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没反应呢,一直在哭的贾母倒是先跳了起来,对着王夫人就是一通骂:“我的敏儿去了,你们个个跑过来装孝顺,如今亲戚家报信的还没走,你那泪珠儿还未干,便开始想着族里的银钱,嘴上说着孝顺,心里边不定怎么想的,装的一副菩萨心肠好人样,恨不得叫我与敏儿一道去了,好让你高兴高兴!”
王夫人顿时脸色一白,弯着膝盖就跪下了:“老祖宗,您这话说的真是让儿媳恨不得一死以证清白了。”
贾政扶着贾母的胳膊,对着王夫人就怒目相视:“少说些胡言乱语惹的老太太生气。”
贾母也知自己说的过了,目光一扫,落到周瑞家的身上,顿时迁怒:“你这老东西,向来跟着主子后头撺掇,你那女婿是多厉害的人物,被回了家还容你来求情?”
周瑞家的早就跪下了,这会儿匍匐在地上,连求情都不敢了。
贾珍也没想到,范婉接了铺子居然就将周瑞家的女婿给回了,如今在这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来,顿时也有些怒了:“这蓉儿媳妇也是不知数的,老祖宗千万莫要动气,您身子弱,孙儿服侍您喝药。”
说着,扶着贾母的胳膊让她坐下,自己接过了药碗,单膝跪下,一勺一勺的喂着贾母喝药。
“蓉儿媳妇是个好的,你也莫要错怪了孩子。”
贾母说着又落下泪来:“我那可怜的女儿,怎就舍我而去了,还有我那可怜的外孙儿,自出生起,我甚至都没能见上一面……”
贾珍也跟着哭。
他与贾敏年岁相差颇大,对这位姑母的影响还留在当年十里红妆嫁入林候家中的时候,没想到如今再听到这样的消息,竟然是她的死讯,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伏在贾母膝头便是一阵痛哭。
荣国府里一阵悲切,宁国府这边却是岁月静好。
贾珍带着尤氏去了荣国府,贾蓉也一道去了,如今这偌大的府里,只剩下范婉与贾惜春两个人,她们一同洗了澡躺在床上,范婉散着头发抱着贾惜春,手里拿着画本子给贾惜春讲故事。
贾惜春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亲子时光,只觉得又是高兴,又是忐忑:“蓉儿是真不回来了?”
“便是回来了,也去书房睡去,哪有来扰我们清净的道理。”
范婉毫不在意的揽着贾惜春。
贾惜春虽说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侄子,身子却十分诚实的窝在范婉身边,听着她讲着画本子上的奇人怪事,就这么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等贾惜春睡了,范婉才放下手里的书,开始询问苏宝珠扬州的情况。
苏宝珠:“最近还算太平,林爹要守妻孝,除了工作上的事,一应待客都停了,我听嬷嬷说,以前的贾敏还是经常要办些宴会搞一搞夫人外交的,如今夫人都没了,以后怕是这项业务也要停了吧。”
范婉叹了口气:“今天扬州报丧的来了,贾珍父子俩现在还呆在那边没回来呢。”
苏宝珠顿时来了精神:“你没过去?”
范婉:“那边一团乱的,我就不过去了,再说了,贾惜春还在家呢,小姑娘胆子小,我这做侄媳妇的,自然要陪着才是。”
苏宝珠一听这敷衍的理由,忍不住笑道:“贾蓉那蠢蛋还相信你是她娘呢?”
范婉:“只要我不说破……他这辈子应该是看不破了。”
苏宝珠发出杠铃般的嘲笑:“哈哈哈哈哈。”每一个字都透着无限的欢乐:“那贾珍那个老色批呢?他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范婉嗤之以鼻:“他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得把他废了。”
苏宝珠:“爸爸威武。”
范婉笑笑:“不说那些了,言归正传,林黛玉还没被林如海接回去么?”
苏宝珠:“嗯,还待着呢,我倒是觉得这事儿挺蹊跷,他虽然每天都过来看孩子,也和我说说话,但是从来都不留夜的,而且每天都要详细问我饮食的事,我怀疑他可能是在防备着什么人。”
范婉本就怀疑贾敏死的蹊跷,如今听到苏宝珠这样说,更是觉得林如海身边很是危险。
她恨不得这会儿就能飞到扬州去,把苏宝珠带回到京城来。
只可惜她现在可没办法冲到林如海家里去救人,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是再三交代:“必须必须保重好自己,你那积分攒的怎么样了?能换什么避毒珠解毒丸了没?”
