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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各科成绩和级部排名全部出来了。
老冯让学委把两张表格贴到教室后墙,任语真离墙还没一步远,身后围上来的同学就又把他拱到了墙上。
金罗看完自己的,仗着个子高,开始热心地为没挤进来的同学播报排名情况:“朔子,我看见你了,还是在染哥前面,没变!”
“婷姐你进了两名!”
“老丁!哦你在这啊,那你自己看吧。”
“李洪——”
李洪知道自己这次的成绩必然惨不忍睹,捂着耳朵趴在桌上,嚎叫:“闭嘴!我不听我不听——”
盛景中学有的时候很注重仪式感,月考后的例行家长会在排名出来的第二天举行,学校为此还提前给学生发下了邀请函,要求带回家交给家长。
红色的精致信函看着挺喜庆,但在分数不理想的学生看来,那就是张阴森森的催命符。
元澈中午回了趟电厂家属院。元鸣的鼻子比狗还灵,已经按时按点坐在餐桌前,摆好了一张吊丧脸。元澈进门,目不斜视地甩了邀请函到他面前,语气冰冷道:“家长会。”
脸上写着“爱去不去”。
元鸣的眼珠转了半圈,从邀请函上挪下目光,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子,问:“考多少?”
元澈依旧是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去了不就知道了。”
董?鞔映?慷顺鲆慌滩?看见餐桌上的红色邀请函,再望望元鸣的表情,主动伸手去拿,道:“我去。”
元澈不冷不热地提醒:“你明天有夜班。”
董?饕汇叮?肓讼牖拐媸恰
元澈不耐烦地扫了眼元鸣,伸手去扯信函:“不去就算了,正好。”
元鸣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一巴掌拍在纸上,险些把邀请函扯烂:“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元澈微微垂下眼睑,略带戏谑的眸光投在元鸣脸上。
元鸣似乎是想扬巴掌,但手才刚刚一动,就在元澈的目光下蓦然反应过来:论动手,他现在已经不是这小崽子的对手了。
元鸣忍气吞声地放下右手,拽过邀请函,恶狠狠地瞪了元澈一眼,又坐回去了。
***
元澈把唐染的衣服换下来,本来想往盆里泡。
但董?鞑恢?裁词焙蜃叩轿郎?渫猓?糇偶覆轿仕?骸澳懔成显趺戳耍”
元澈动作顿了顿,伸手关上水龙头,把衣服卷起来,若无其事地:“走路不小心。”
然后侧身出去找了个纸袋,背对董?靼岩路???ィ?蛩慊桓龅胤皆傧础
下午元澈又被老冯叫到办公室约谈了一次,内容与上次大同小异。冯主任自己也说得有点心累,连问了元澈“你到底想干什么”几次,得不到任何回答,又惆怅满腹地叹了几口气,问元澈:“明天家长会你家谁来?”
元澈垂着的眼睑闪了一下:“还没定。”
老冯的眉间拧出一道“川”,深呼吸了一下才堪堪抑制住再次咆哮的冲动:“这有什么难定的?上次是你妈妈来的,这次叫你爸来!孩子的事情不会都没空吧?”
与此同时,唐染也在化学老师办公室接受问询。
同样遭遇学生烧作业,学委爸爸的反应要淡定许多。他用一种极度关切的眼光——也可以说是关爱智障的目光望着唐染,认真地问:“烧卷子好玩吗?”
唐染微微侧过眼睛,望着窗户说:“……还行。”
任老师半晌没说话,拉开抽屉翻了一阵,最后找出一沓多印的旧卷子,递到唐染跟前:“这些都没用了,喏,你拿去烧着玩。”
唐染:“……”关爱老年痴呆吗这是?
任老师见他不接,兀自笑笑,又把卷子扔回抽屉,语重心长、如同教育幼稚园小孩一般地对唐染说:“以后要是手痒痒,尽管找我来拿,别客气。咱饶才发下去的新卷子一命,啊,我觉着烧一张也不是很过瘾。”
唐染闭闭眼,抬起一只手掩住半张脸,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学委他爸不是12班班主任——不然这日子……还真有点没法过。
*
晚自习后,唐染和元澈去单车棚推车。
唐染先开好了锁,跨在车座上堵着元澈的出路,冲他欠打地一扬下巴:“睡神,老地方,嘿喂狗。”
元澈手上开着锁,闻言抬起脸斜他一眼:“自己狗。”
唐染笑着道:“啧,我是真挺佩服你,坐着还聊着天都能睡着。这睡眠质量,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元澈:“……”虽然昨晚第二次睡过去的时候,他自己毫无知觉,后半夜也的确睡得相当好,但他记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元澈:“放屁,你哪只眼看见我聊着天睡过去的?”
