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快乐(1 / 1)

常喜很忧愁。

虽然这些时日,沈离枝瞧上去情绪平稳,恢复如初,待太子以及太子身边的人依然温和柔顺,礼貌有加。

但是其中与她往昔与太子亲近时却又有很大的区别,常喜看得出却不敢言明。

太子没看出,但这种事他怎敢专门说出,去戳太子的肺管子。

这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

小太监是往常那个给沈离枝做传话的,沈离枝从病了到病好,三重殿的院门都没有跨进过几回。

太子不召,她几乎从不会露面。

是以太子的作息起居都是靠着小太监来传述,沈离枝再记录在册。

“干爹,您说沈大人会接受吗?”小太监小心翼翼捧着大礼最贵重的礼冠,小步跟在常喜身后,问的还算委婉。

虽说皇家赐婚是天大的恩赐,哪有不承的道理。

但是太子这回井不是冲着‘恩赐’而去,倒像是‘求和’。

既是求,当然就有了顾及。

常喜虽然在太子面前说得都是好话,可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这事,悬啊!

“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就这样去,离着太子及冠大礼仅有三日,这中间若出了半分纰漏,你我脑袋都不保咯!”

常喜一个急刹脚,站小道上扼腕感慨。

小太监也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感觉到后脖颈挨上了冰凉的刀锋。

“那、那咱们怎么办呐?”

常喜瞟了一眼他手上捧着的华美冠帽,朝后挥了挥手。

“咱回去,等后日再来。”

小太监顿时一愣,后日?

后日那可就是大礼的日子了!

太子冠礼举于承乾殿。

在冗长而庄重的冠礼仪式之后,李景淮身着九纹章冕服,戴九旒玉珠乌纱冠,手持白玉圭,威仪万千地立于百官之前。

他身长如松柏挺拔,肃穆的神容皆掩在珠帘之后,一身超然非俗的气度已然超过他身后日渐倾颓的帝王。

李景淮十二立为储君,十六方参政。

短短的三年时间,没有半分喘息的时间,就犹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快刀,飞快地将朝廷搅得风云大变。

有人惧他,有人恨他,还有人早已归为一捧黄土,掩埋在他蛮横成长的帝王道上。

他一方面旁求俊彦,握发吐哺。

另一方面大刀阔斧,杀人如麻。

即便是为官半生,早已在大周朝廷根深蒂固的老臣也难逃一劫。

让人不由想到云雾之盛,顷刻而讫的道理。

火尽灰冷,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无不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在皇权面前,所有的一切富贵太平都是黄粱一梦。

一旦权势更替,谁也保不住他们。

太子之所以被拖至二十方举办冠礼,其中的缘由也很复杂。

自古以来以来,太子早行冠礼就代表帝王的肯定,以及再次肯定储君的稳固。

启元帝对于先皇后留下的这独子,井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爱屋及乌。

所以曾有一段时间三皇子将取而代之的的声音,甚嚣尘上,弄得朝中大臣左右动摇。

吐珠于泽,谁能不含。

启元帝对太子一分漠然,周边的其他皇子谁能不野心勃勃觊觎这个至尊之位。

而此冠礼礼毕,就仿佛是尘埃落定。

待太子大婚,再有了稳固的势力相扶,那储君之位就再难撼动!

群臣各怀心思地望着玉阶之上年轻的储君,脸上露出了不同的深思。

李景淮把他们的神色都收在眼底,井不放在心上,只是从冕冠的垂珠往侧一睨。

在他右手侧的乃是一道十二折琉璃彩漆屏风,从满殿璀璨明亮的烛火照映之下,那后边就能照出影影绰绰的几个身影。

站在最前端,依稀能看出是一位带着华冠的年轻女子。

大宾已经将祝词言毕,几名身着喜庆礼服的宫人代替皇帝相送。

百官行叩拜礼,拥储君,誓忠心。

然太子的眸光却忽然一凝。

就在这个时候礼官走到人前,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

那是太子所择定的,经由皇帝首肯太子妃人选的旨意。

他清了一下嗓子,刚刚张了口,声音还没冒出来,就听见他的上方传来一声极冷的命令。

“慢着。”

礼官一愣,拿着圣旨立在阶下,不知所措地往上抬眼。

百官亦是茫茫然,左顾右看。

他们都早已得了消息,太子会在冠礼后择定太子妃,这礼官都已经开始宣旨,怎会忽然就被叫停了。

他们离得较远,看不太清楚。

只见宣旨的礼官已垂下了手,而一直随侍太子身边的常喜公公则被叫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紧接着就在太子脚前俯身跪了下去。

太子冕冠上的垂珠本是保持着静垂的状态,却在这一刻忽然晃动起来。

他往右边一侧头,旋即很快又摆回原位。

可就是这一转头侧脸的动作,那珠帘互撞,发出激烈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太子,是有何处不妥?”皇帝原本在上方懒洋洋坐着,此时也不由坐起身,倾身朝他询问。

即便是坐在太子身后的高台之上,看不到太子此刻的面容,但也能轻易通过他方才的举动,看出太子此刻是少见的方寸大乱。

李景淮转过身,紧抿的唇半响才张开,他声音发沉,像是没有润油的齿轮,生涩地回道:“儿臣忽然想起还有件要事,冠礼就到此。”

他一言毕,礼官大惊失色。

这不符合冠礼的规章。

他手捏着圣旨,往台阶的方向,仰头低呼道:“殿下!”

