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族产铺子的经营权,范婉对荣国府那一群人就不大关注了,日日心思都在如何赚钱上面。
甭管未来两府会不会被抄家,族产是拿不走的。
而且……范婉也想查一查,宁国府抄家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两府都是坏事做尽,荣国府那边放印子钱,为薛蟠打死人的事情翻案,与外地官员私下通信等,最后为什么只抄了宁国府,荣国府却只死了个贾赦,贾政居然还继承了爵位?
宁国府不干净,贾珍也不是什么好人,范婉没想过为他翻案。
可贾蓉如今是她手里唯一一张牌,她必须保住了才行。
任务扑朔迷离,秦可卿的身份也很敏感,如今她两眼一抓瞎,除了督促贾蓉学习外,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所以,最近她对贾蓉愈发严格。
贾家的家底子还是很丰厚的,京城的铺子就有十几间,更别说金陵祖地那边了,足足有二十九间铺子,有卖金玉古玩的,有卖南北特产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的,总之种类繁杂,收益居然还都挺不错。
忙了一早上刚坐下来喘口气,就听瑞珠说西府来人了。
范婉连忙有请。
来的是周瑞家的,她一进门就对着范婉笑着行礼:“见过大奶奶。”
“你怎么来了?瑞珠,快给周大娘倒杯水解解渴,再端个凳子来。”范婉连忙放下茶杯,招呼着瑞珠上茶端点心,等瑞珠的凳子来了,又连忙招呼周瑞家的:“周大娘快快请坐,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难不成府里不忙?”
“哪里是不忙,这不老太太想四姑娘了,特意交代了让我来接四姑娘回去住些日子。”周瑞家的吃了口茶,入口甘甜,顿时有些诧异的低头看杯子。
“这茶周大娘吃着可还合口?是今年的新茶,雨前的龙井,昨儿个刚送过来的。”
“乖乖,这样的好茶我倒是有幸也能吃上一口了。”
范婉笑笑:“大爷这些日子读书辛苦了,老爷特意赏的。”
周瑞家的一听,连忙奉承:“可见这当老子都是疼儿子的。”
范婉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娘这话说的在理。”
周瑞家的赶紧又喝了一口:“那这四姑娘……”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瑞珠赶紧让大姑娘别读书了,过来见见周大娘。”范婉连忙吩咐瑞珠,转过头来对周瑞家的抱歉的笑笑:“过了年大姑娘就五岁了,我寻思着该开蒙了,特意请娘家爹给找了个年岁大些的秀才做夫子,这不,前天刚交了束脩正式拜了师,如今正跟着读书呢。”
听到称呼周瑞家的脸色都僵硬了。
范婉装作没看见,只端着杯子喝茶。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婆子的叫喊声:“姑娘慢着点,可别摔着了。”
“知道啦。”贾惜春一边应着,一边跑的愈发的快。
然后贾瑞家的,就看见穿着明黄色裙装的贾惜春,一阵风似的扑进了范婉的怀里,紧接着,就呼啦啦跟进来了一群人,除了贾惜春的奶娘她还有些眼熟,其它大大小小四五个丫鬟,倒是眼生的很。
贾惜春依赖的靠在范婉的怀里,目光却落在周瑞家的脸上。
她虽然小,记性却不差,她知道眼前这人是西府的。
“四姑娘。”周瑞家的声音轻柔的喊道
“周姐姐。”
贾惜春也应了一声,随即搂着范婉胳膊的小手愈发的用力:“周姐姐今儿个来我家是做什么的?”
小奶音里面的‘我家’咬字咬的极重。
“老祖宗想四姑娘了,特意让我来接您回荣国府住两天。”
贾惜春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看向范婉。
范婉笑问:“你想去么?”
贾惜春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若是去了,夫子能跟着一块儿去么?”
“那怕是不能,夫子只来咱们宁国府坐馆,你若是去了,学业可就得停下了。”
贾惜春连忙摇摇头:“那我不去,我要读书,蓉儿读书大哥哥很是高兴,前儿个还赏了大哥哥五十两银子,我也要读书攒银子,到时候给侄媳妇你买簪子。”
周瑞家的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可是领了差事来的。
“大奶奶,您瞧……这……”
“老祖宗若是想大姑娘了,明儿个我带她去玩一天便是了。”
贾惜春一听说自己不用去,顿时高兴了,连忙点头:“我也想二姐姐与三姐姐了。”
周瑞家的尤不死心,还想再劝,就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莲叶手里端着托盘,一路小跑回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刚刚西府来人报信儿,说扬州的林夫人没了,老祖宗一听信儿就厥过去了,赖大管家已经拿了帖子去请太医了。”
“什么?”