唐染:“不信?不信今晚再试一次。”
元澈抬脚去踹他,唐染笑着让出了道,拐个弯往外骑去:“来啊,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虽然元澈对他究竟是左眼还是右眼又或是两只眼同时看见的毫无兴趣,但不介意追上去骂他一句傻逼。
夜风寒凉,两个少年在马路上顶着风飙车,你追我赶地骑了一阵,最后也不知道究竟谁输谁赢,倒是笑骂混着口哨声洒了一路。
两个人在分岔口礼貌地道别。
唐染说:“明天见,睡神。”
元澈:“明天见,傻逼。”
*
唐染心情很好地在院门前停下车,一手扶车把一手去口袋里掏钥匙。
摸了几下没找着,他努力回忆了片刻,才发觉自己好像是把钥匙装在连帽卫衣兜里了。
他只好按下院墙上的门铃。
虽然家中有保姆,但唐染从小都是习惯自己带钥匙开门。这天在门口等了五分钟,都不见有人出来,唐染皱皱眉,又按了一次。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院子里才有了人影。
黑洞洞的门厅中亮起灯光,半合的房门中泻出暗淡的光线,穿着冬季厚睡衣的周姨走到院门前,唐染才看清她一脸的困倦——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刚刚才被门铃叫起来的。
周姨身后跟着个扯她衣角的小男孩,同样打着哈欠,眼中满是睡意。这是她在这儿借住的儿子。
唐染惊讶地发现,就在这两人旁边,还站着个陌生男人——同样身着家居服,面容与那小男孩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唐染当机了两秒的大脑开始缓缓运行,恍惚间忆起某天早晨,周姨好像是问过唐明华,她男人最近也从乡下来城里打工,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能不能来家里小住几天……
周姨一脸抱歉地看着唐染:“小染下课了?唉真不好意思,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特别乏,不到十点就困了……快进门快进门,等多久了?”
唐染看着他们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错敲了某户三口之家的房门。
唐染没迈进去,站在院门外问了句:“那个谁,我爸没回来?”
周姨说:“啊,唐先生说要去B市,过两天才回来。今天晚上的飞机。”
唐染顿了顿,略一颔首:“我手机没电了,就回来说一声,我今天去同学家过夜。你们睡吧。”
说完不等周姨他们反应,调转车头走了。
既不是使性子,也不是耍脾气,而是眼前的场景的的确确让他觉得……自己怎么看都是画面里多余的那一个。
唐染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唐明华辛苦了小半辈子挣出来的房子,于他们父子而言,只不过是个与酒店相差无几的落脚点,比起“家”,倒不如说已经成了为保姆一家提供的便利居所合适。
晚十一点多,元澈从纸袋里取出唐染那件卫衣,走到洗漱间放水。
老两口已经睡下了,元澈反手关好门。
衣服甩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地清脆的一声。
元澈低头看看脚边串着三把钥匙的金属圈,弯腰勾起,给唐染发了条消息:“刚发现。不急明天带给你?”
唐染没回。
这个时间不看手机也正常。元澈把钥匙放到洗漱台边,动手去洗那件卫衣。
约莫十五分钟后。
元澈刚躺上床,手机突然响了。
唐染:“睡了吗?没睡给我开个门。”
元澈披了件外套下床,打开门的时候,心里本来有点愧疚:“钥匙在我这,你……”
唐染一摆手:“那个没什么用,我不是来拿钥匙的。”
元澈看着他把钥匙随手往包里一塞,问:“快十二点了,什么事?”
唐染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明明找个酒店住下才是他的风格,可出了小区之后,大脑放空地骑着车,不知怎么就往这边来了。
他朝元澈身后看看,忽然灵机一动,说:“啊,我来看看奥利奥。”
元澈:“……”
如果身边有趁手的家伙,他应该就直接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