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满意的扯出一个笑容,清水般的眸光投向芒月:“你说得对,本才人虽无大权,但是说到对手亦都是人。而但凡是人就有弱点,所以保你富贵、保你家宅平安本才人还是有办法的。”
芒月明白,如今的墨今也只能称得上“有办法”而已了。但是今后就不同了。以墨今的手段跟本事,要想恩宠在身又岂是难事?
什么人做什么事,事亦是人为,只要想得出、做得到,想得周、做的妥当,还愁大事不成吗?芒月与很多庸碌的奴才不同。在看事看人上,她看得更多点透彻,尤其是在面对岔路之时,芒月更懂得选择。所以,比起那些不开窍的奴才来说,芒月是个可造之材。墨今也正是看重了她这一点。
而墨今刚才也说了,“但凡是人就有弱点”。所以,只要对症下药,切入芒月的弱点,要想保她不背叛自己而更加卖力的效命,只要找到要害处就可做到。
自从上次的事后,墨今就发现现今的芒月还不够狠。最低限度在她下手的时候犹豫了,使得墨今有了逃开的机会。墨今发现此人还没有被宫中的丑恶所浸泡,良心还是有的。所以这种还没有熟透的果实只要适时的嫁接到另外一颗大树上,等待成熟之日,亦是结果之时。
想来,芒月上次动手之所以犹豫,除了存有良心之外,亦有些对前主子做法的不满,可见忠心还不够扎实,许是进宫的时日尚短所致。
墨今知道,此时若能将芒月还在动摇的忠心收为明雪宫所有,扎牢根基,他日若有人想再拔除就难了。而芒月此人绝对是招有用的棋子,说不定还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也就是从那时起,墨今开始派人探查芒月的背景,进而得知芒月乃冯家长房所出。
皇宫择选宫女,按照律例封赏尚佳,一些难以过活的百姓之家均会将闺女送进宫候选。当然亦不是想进就能选上的。宫女虽不像秀女那样择选程序的复杂,但是亦要有眉有眼、乖巧勤快之人。
而冯家则不同。冯家乃是宇文王朝赫赫有名的绣庄大家,家族人丁繁盛,生意兴旺。冯家更被皇家誉为御用之品独选之家。年轻的辈分中,长房所出之女芒月正是此辈中绣功最佳之人。月余之前,芒月奉旨进宫为宫中的主子亲制华衣。而芒月的勤快、聪慧更被其中一人所看重,想纳为己用。
起初,芒月很是感激在宫中能有嫔妃体恤自己的辛劳,处处为她行方便。此人还念在芒月并非宫女,在规矩上特予以放宽,没想到在背后却是别有目的。
没过多久,这位处处关怀芒月的主子便让芒月犯险办事。还声称事成之后芒月的家人不会受到波及,就连芒月亦会得到赏赐。
诚然,芒月就算不会在意赏赐,亦觉得有些责任为这位主子效一次力,以报答知遇之恩。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芒月犹豫了。
毕竟,芒月要做的是害人之事。更何况但凡女子最在意的就是容貌,而后宫女子对外在的保养更是犹未小心。试问若是因为自己而害了一位小主前途尽毁,芒月的良心很是难安。
失败之后,芒月被关于明雪宫后院宫房,渐渐冷静下来,亦开始考虑了一些问题。这么看来,之前所谓的“知遇之恩”亦只不过是此人想找人办事使的手段罢了。
由于芒月看透此点,心中着实懊悔自己的冲动。
若是由宫外之人动手,不但不会牵连此人,更可以借此嫁祸他人。
至于,芒月的家人是否可以不受牵连……芒月若成功被抓,家人又岂能保,反之芒月若失败被抓,家人的下场亦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在那之后的日子里,芒月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心中的悔意尤盛,家人近日未收到自己的家书想必必是担心。
就在芒月着急的当头,墨今的这一招反客为主,不但适时的解除了芒月的担忧,还可借机打击对方。而墨今不仅没有借此作条件使芒月供出此人,更以德待之。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忠心往往才是牢固的……
转眼间,就到了十五,一大早整个明雪宫就开始张罗起来,上等丝绸白绢、阳晴雨过纱帐、熏香炉等,但凡用得上的都逐一备齐。
墨今更是在公伯芸与芒月的伺候下忙活了一整天,保养工作做得十足。
歌舒梵一大早就跑太医院要了些止痛的药膏。
文权更是事先亲自准备了事后止痛的药汤。
待到申时才过,宇文綦突然提前驾临明雪宫,涟贵妃正在养病未曾出来迎接,可是为何连墨今都不在?文权一问才知原来此时正有冯家绣庄的人为墨才人量体裁衣,衣衫不整不宜出行。
宫服与普通服饰不同,方方面面都格外讲究。而在量体裁衣上,只能穿着轻薄以防尺寸偏差,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外衣,亦包括亵衣、肚兜、衬裙一类。
而此时,墨今仅仅身穿裹胸、亵裤,外面裹着轻薄的丝缎,由芒月为自己量体。
偏殿乃墨今日常起居之处,不
方便文权进出,宇文綦挥退左右自己走了进去。
内殿传来阵阵交谈声。宇文綦透过纱帐看去,并未出声缓缓靠近二人。
“才人近日身材有变,看来要再做一批新的宫服了。”
“身材有变?难怪有些衣服穿不下了。莫不是本才人贪嘴所以……”
“噗。”只听先前的声音笑道:“才人倒不是胖了,是有些地方……有长进了才对。”
“哎呀!”墨今娇呼,作势要打向芒月:“贫嘴!”