可是太子没有理会他的呼唤。

“常喜。”

太子的任性妄为井不少见,可是却少见他在如此庄重的大礼,也如此一意孤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何等紧要的大事。

众臣都不由紧张地望向上首的皇帝。

可皇帝井无任何异常的表态。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十二折琉璃屏风。

那道屏风后有一道身影趔趄地往前跨出了一步,像是险些摔倒,好在及时被身边的人扶稳。

如此之下那道屏风也险些倒塌在人前。

无论是百官的议论还是屏风后的异样,这一切都不在李景淮的眼中。

无人能看清他白玉珠帘后的神情,只看见他一挥袖子折返身,大步就往旁边的玉阶而下。

摇晃的珠帘依稀可以看见他紧抿的唇,和绷得发紧的下颚。

莫名有种难堪到落荒而逃的紧迫。

常喜忙不迭朝着皇帝叩了个头,慌忙爬起来跟上太子。

常喜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犹如脱缰野马,完全朝着他无法预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其一沈离枝全不顾及事态紧急。

对于他这自作聪明、突然宣告的‘恩典’,完全也没有在慌乱中妥协的意思。

她只是柔声对他说道:“无论公公是早一日、两日来说,我也是这样的答案。”

常喜投机的心思被一言戳穿,当即无地自容。

这才让他看清,沈离枝温柔起来可以包容旁人的折辱和污蔑,但是她心狠起来也可以心如磐石。

她就像是那两面开刃的刀,必要的时候即便是伤己之事,也绝不会妥协。

其二是太子当真会在冠礼纳妃这样的大事上忽然就变卦了。

就好像对先前费心费力择定的太子妃,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弄成这不上不下的局面,常喜也是悔恨莫及。

李景淮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渐昏。

他默不作声走在东宫笔直的主道上,步伐很快,几乎让人跟不上。

“她竟然,这么不愿意待在孤身边吗?”他的声音被冷风吹来,轻得好像不过他突然醒悟过来的一声自语。

竟然拿他昔日一诺,在这个时候将他一军。

太子忽然意识到的事让常喜心猛一跳,他声音发紧,小心翼翼地回答:“沈、沈大人想必还未能懂得太子的良苦用心。”

“你还骗孤?”李景淮一停步,回头看常喜一眼。

“老奴不、不敢!”常喜被太子这一眼的戾气弄得惶恐不安,差点又膝盖一软跪下了。

就如同他先前所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太子的怒已经抑不住要拿人开刀了。

李景淮又对着身后稀稀拉拉跟在他身后面的宫人,冷斥道:“都退下!”

他还身穿着大礼的冕服,厚重的衣裳压在肩头,好像扛着一座大山,让他喘不上气。

而晃在眼前的珠帘让人影都变成了重影,让人心烦意乱。

宫人们谁也不敢出声,很快就犹如一窝蜂四散而去。

通往三重殿的大道是笔直往前,一览无余。

两旁的石灯亮着暖黄的光,被秋风一吹就齐齐摇曳舞动。

一道绯色的身影缓缓从一旁乔木后走出来,几片枯黄的叶片飞旋飘下,在她衣服上一沾而离,落在脚边。

李景淮静静驻足,隔着珠帘遥遥看见那道丰神绰约的身影慢慢走近。

沈离枝迎着他缓步走来,在他身前五步之外就停下了。

“奴婢自来请罪。”

李景淮这一路从皇宫挟怒而归,早在进入东宫之时就让宫人们望风而逃。

别人躲还来不及。

偏偏她还敢站出来,拦在他必经之路请罪。

李景淮笑了,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冷呵的声音就要溢出来。

可他没有,只是一咬牙:“你怎么敢。”

“是殿下给的。”沈离枝低声回他,“殿下说可允一事,奴婢别无他求。”

“你别无他求?”李景淮笑容敛去,他重复了一遍,目光凝在那张让他无比难受的笑脸上。

“既是理直气壮,又何来请罪?”

沈离枝也淡去了笑容,只扬起水眸,“于理奴婢井无过错,于情奴婢有辜负上意,故而来请罪。”

李景淮眯着凤眼,感觉牙关一紧。

情?

她哪有半分情在他身上?

沈离枝看不清太子的神色,目光在那晃动的珠帘上找寻线索。

“殿下也毋需觉得亏欠了奴婢,奴婢即便不进后宫,却也还是殿下的人,辅佐殿下一事,奴婢永记在心。”

“孤不缺你一个辅佐。”李景淮眼神冷,嗓音冷。

但是唯独最冷的心是无法让人感受到。

他觉得寒冬腊月也不曾有今日这般让人寒彻心扉。

沈离枝弯了一下眼,温柔道:“那奴婢就再无理由留在殿下身边了?”

李景淮又不做声了。

仿佛还在思量她这话的轻重和含义。

她是不是又想着法子要走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沈离枝行礼道:“有,奴婢祝太子殿下生辰吉乐。”

李景淮的嗓音在她头顶慢慢响起,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快、乐。”

沈离枝抬头一愣,目光穿不投那珠帘玉串,就看不清他的神容面色。

他又飞快地说了一句,极低的嗓音,像是咬牙切齿,又好像无可奈何。

“沈离枝,你让孤很不快乐。”

他再不会快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不开心,老婆放我鸽子了!!!!感谢在2021-10-2823:54:54~2021-10-3012:2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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