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骑马(1 / 1)

沈离枝有些错愕,她没料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撞上太子。

可眼下也没时间容她悔恨,为何没有选一处更好的地方,避开太子。

她只好转过身,朝着太子跪下行礼。

视线的余光中,太子的衣摆还在微微晃动,鞋尖正朝着她,离得很近。

借着弯腰叩首的动作,沈离枝小心地将膝盖骨往后挪远了一些,将自己的臀往后坐去,不让自己的头会有机会触碰到太子。

她还记得,太子不喜欢被人触碰,哪怕是一片衣角。

“见过太子殿下,奴婢刚刚失言,还请殿下恕罪。”沈离枝埋下头,耳垂上珍珠坠就在她莹白的脖颈上晃了晃,荡出一抹光晕。

上位者想要治人罪时,哪怕一个眼神都是错的,所以她口里的不麻烦也成了他心中足以治罪的嫌弃。

沈离枝自知发生了那样的事,太子可能看她横竖都不顺眼,这也实属正常。

李景淮自上而下俯视的角度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得是一清二楚。

他见两人之间被拉出的一大截空地,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现在的她倒是很知道表现不敢逾矩的模样,像是对他恭敬又敬畏,一切都符合她作为女官的身份。

谁能想到同样一个人,醉后就和换了一个芯一般,变得胆大包天,胆敢对他肆意而为。

一个人,两副面孔。

谁又敢说她是不是假借微醺,故意撩拨他的?

李景淮垂下双眸,开始审视她拉开的这一段距离。

她或许觉得早先对他的诸多冒犯,只要日后作出一副谨慎小心的谦卑样子,便可让他就此放过,既往不咎。

若是换做别人,那些事或许便可过去了。

左右不过是喝多了,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糊涂事,至于撩拨了谁,又戏弄了谁,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便可以当个梦,随手一挥就抛之脑后。

但是到李景淮这里,他向来不会稀里糊涂的过,是因是果,孰是孰非,他都要弄个明白。

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也会去做。

所以,他来了。

一礼毕,太子没让起,沈离枝就低头跪着,完全不知此刻垂眸凝视着她的该是怎样可怕的深渊。

她只能感受出停驻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徘徊得太久,久到像是回桓在松林那阵夹雪的北风,让她四肢都生起了寒冷。

逐渐这寒风又变成了让人感觉危险的风暴,仿佛轻而易举可以夺走人性命。

她在地上缩起了脖颈,越发显得恭敬。

李景淮抬脚往前一步,轻易将沈离枝别有用心拉开的那点距离抹去,他俯下身,清冽的气息从他微敞的领口透出,沈离枝曾还以为这股味道是太子挂的香囊或是衣服上的熏香。

不曾想是太子原本身上的味道。

沈离枝下意识敛起呼吸,眼睫随着他的有意靠近轻抖了一下,微微掀起,诧异的神色自眼底倾泻,她唇瓣不可控地轻启,正要说什么时,李景淮压低的嗓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

“想学也不是不行,只是孤很严格。”

沈离枝再次眨了一下眼,那抹迟来的惊讶从她唇瓣颤出。

“啊?”

李景淮又盘起双臂,挺身而立,那轻飘飘的目光只是短暂路过她那张的脸,然后看向远处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常喜。

他给沈离枝扔下一句不容置疑的话,将这场短暂交谈‘圆满‘结束。

“申时,马场。”

沈离枝倏地抬头看向太子,惊讶地忘却了称呼:“殿下要教我打马球?”

“换身衣裳。”

李景淮自顾地说完自己的话,又往她旁边行了几步,然后便擦过她的身侧往迎着追来的常喜而去。

东宫既会举办击鞠这样的活动,所以自然都给女官们备下了相应的服制,不过大部分女官并不会选择穿这套,只有毫无准备的沈离枝才会无奈地从箱底翻出这不受待见的骑服。

夏日炎热,到傍晚才有一阵凉风吹散了白日积攒的闷热。

李景淮换了一身精简的骑装,鸦青为底,月白暗绣,行止间宛若流光在沉沉暮色中,修长结实的腿蹬着一双小牛皮长靴,落地时沉稳有力,几步的功夫就从小道转进了绿林包掩的马场。

专管东宫马厩的苑令才瞧见人,又一眨眼的功夫太子已经走至眼前。

他赶忙上前拱手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告罪就听见太子的嗓音缓缓响起。

“她人呢?”