震惊的不只是范婉,还有周瑞家的,只见她猛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接人了,回头对着范婉就说道:“大奶奶,家里怕是乱了套了,我得赶紧回去才行。”
“快快快,莫要耽搁了……”范婉立刻十分体贴的喊道:“莲叶,送周大娘出去。”
周瑞家的一路走,还能听见范婉吩咐让去寻贾蓉的声音。
心思烦乱的一路回了家,到了荣庆堂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她进了院门,就看见几个丫鬟正凑在一堆的擦眼泪,再往里走,王夫人和邢夫人也到了,此刻也是眼圈红红的落泪。
她寻了鸳鸯,小声问道:“老太太如今怎么样了?”
鸳鸯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几位老爷哥儿都进去了,如今正等着太医呢。”
周瑞家的这才退到王夫人身边,然后就听见王夫人吩咐:“你去门口看着,东府的珍哥儿一旦来了,便来告诉我。”
周瑞家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王夫人又开始哭。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搭脉就叹了口气:“老太太年纪大了,本就虚弱,如今又遇大悲之事,这是伤着心神了,我开一副安神汤,先吃着吧。”
贾赦连忙站起来:“可有什么补汤喝着能养身子的,尽管开了便是。”
太医对荣国府的做派早就习惯了,大笔一挥,又开了一剂补汤方子,都是些名贵药材,果不其然,贾赦拿了方子,再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直接让人去库房取药煎药去了。
“可这老太太怎么一直都不醒呢?”贾政也忍不住的跟在后面问道。
“你先让开,我给扎一针就醒了。”
两兄弟赶紧让开,就看见太医拿着根银针直接扎进了虎口,捻了两下,贾母便哀鸣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她先是有些茫然的看看帐子顶,太医趁机拔了银针就告辞了。
这种大户人家的秘幸,他还是少听微妙。
待他走出院子,就听到院内传来了痛哭声,摇摇头,被丫鬟引上抄手游廊,就看见不远处宁国府的贾珍正拎着衣摆急冲冲的往院子里面跑。
“我的敏儿啊,我的孩子——”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人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的孩子啊……”
老太太一声一声的嚎哭,哭的所有人心里酸极了,王夫人与邢夫人两个做媳妇的,却一个笨嘴拙舌,一个不会说话,两人此时都是闭嘴的葫芦,不敢说话,也不敢劝,妯娌两个难得心思一致,开始思念起了王熙凤。
王熙凤也听了这件事,只是她如今身子重,之前又见了红,大夫让卧床休息,所以她自然是来不了。
等老太太哭了一气,好容易声音低下来了,王夫人才开口劝道:“老太太千万节哀,莫要再哭了,若小姑子泉下有知,必定也是心疼的。”
邢夫人也赶紧的开了口:“是啊,老太太,倒不如将那报信的人喊来好好问问,这小姑子是出了什么事,才走的这般突然。”
贾母一听这话,难得没有开口斥责,反倒是赞同的点头:“快快,将人叫来。”
很快,报信的人便来了,贾母坐在罗汉榻上,目光锐利的问道:“你家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报信的人早就得了吩咐,便一五一十的将家中的事情说了。
尤其说道贾嬷嬷:“本来老爷想着,贾嬷嬷若能养好了身子再回来伺候也不迟,谁能想到夜里下了场雨,扬州的天儿潮气大,嬷嬷染了风寒就这么去了,老爷想瞒着不叫太太知道,可那陪房家的却私下里说了,太太一口气没过来,就这么没了。”
说着也趴在地上哭了。
贾母也没想到,不仅自己的女儿没了,就连自己的外孙子也没了。
“湖涂啊,我这孩子,真是湖涂啊……”
贾母哭着拍胸口:“这不是剜我的心嘛。”她泪眼朦胧,咬牙切齿的吼道:“那恶仆一家子呢,她害了我女儿,我要她给我女儿赔命啊,赔我的女儿啊。”
“老爷当时就把人拿下了,那贾嬷嬷贪了不少东西,一家子嚼用都靠夫人养着,老爷当日就把他们下了大牢了。”
“那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呢?”贾母听到贾嬷嬷一家子进了大牢,连忙问起林黛玉。
“大姑娘身子骨弱,去年冬日就病着了,后来苏姨娘衣不解带的照顾,过了年倒是好了,如今正在家一边守孝,一边跟着先生读书呢。”
“什么?”
贾母脸色顿时一变:“怎么能叫一个妾侍照顾着,不行不行,老大,老二,你们赶紧的去扬州,把我的外孙女给接到我身边来,我的女儿都没了,无论如何,得让我的外孙女好好的。”
贾赦和贾政自然连连点头。
旁边贾珍也跟着落眼泪,他与贾敏这个姑母关系也是极好的。
这时候王夫人擦干了眼泪:“稍后我让周瑞的女婿跑一趟扬州,他以前为了收货,经常随船去下游,扬州那边他倒是更熟悉些,只是……”
说着,她为难的看了眼贾珍:“以前他到外头去,凭的是族里古董铺子掌柜的身份,自从蓉儿媳妇拿了铺子,他已经赋闲在家多日了,我也不是硬要在此时说这个,只是他如今这样出去,也没什么身份,未免让林姑爷觉得咱们府里对小姑子不够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