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个人酒窖的入口,秋玹脖戴土气玉坠站在那扇木门之前。这种程度的木门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倒真不算什么,但在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的情况下硬是破门而入着实有点难度。
想着,她抬手礼节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里面并无人应答,听了一会动静也像是空无一人的样子。
看着门把上那把冠冕堂皇的大锁,秋玹干脆直接手起刀落将整个锁的结构尽数破坏。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刚一进入,一股浓醇带着点腐朽气息的酒香与木头发霉味就充斥了她整个鼻腔。
接着她沉默着,注视着那间看着不大但是满满当当排了好几个三人高柜子的朗姆酒。
这加里迟早酒精中毒。
她暗骂一声连带着赵以归也狠狠在心中记上了一笔,还是无可奈何地开始搜刮着酒瓶一瓶一瓶装进焦关城友情资助的空间口袋中。
她简直就像是个什么码头卸货工,或者是随便什么流水线上的加班人员。就这样辛辛苦苦装了十几分钟才堪堪到达一半的进度,而后更令人绝望的是,在扫荡完一排的朗姆酒瓶后,秋玹在那排架子的背后看到了一张打着酒酣的脸。
……是加里。
她默默将手中的那排酒瓶又放回去挡住他的脸,一边绕到柜子尽头开始重新扫荡。
“唔……谁?是谁在那里?!”
秋玹沉默一秒,一边手中加快了装酒的动作。
“奥赛?是你吗?我就知道是你,你这混蛋是不是又来偷我的酒了?!”
那排柜子之后开始不断传来叮呤咣啷物品打碎的声音,但是由于加里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把自己挤到那片狭小缝隙中的,柜子被咚咚敲响了好几下,里面的人暂时还挣扎不出来。
快快快。
扫荡到最后,秋玹几乎都已经不在乎酒瓶会不会打碎这件事了。她手臂一扫就伴着加里弄出的动静声将一排朗姆酒给扫进了袋子中,内部酒瓶碰撞着打出好听的打击音。
“等等奥赛,你不是,不、不是……你、你是阿珂尔吗?”
柜子之后的动静声猛然停了下来,接着,加里那明显可以听出醉得不清的声线犹豫着问道。秋玹挑挑眉,大言不惭道:“没错。”
“阿珂尔、阿珂尔……你、你愿意来找我了?你是原谅我了是吗?阿珂尔!”
秋玹(装酒):“没错。”
“太好了……不、不是,阿珂尔你要知道,奥赛当初不是故意将你卖给海盗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我不是的,阿珂尔,我不是故意的!”
秋玹:“没错。”
“那你既然愿意来找我,你还是爱我的对吗,我们还是能够回到从前的,对吗?!”
“没……当然不可能了,笨蛋。”
秋玹叹了口气,大概估算了一下离门的距离,转身回去将那排挡住加里视线的酒瓶也给拿下装到了自己的袋子里。
“你心里也清楚的,再也不回去了,事实如此,仅此而已。”
她这样说着,在看到那张涨红错愕的肥脸之后猛地转过身朝门口冲去。一直跑到了船舱会议室的楼下几层,在她以为没事了这次的任务顺溜完成之时,危险感应的触角却在第一时间高高竖起!
子母刀锋瞬间出鞘,在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铮响中,那张因为宿醉浮肿扭曲的面庞出现在被拦下的钢管之后。
加里手中就握着一根看起来随便从哪个角落里拆下来的钢管,但是刀刃之间相互抵触而发的压力让秋玹面色彻底凝重下来。面色通红的酒鬼赤红着双目甩掉手中的钢管,宽大的手掌一合,那底下翻腾汹涌的海浪竟然就这样朝站在楼梯上的秋玹席卷而来。
什么东西啊,这酒鬼也是一个元素魔法师了?还是说……这本来应该是阿珂尔作为塞壬独有的能力?
秋玹暗骂一声,干脆地收刀护着怀中的袋子,回身跳上了楼梯扶手开始直接攀登。
“!”
裹挟着千钧之力的浪潮猛地出现在她面前,在那道直径高度都可以直接将小破船淹没的水墙里,秋玹未被衣袖盖住的皮肤几乎都要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迸裂。她单手死死扣着楼梯扶手支撑着自身重量,眼睛被海浪压力冲击得睁都睁不开。
船长呢船长快出来不管管这酒鬼!在满目海水冰凉与高强度的冲击下,秋玹此时能做的不过只是扒着扶手让自己不被彻底卷入狂浪。她在心中无声怒吼,船长到底在想屁吃这疯子都要把小破船给弄沉了……等等,等一下。
摸索到手中依旧纹丝不动的木质把手,秋玹完全听任危险感应的指示躲开加里的闷棍,愣是硬咬着牙关睁开了眼。
在双眼一片刺痛中,她勉强在湍急水流中往上扑腾了几下,总算是得以窥见一丝端倪。
在那看上去蕴藏着巨大力量毁天灭地的海水浪潮中,船舱的木质内室建筑明明显得不堪一击,但此刻却在猛力冲击下纹丝不动,只除了有些受潮。
——就像是,它们受到了“保护”,根本不能够被损伤一样。也有可能是加里和他们一样,都受到了某种“规则”的限制,即使再怎么样也不能对船只造成重大损失。
而不管是怎样,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秋玹手撑着将脸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憋在口中,随后猛地顺着楼梯扶手的方位下潜。
一直阴魂不散如跗骨之蛆跟在身后放冷枪的加里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他在狂浪中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另一只长得抽象的男性塞壬,回归了海洋,宛如回归他真正的故乡。
将子母刀握在左手,右手从随行空间里掏出机械枪。秋玹忍着眼睛的酸痛往身后放枪逼退加里的行进路线,一面略显笨拙地朝着船舱外壁的方向前进着。
口中可供呼吸的氧气越来越少,而不知是机械枪在水中同样发挥不出实力,还是施加了塞壬buff的加里简直如鱼得水。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被追上,而现在也不过是凭着危险感应的直觉在硬撑着躲避罢了。
在水里根本就不能打。
