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鱼把一锅蓝蓝绿绿的补汤炖好了,她是一点都不想喝的,但迫于压力,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她很痛苦,然而雪鸮倒像是很特别高兴特别馋的样子,一直围着她转。
钟鱼就特别不能理解,“你怎么……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真不愧是蔺无阙养的,物随主人形,这猫头鹰的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头痛,他平时都给它吃的什么东西啊?
雪鸮要是知道钟鱼心里疑惑的是这个,能把它的眼珠子都给翻没。
蔺魔鬼养个屁,他从来就没给过它任何东西吃!一次!都没有!
它要是等蔺魔鬼良心发现投喂,早就饿死了。顽强求生的雪鸮得到血一样的教训,那就是命硬的宠物学会自己自己找粮吃。
而且蔺无阙给这女人的,都是好东西!魔化灵物大补,是很多人都抢着要的东西。
这蠢女人还不识货,哼。
钟鱼喝了一锅颜色诡异的肥虫汤,是真的没办法识货,她快吐了。
蔺无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看她皱成苦瓜一样的脸,问:“那么难受?”
钟鱼难受还是难受,但这种时候又好像是被虐习惯了。擦擦嘴,活下来又是一条好汉。
就在这时,蔺无阙幽幽地开口说道:“你底子太差。月冥花只能吊命,圣灵元种在你体内无法吸收,以后要吃的东西更多。”
钟鱼听得觉得不对劲,眼神幽怨地看他,道:“师兄,你怎么说的,好像我快要死了一样。”
先天不足后天是作了点死,她现在是苦逼的恢复阶段,弱是弱了点,不至于要死吧。
蔺无阙眼底带笑,问:“那你怕死吗?”
“怕。”钟鱼想都不想回答,随后,她求生欲迅速上线,道:“一点都不想死,师兄的补汤我还能喝几百壶。”
我还想活五百年。
蔺无阙后面的话或许是被她一句‘我还能喝几百壶’给堵住了,他沉默地看着她,不语。
不过他现在似乎心情还不错,伸手将她嘴角没擦干净的汤渍给抹了去,凉凉道:“那就别挑食。”
钟鱼一抽搐。
她敢打赌,这世上绝对没有比她更不挑食的妙龄少女了,人生真的太难了。
钟鱼在某个当面来说是个心很大的人,随遇而安,年纪轻轻脑子里想的都是苟命养老。所以她跟着蔺无阙,在蔽目山谷就很莫名其妙地住了下来。
旧宫殿不是人住的地方,但胜在它前任主人翻新了一遍,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找得到。
钟鱼把破殿随便收拾收拾,居然还挺像模像样的。如果不是这时间地点不太对,她都觉得蔺无阙像是带着她游山玩水了。
这当然是她乱想的,但乱想也有点依据。
因为蔺无阙和她一起待在这里,给她摘这个东西弄那个东西,根本就没有理会外面的事情。
钟鱼什么都不想,连连咸鱼了好几天。
但蔺无阙好像是状态也并不怎么好。
她之所以会察觉到这点,是因为她发现蔺无阙一到晚上,面色就变得青白。那感觉形容起来,就是他比平时虚弱了一些。
钟鱼本来发现不了的。
也不是她不没心,而是蔺无阙平时就是那冷冷清清、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真要有什么不对劲,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白日里能让她看出来才怪了。
那天晚上,钟鱼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醒来,她听到窗子外面弄出了一连串的动静。
这两天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的雪鸮,迟迟归来。本来蔺无阙不许它进到破殿里面来,它就待在外面的。
但它就是静下来后,有个厌黑的毛病。
那夜它就往有灯亮的地方不停地蹭,所以就在窗子外面不停捣鼓,一直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钟鱼就被吵醒了。
她眯起眼,顺着发出动静的方向望过去,发现窗外是雪鸮的影子,就懒懒地起身去开窗了。
钟鱼开窗,杵在那里搞小动作的果然就是雪鸮。
不过她看到雪鸮白绒绒的羽毛上沾了红红黑黑的污渍,她一摸发现是血,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你去哪里回来的?”
钟鱼有点慌乱:“是你的血吗?”
