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墓幺幺站在空荡荡的笼子旁边,背对着众人,不一言。
“负责看管哈睿的士兵们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乌肃雪单膝跪在地上,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巨石压垮了身体那样垂着头。负责看管哈睿的,是他的手下,可是因为撤兵一事却是大意了。
墓贵子拼了半条命才活捉回来的俘虏,他们最大的砝码,就这样因为他一时大意而付诸东流。
这种负罪感所带来的痛苦此时如将乌肃雪架上了火刑架。“贵子,此事应有我负全责,任凭贵子落,请贵子赐我一……”
“尸体还在?”她打断了乌肃雪,声音很是平静,没有任何怒意。
虽然有些迟疑,他还是回答道,“在。”
“带我去看看。”
……
墓幺幺蹲在尸体旁边,伸出手摸了一下尸体身上的狰狞的伤口。她翻了几具尸体,确定了一件事情,尸体上的爪痕,是刻意伪装的。
并不是荒人的手法。
虽然被刻意隐藏的非常专业,可瞒不过她的生灭力,伤口上还有残留的化力气息。
“贵子,请让末将以死谢罪吧!”乌肃雪再次单膝跪在她面前,头都抬不起来。
她站起身来,经过乌肃雪的身边时,平静地说道,“起来吧,我此时没有心情杀人。”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里,她轻轻擦去嘴角渗出的鲜血来——哈睿的笼子上有她布下的雷霆和生灭力,一旦被外人所接触,她绝对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的。可就算她之前被撤兵的事情分神,自己身体也很是虚弱,雷笼被打开的时候,她也应该有所感知的。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那就是有人克制了她的雷霆和生灭力。
加上后来这些杀人的手法。
是人类。
她一直都知道哈睿身边有人类在辅佐他们,开始她简单的以为是弗羽家弗羽淳的人,现在看来,弗羽淳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罢了。
那么,弗羽淳的背后是净博罗,那就是净博罗的人?
是白王,也就是长公主吗?
一直以来,隐藏在荒人之后的那浓重的阴影之中按兵不的——会是长公主吗?她并不能完全确定。
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墓幺幺手扶着栏杆攥的紧紧,望着远处这些天难得平静的壮阔海面,哈睿已经放虎归山,人族的底牌又少了一张。
……
蛟龙归潭,哈睿的反击和复仇来的快而迅猛。
在当天下午时,荒人大军便再次起了猛攻。桥上仅剩的两万多士兵,堪堪抵抗住了前几波之后就顿显疲态了。
哈睿这次仿佛彻底学乖了,在暴露了致命弱点之后,他根本没有在墓幺幺所及的视线里出现,蛰伏在海水之下。
可他不出现,不代表他对于御尺桥的威胁减少了分毫。
当日刚刚入幕。
哈睿便为这些人族的残将剩勇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复仇仪式。
他在海面之下,启动了祖海遗物。
三件遗物,同时启动。
墓幺幺其实始终没有亲眼过哈睿使用祖海遗物,之前与哈睿战斗时,他或许是轻敌也或许是没有来得及拿出,而后来见到这些遗物,却是从哈端手里见到的。
威力其实,并不是很大。
可现在,墓幺幺明白了当年曾有个人告诉她的一句话:
“剑无名,人有名。”
武器的强大与否,在于使用它的人。
是一道灼目的光——是那件镜子。
是一道轻柔的风——是一件丝箔。
是一道能割裂时空的利刃——是哈端手中曾挥舞过的长矛。
光停了,风过了。
一条条鲜活的生活,似被蝴蝶的翅膀掀动的花粉,散落在了无声无息的空气里——像是从未来到过这个世间。
在墓幺幺的身边仿佛形成了一个完全孤立的空间,绝望、惨叫、血肉、尸体,烽火、狼烟、断壁残垣、都淡淡地在她身边成了一个个虚幻的记号。
这些记号被时空剧烈的压缩扭曲,如同一道道无形的锁链将她有些迷离的意识高高吊起绞杀,逼得她眼前一片血红而无法喘息。
……
墓幺幺并不能看见哈睿。
但是她却又好像看见了他那神眷的容颜上有怎样冷漠平淡的疏离神色。
这就是你妄图驯龙的代价。
这就是你蔑视神灵的后果。
墓幺幺。
我曾给过你机会,是你蔑视了它,轻视了它,视为垃圾的丢掉了它。
哈睿诡艳的容颜如同在海水里褪去的贝壳,渐渐显现出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来。
这世间至极的温柔。
这世间至极的冷酷。
她的人生里曾如今天一样穿梭过无数生灵活现的人,他们热闹的来,热闹的簇着她,热闹地让她活着。
可一柄无名白剑。
一身青衣。
就如今日一样,如同吹去石案上的浮尘一样将他们每一个人轻易的抹去了。
扇子。
我给过你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可你……
轰隆,剧烈的爆炸声炸碎了她深陷回忆里的最后一点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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