正在两人笑闹的时候,墨今一转身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惊:“啊,皇……皇上!”
墨今愣在原处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綦穿过纱帐走了进来,越走越近。他的眼神充满了兴味与戏谑,嘴角不怀好意的挂着讥诮的笑容。
芒月回过神忙跪下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墨今这才反应过来,忙要跪下,不慎却踩到裹身的丝缎,向前扑去。宇文綦箭步上前顺手一捞等她撞进怀里。
墨今就这样扑进等在那儿的胸膛,微倾身的姿势趴在宇文綦前胸,双手紧张的忙要去抓胸前的丝缎。
诶?丝缎呢?
墨今一摸随即大惊。
原来刚才经过她那一踩,丝缎早已滑落,眼前的她只身着窄小的裹胸,亵裤。何止是衣着不整,简直就是羞愧万分。先前好歹还有块丝缎遮体,可如今墨今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只能低着头装聋作哑的埋在宇文綦的怀里。
宇文綦自然发现到了,伸手触及墨今丝滑的皮肤,温润馨香,松松挽髻的长发有几缕滑落,更显风情。只不过,怀里的佳人害羞的不敢面对,也真是有趣的紧。
宇文綦瞟了眼芒月道:“还不替你主子拿衣衫。”
“是。”芒月连忙起身走向床榻要拿另一块丝缎,一转身……
“啊!”芒月大叫,扔掉了手里的丝缎,痛苦的皱起眉,脸部扭曲起来。
墨今一惊,与宇文綦一起回身看去,只见芒月双手红肿,瞬间已起满了水泡,那块丝缎已然掉落在地。
门外的文权听到惊呼声,连忙高声询问:“皇上!”
宇文綦解下披风包裹住墨今,随即叫道:“进来。”文权忙小跑进来。
墨今刚要上前监视芒月,却被宇文綦拉住禁锢着:“文权,你去看看。”
“是。”已躬身候在外殿的文权这才走进来。
文权小心的查看了芒月的伤势以及地上的丝缎,心中大惊。回禀道:“禀皇上,此丝缎让人下了腐蚀水,人的皮肤若是触及,轻者红肿烧伤,重者腐烂。此水对布匹无效,因此让人防不胜防。”
听到此言,宇文綦微眯双眼,微锁眉头“文权,朕命你尽快查明此事,不容有失。”
“是!奴才领旨!”
这时,墨今也跪下行礼:“墨今太不小心了,险些使伤及龙体,请皇上恕罪。”
宇文綦拉起墨今揽着她:“此事不怪你,若非是你的婢女发现,受苦的倒是爱妃你了。必是有人心怀不轨。”
墨今轻靠着宇文綦的肩膀,声音哽咽:“请皇上怜恤,冯芒月以身替墨今受创,甚为绣工双手是最为宝贵的,若不是墨今衣不称身需要裁制新衣,芒月亦不会遭到此劫。如今……”墨今激动地又要下跪,却被宇文綦揽住。
墨今继续抽搐着:“臣妾实在愧对冯家。”
宇文綦看向芒月,说道:“文权,芒月护主有功,赏!至于冯家,冯家护驾有功,按例赏赐冯家白银、珍珠更一百。文权你传朕口谕,芒月忠心效忠主子,深得朕心,今后就留待明雪宫服侍墨充媛。”
文权微微怔住,这……充媛?墨才人何时被封为充媛的?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还是皇上记错了?难道是皇上……文权不敢妄断,愣在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宇文綦淡淡的瞥了眼文权:“还愣在那?朕的话听不懂吗?”
“这……”文权惶然:“奴才愚钝,请皇上明示!”
宇文綦扯了下嘴角,揽着墨今走到床榻坐下,低头看着墨今,低语:“既然爱妃衣不称身,就按照二品礼制裁制新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