雪鸮不能回话,耸拉着脑袋。
不过它这次就老实多了,没乱动。钟鱼焦急地乱摸了一通,才发现它身上没有伤,这血不是它的。
她松了一口气,随手把它提了回来,道:“你别是自己又出去找吃的了吧。吓死我了。”
钟鱼一把将雪鸮提回来。
她本来是想随便给它搭个窝就算了,转身想把枕头旁边的那团毛皮拿了出来。结果她一动,就把在另一边在阴影角落处陷入沉眠的蔺无阙,给惊动了。
这两天蔺无阙入夜就睡得很沉,或许他单纯是不想理会,反正他一旦闭眼,是不会轻易动弹的,这钟鱼是知道的。
所以他蓦地睁开眼,冷冰冰地看向她的时候,她神经绷得很紧。
钟鱼扯出笑:“师、师兄。你醒啦?”
蔺无阙缓缓撑起了身子。
他黑发未束,在肩上披散着,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庞藏在其中,黑眸里那股不知名的杀气,若隐若现。
静默了半刻,蔺无阙声音低低沉沉的,问她:“什么东西?”
钟鱼回神,急忙解释道:“这是师兄的雪鸮!我看它好像受了伤,所以带了回来……”
被提溜出来的雪鸮冷不丁对上蔺无阙阴沉而不悦的视线,就怂怂地缩着脖子。
照着蔺无阙的作风,钟鱼都做好了这可怜弱小的雪鸮被扔到外面去的准备了。
但没想到蔺无阙居然没动手。
他闭了闭眼,像是头很痛的样子,平日里那股清雅淡然在夜里消失了,现在整个人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蔺无阙确实是头很痛,体内灵力分成两股敌对的力量,像是乱战厮杀那样,毫无章法地暴走。
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如今他这具身体,灵府魂力俱是在破碎分裂的边缘,弱,还是太弱了。
他强压着烦躁和蠢蠢欲动的杀意,揉着额角,对钟鱼说道:“过来。”
钟鱼不明所以,但雪鸮的求生欲显然也很强烈的。
它在她行动之前,就自己跳到地上,飞快地跑到有萤石灯的墙角下面,事不关己地蹲着。
钟鱼瞪眼,她没见过这么不争气又忘恩负义的鸟东西!
她僵硬地看向蔺无阙,就小心地挪着步子,走过去。
蔺无阙抬起眼,看她不敢靠近地站在那里,扯出一丝不冷不热的笑容来,慢慢道:“站那么远,担心我会吃了你?”
你别说。
钟鱼还真的怕。
蔺无阙笑容变冷,阴阴地说道:“我要是想,你离多远都没用。”
话音一落,钟鱼就被一道力量给‘拽’了过去,直接扑到他身上。
她没控制住自己,倒下去就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了蔺无阙的头,痛得她两眼冒金花。
冷不丁被撞到了头,蔺无阙应该也是痛的,钟鱼都听到了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卧槽把他撞痛了吗?生气了吗?会不会死人啊?她心中大慌,脸色都要白了。
但蔺无阙在静了一瞬后,却是把她拉进了怀里,手掌扣住了她的后脑,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钟鱼感觉他动作有点粗暴,那感觉像是要把她的脑袋给捏爆,她吓得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比那没出息的雪鸮还要安静。
钟鱼心慌意乱,生怕蔺无阙下一秒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她听到上头顶响起他沉沉的声音,“是不是很痛?”
蔺无阙不知在问她,还是问自己。
钟鱼丝毫都不敢交矫情造次,就怕她说痛,情绪不稳定的他下一刻就给她来一个‘一劳永逸’的解痛法,连声道:“不痛不痛。我头铁。”
蔺无阙一顿,突然笑了,钟鱼趴在他身上,跟着他的胸膛连着震动了两下了。
钟鱼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一点都get不到。
随后,她感觉他放轻了力道。
蔺无阙隔着头发揉着她鼓包的头,但又像是不经心地安抚着。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身上那股隐隐扎人的气息,沉寂了下去。
钟鱼小声问道:“师兄?”