窒息的痛苦在几息之间传遍她的身体,秋玹几乎都要在那张丑陋泛红的脸上看到了圣光——虽然她此刻的脸色也因为缺氧而比加里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千钧一发间,她调动最后一丝肌肉记忆躲开加里挥来的钢管,脚尖总算找到了一个着力点,用力往钢管上一蹬,将自身送出内船舱的范围。
头部离开海水的一瞬间,她几近贪婪地呼吸着鼻腔间带着腥咸的空气,同时强行运起肌肉片刻也不敢停地捉住栏杆扶手向上爬去。
那呼啸而来的浪潮眨眼间将她吞没,秋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进会议室那一层的走廊,在视线重新被海浪淹没之前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如她所料,他们的场地被“保护”起来了,加里的能力根本进不来。
此刻秋玹就像是一个水鬼,或是随便什么溺水身亡前来索命的水猴子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她顶着一屋子行刑官或惊异或看好戏的目光走进去,每走一步就在干燥的地板上面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将那袋朗姆酒扔在桌上,光是听着砰的一声声响就知道酒瓶肯定在之前的混乱中壮烈牺牲了不少,不过现在这也不重要了。她坐下来,也不顾浑身湿透仍在往下滴水,略显倨傲地抬起下巴看向主场水手、或是赵以归的方向。
水手垂眼望了一瞬同样在桌上渗着水的破烂麻袋。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任务,队伍每人加320分。”
“不错。”“可以啊,干得漂亮阿芙。”“还行啊,这波打得漂亮。”
短暂的沉默之后,以焦关城为首的队伍成员纷纷不吝啬给去了鼓励。赵以归同样混迹在人群中不着痕迹地笑笑,只有茹茹一人脸上同时夹杂着欣喜与担忧,坐直了身子不住往看上去脸色就不太好的秋玹看去。
后者安抚性回了个没事的表情,在接过一旁人递来的白袍时挑了挑眉。
“不错,挺上道。”
秦九渊坐直身子全然不在意似的目视前方,听到后也只是极为平淡地说了一句:“多出来的衣服而已。”
“是是,多出来的衣服。”秋玹用袍子将自己里三圈外三圈地裹起来,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点冰冷海水之外的温度。“这位穿着老头背心的好心先生,真是太感谢您的‘多出来的衣服’了。”
“……什么老头背心,这是作战服。”
“没错,是作战服。”
“……”
“下一轮抽牌。”老实水手将卡牌直直伸到秋玹鼻子底下,暂且打断了这场关于服饰问题的讨论。秋玹伸出被海水浸泡得冰冷的手指,随意地抽出了一张。
……卡牌上明晃晃的小丑笑容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了她一记重拳。
二十分之一的概率啊。
秋玹倒在桌子上,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被施加了什么debuff。
而更加风水轮流转的事情,接下来彦姐讽刺地笑了笑,朝着长桌展示出了自己手中的小鬼牌。
秋玹:我现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快点选吧小妹妹,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应该不会怕这一次小小的游戏吧。”梳着高马尾的女人补刀似的催促道,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真心话。”秋玹趴在桌子上道。
“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彦姐也同样重新坐了下来,翘着脚一副不着急慢慢玩的样子。最终还是在主场水手的提醒下才悠悠道:“你的上一个试炼场里,获得的所有能力是什么?”
虽然明知道彦姐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但即使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问题后众人还是不禁面色扭曲了一瞬。之前瑞依的例子已经给大家很好地示范过了,对于像他们这样的行刑官来说,最忌讳的就是打听能力道具方面的问题。
秋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却笑得一脸莫名。
他们不知道她的经历,但她自己还不清楚吗。在那个名为“聚焦”的第三个人试炼场中,她除了一块土气无比的玉坠和跟牙仙换布偶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值得说出的能力。事实上在那个试炼场中,她真正学会怎样去“看见”,是比这些所谓的个人能力更为重要的。
秋玹耸了耸肩,无比坦荡地说道:“我获得了可以看见鬼怪的能力。”
“哈?你在说什么?”彦姐皱起眉满脸荒诞地看着她,“不想说的话直接选大冒险就好了,说一个这样的能力是想忽悠谁啊,你问问在座的哪一个人看不见鬼?真是好笑,如果看不见的话等到你过与鬼怪有关的试炼场时不是必死无疑?”
水手:“回答正确,本轮玩家及所在队伍加102分。”
彦姐/其他人:“你说什么?!”
可是既然“规则”都判定她说得是真话了,再怎样不可思议众人也只能将这疑问藏在心里。直到下一轮抽牌开始后彦姐仍心神不定地看着角落里秋玹的方向,在对方的无动于衷里终于有些不明白那是怎样一个奇怪的人了。
由于涉及到规则相关的事,水手也始终不愿意告诉他们怎么才算是游戏结束。于是众人只能重复着一轮轮抽牌,由真心话改为大冒险,等待抽中大冒险之人归来的过程。
在这期间有人凭借自身实力赢得任务,也有人在得知大冒险任务时为了性命着想直接放弃。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见秦九渊又一次抽中了普通的数字牌——从开局到现在他就没抽到过一局大鬼或是小鬼——秋玹用手中的小鬼打了他手中的牌一下,道:“老实说渊哥,你是不是买挂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嘟囔着看似不耐地将她的牌推开,随后又伸回手示意着她回神看站起来的正在展示大鬼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