苏宝珠叹气:“那些东西可比奶茶贵多了,我每天坚持签到,估计还得签到一百年才能买一颗。”
范婉:“……那你还是注意点吧,别老是嘴馋吃些不该吃的东西。”
苏宝珠:“知道啦,你好啰嗦啊。”
范婉:“坚持一下,恐怕要不了多久林黛玉就要进京了,你好好的将她送出门就能少操心一个了。”
苏宝珠:“其实林黛玉挺好的,除了身子有点弱外,对我儿子也不错,一想到她去了荣国府就要和贾宝玉见面了,我这心里挺不得劲的,但是我说话也没用啊,她那个老师贾雨村,我都和林如海暗示了好几次不行了,他硬是跟傻子似的听不明白,真不知道怎么考的探花郎。”
范婉:“我给贾惜春找的老夫子讲课还挺好的,我去听了两回,很有意思。”
苏宝珠忍不住道:“那林黛玉过去了,你也让她过去上课呗。”
范婉:“那我可就不知道她能不能过来了。”
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关系苏宝珠也搞不明白,这件事只能放下了。
这一夜贾珍父子俩果然没回来,一家子陪了贾母一整夜,直到清晨贾母睡了两个人才回来,一回来,贾珍都没来得及休息就把范婉喊过去,询问冷子兴的事。
范婉也没瞒着,只说道:“冷子兴这人我用着邪性,怕惹了祸事累及家里,便不敢用他了。”
贾珍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顿时连指责都顾不上了,赶紧问道:“怎么说?”
“那日我去查鼓楼西街那个脂粉铺子的账,就古董铺子对面隔了三间的那个,就看见几个脸上有刀疤的从铺子里搬箱子出来,我心里觉着不对劲,特意选了第二日过去查铺子,结果您猜怎么着,那铺子里好些个都是赝品,您要是不信的话,那些赝品我还在库房收着呢,能买得起古董的,有几个是差钱的,这京城的地儿,一块砖落下来都能砸个皇亲国戚的,咱们这样做生意,不是坑自个儿嘛,当时我就拍桌子,把他给回了……”
说到最后,范婉开始哭:“老爷若是觉得儿媳做的不对,等会儿出去我便遣人上门去赔不是,请那冷爷回来继续管铺子。”
贾珍一边为范婉的自作主张恼怒,一边又为冷子兴而感觉愤怒。
终究,还是小钱钱和声誉占了上风,贾珍便没再过多询问,等回过神再看那哭泣的儿媳,倒也觉得如雨后新荷一般娇妍,忍不住的柔了声音:“喊什么冷爷说什么气话,不过是奴才家的女婿,哪里值得你掉眼泪,我也只是问问罢了,铺子既给了你管,我便撒了手,那人回了就回了吧。”
范婉总觉得贾珍说话语气有点怪怪的,也没多想,便站起身来告辞:“既然老爷这般说,我这心里就有数了,哎,如今我才能体会到太太的难处,这当家奶奶着实不好做。”
提起尤氏贾珍瞬间变脸:“她有个屁的难处。”
“既如此,儿媳便回去看账本去了。”一曲膝,范婉扭头就走了。
贾珍看着儿媳娉娉袅袅的背影,只觉得好看极了,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就起身去后院找小妾睡觉去了,这一夜没睡,他困得慌。
荣国府那边,等了一整天的王夫人和周瑞家的,也没等来贾珍传信说让冷子兴复职的话来,主仆两个脸色阴沉难看极了,倒让贾母看着心里熨帖几分,自己的女儿去了,儿媳妇这般伤心,可见姑嫂二人感情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想法若是让王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气死。
昨儿个夜里她还给菩萨上了三炷香,感谢她开了天眼,收了贾敏那个妨人精。
贾敏的死直接让荣国府气氛低迷了一整个月,宁国府这边却一切如常。
贾蓉练武读书,晚上回来还要教范婉个一招半式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亲娘为何执着练武,但是偶尔对练时被亲娘捏着麻筋压在地上,还是有点怀疑,自家外祖父那点子武将天赋是不是都遗传给自家亲娘了,不然怎么他天天练还打不过呢。
而且……亲娘的这些招数着实有些过分了。
范婉表示,她也是在武馆跟着老师练过一些防狼术的!
男人的弱点,她尽在掌握。
“过几天就进五月到端午了,外嫁女儿归宁之日,你是与我一道回去,还是我一个人回去?”范婉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一边询问靠在榻上看话本的贾蓉。
贾蓉闻言顿时坐了起来:“自然和你一块儿回去,不然你那爹还以为你不受重视呢。”
范婉愣了一下,笑道:“你这嘴上不把门的,好歹也算你外祖父了。”
“我外祖父姓罗,和秦家人可没关系。”
贾蓉对秦邦业可看不上的很。
“行行行,要不我把惜春也带回去,这孩子还没出过门呢,五月女儿节,我给她做了不少漂亮衣裳,总得带出去炫耀炫耀才是。”
贾蓉自然点头。
只要能让他歇息一天,范婉说什么他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