“嗯。”
蔺无阙淡淡地应了一声,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
钟鱼知道这是他的习惯,闭目养神的时候,就是这么默默无言地抱着她。
就像是她这块木头抱枕有什么凝神静心的作用一样。
钟鱼当然是有用的,至少被她砸到了脑袋,蔺无阙一次性痛得更彻底后,反而慢慢地就不痛了。
所以他就继续抱着她,没松手。
蔺无阙不动,钟鱼也很有经验地不动了。
然而,她被迫紧紧贴在他胸膛上。
静下来后,钟鱼就感觉到一股凌厉而紧张的躁动,内息极度不稳,那感觉就是有好几道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很快就知道不是自己精神恍惚,多想的了。
因为这异样不是她自己,是她贴在蔺无阙身上,从他身上感觉出来的。
钟鱼心下一惊。原来蔺无阙这几天一闭眼就睡得跟死一样,性格比之前还要阴郁吓人,是因为内息不稳,或者伤了哪里而神魂不定吗?
难怪啊难怪。
钟鱼静了半刻,感觉蔺无阙没有什么危险的举动,就小声问:“师兄,你不舒服吗?”
蔺无阙抿唇,没有说话。
钟鱼心里就更加肯定了。
她在他怀里感受着那股凌厉的涌动,虽说痛不到自己身上,但她无时无刻感受着那股若隐若现的冲击力,头渐渐地就有点痛了。
钟鱼犹豫了一下,用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师兄,要不我去帮你弄点药?”
怎么样都好,先把她放开,好难受。
这回蔺无阙就开口说话了,不过他说得有点直白诡异,“你不是最好的药吗?”
他说到一半,莫名停顿了一下,幽幽道:“不如把你给我吃一口?”
不知是不是钟鱼的错觉,她觉得他说最后一句骚话的时候,听上去居然有点不像开玩笑!
钟鱼疯狂摇头:“不能不能。”
蔺无阙扯了扯唇角,不着痕迹地将她搂紧,慢慢道:“那就听话点。别吵,睡觉。”
钟鱼闭嘴,就怕吵了他,等一下又要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情话了,只能是乖乖听话。
不过后来思绪太过杂乱,她没能睡着。
失眠深思了一晚上后,她就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什么原因,蔺魔鬼似乎变得有些虚弱了。
他选择逗留在这里不是心血来潮,可能是不想被人发现。
钟鱼觉得,她好像在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很厉害的秘密……
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会死。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忧郁而惆怅。
钟鱼心里装着心事,她总觉得蔺无阙现在处于一种不知名的危险之中,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未知的危险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所以她很郁闷。
不过蔺无阙半夜的时候,是死气沉沉的,等白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就不见半分虚弱的踪迹了。
蔺无阙面容清冷,身姿如谪仙,朗朗乾坤下不见一分黑暗气息,也半点都不像是虚弱之人。
他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心事重重的钟鱼坐在石头上,在想着什么事情出神。
蔺无阙也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晨光微微,只那一刻静谧美好。
随后,他缓步走到她身后。
钟鱼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火,心里想着事情,就没发现那神不知鬼不觉走到自己身后的蔺无阙。
她也是想昨晚的事想得出神,手里的巴掌叶就被身后之人抽走了。
蔺无阙拿着烧焦了边角的巴掌叶,了无生趣地看了看,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握着扇叶,那手便显出一丝苍白之色。
钟鱼一愣,猛地回头,就看到了神色淡然的蔺无阙,“师兄。”
他什么时候醒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蔺无阙看了眼陶罐里咕噜咕噜煮的那堆还在蠕动着的东西,再看了一眼钟鱼有点蔫巴的脸色,蹙眉,问了一句:“你很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钟鱼不知道他又想着要做什么了,心塞,面色更加郁结,违心道:“喜欢。”
“说谎。”
钟鱼表情很无辜地看着他。
说实话你又不让我停药,说谎你又不高兴,我好难。
蔺无阙看她一脸的委屈,就伸手将她的脸揉了一把,像是要把她的疲倦和憔悴全都揉去。
钟鱼脸都痛了,“师兄。”
蔺无阙住了手,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她喜欢什么,而不是直接硬塞强给的。
“啊?”钟鱼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蔺无阙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道:“今天可以满足你。”
惊喜来得太忽然,钟鱼觉得不对头。
“为什么?”
“心悦你,讨好你。”
呵呵呵呵,你现在已经吓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