诗人。”
那先生应下了,金子却没收。
接下来,那先生便给我们讲述那位高诗人。
高诗人没什么正业,以给东家做活计为生。身材高大,看起来像位武人,实际上却不能武。约莫四十岁的样子,模样很是俊美。这些年来多有不嫌弃他身份,看上他相貌的女人要倒贴嫁给他。他始终孑然一身,性情孤漠。从不沾染胭脂女人。旁的人有钱上**,他有钱便买个不醉不归……
一路上,大家都听着那先生说话,没人插嘴。不知不觉便入了漳州城,那先生道:“他住在釉子巷的,我送佛送到西,便把你们送到他家吧。”
万忠捻着兰花指,连声称谢。
那先生嗟叹道:“高诗人这回是遇到贵人咯。”
……
如此又行了半日,经过了几个镇子,方到了那什么釉子巷。
才进釉子巷,我已有些忐忑地问龙御夜,“我长的像我母亲么?”
龙御夜淡淡地看了一眼,“不像。”
微微失望。那人若真的是高粲,我长的像我母亲的话,只怕他一见我就知道我是他女儿。又没人见过高粲,我又不能问我长的像不像高粲。但愿长的像他吧。
嗯,长的不像也没关系,我还有信物不是么。高粲与母亲订情信物那玉坠,还有这方手绢。这才记起那玉坠在子郁的身上,齐国一别时,我就将它送给了子郁。
没事,手里的这手绢已足可证明我的身份。
一路遇上了来来往往的这镇子上古朴的大周百姓,便没乘马车,就连那五十个在明里护卫的侍卫,也化整为零,与我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不然该吓着百姓了。
万忠,连翘,李展翼,慕容晴,龙御夜和我,以及那位教书先生,径自去往高诗人的家。
看高诗人家的家门,已可想知这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甚至甫一走近这巷子,就感觉的到住在这里的都只是普通百姓。
见大门关着,那教书先生叩了叩门,叫道:“高诗人,高诗人,高诗人在家吗?”见里面没人应,那教书先生又叩了几下门,“哎,高诗人,有人找你……”
没把高诗人惊动出来,倒是惊动了左邻右舍,见我们一行人气质不俗,衣饰更是华贵,又懿范彬彬的。釉子巷的人不觉间也礼貌了几分,告知高诗人去吴员外家做工了,大约要黄昏时分才回来。
谢过了左邻右舍,又等了一个时辰,依然没有高诗人马上就回家的迹象。
李展翼便谢过了那位教书先生,将那袋金子给了他,带我们来此已经对他感恩戴德,不好意思让他陪我们一起等人了。那教书先生推辞半天,终是盛情难却,拿了金子和我们拜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