苑令早得了太子的传话,还没到下午已肃清整个马场,空荡荡的跑马场里其实一目了然。

李景淮刚问出声,视线已经捕捉到站在角落的少女。

沈离枝抱着双臂,环胸侧头,背靠在围场的圆木柱上,她的视线全落在不远处的马厩里,那有一匹小马正在进食。

头顶一撮黑毛的小马驹时而低头嚼草,时而咴儿长嘶,憨态可掬。

沈离枝看得出神,并没有察觉他们这边的动静。

李景淮一摆手,对苑令命令道:“把马牵出来。”

他自己往一旁走去,顺手从架子上垂挂的一排直柄马鞭中选出了一根。

他用马鞭敲了敲手心,试了试力度,便朝着沈离枝走去。

平时李景淮穿着锦履,落地无声,每每走近都跟鬼魅一样不会惊动人。

今日他靴重声沉,还没靠近,沈离枝已听见了声响,转眸回头。

她抱起的双臂自然下落,可是不知为何半途又顿住,下一刻她就含胸屈腰跪下行叩首礼。

“见过太子。”

绛红色贴身骑服将她身段紧紧裹着,俯身时背部紧绷出一段弧线,细腰也被窄带束出婀娜。

这身骑服不受女官待见其实是有道理的。

女官夏制常服虽然轻薄,但是其形制也算上宽松,极好的修饰了各种身型,既显得矜持,不失女子的端雅。

但是这身改良骑服参考于北边的狄族,蛮夷不同于周人,他们性子热烈,从不藏拙掩美。

这身骑服为显出女子的身段用得还是那弹性最佳的团云缎,裁剪方面更是显得胸前丰盈,楚腰纤细。

沈离枝下午从司芳馆下职回到院子已经晚了,匆匆翻出骑服等换上时外边已经传来其余女官陆续回院的嘈杂。

也没有再多的时间让她脱下换一身,只能先避开人流,赶着时间在太子之前到了跑马场。

跑马场并不在东宫之内,而是紧邻东宫外院,被加扩出的一块场地,四周有密林掩映,十分幽静。

这里也是平日太子放松跑马的地方。

李景淮目光从上而下,一扫而过,并没有显出异色。

“起吧。”

身后的马蹄声有序响起,苑令动作很快,把早备好的两匹马牵了出来。

沈离枝刚起身站好,就见一个中年红脸的宫人两手一边各拉着一匹马走来。

一匹马通体黑,毛光油凉,昂首阔视走在前头,另一匹马白花毛棕鬃,垂头夹尾,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李景淮从苑令手中接过缰绳,侧翻身跨上马背,动作娴熟,姿态优雅。

纯血马体型高大健硕,眼神凶而傲气,可在太子手下却乖得像猫儿一样,被他手指搔了几下脖子上的鬃毛,还愉悦地轻甩起长尾。

苑令便把另一匹马的缰绳递到沈离枝手前,殷切地同她道:“沈大人,您请吧。”

逆着霞光,李景淮骑在高头大马上,脸正朝向她。

“上马。”

虽然不清楚太子是存了什么心思,愿意屈尊降贵亲自来教她打马球,但是听他的声音就很容易知道。

他并没有多少耐心。

沈离枝深吸了口气,拉住缰绳先伸手摸了摸马的鼻子,见它温润的大眼睛眨了眨,并没有抵触她的触碰。

苑令给她选得马虽年龄稍大,但是性子温顺。

沈离枝自小对骑行不热衷,但沈府里上也有教骑射的先生,所以也跟着学了一点皮毛。

皮毛是真就是就那么一点,她练的最多便是如何姿态优美的跨上马,至于骑行的过程,一般都是由家中府仆牵引,她自不用去考虑怎么驱使马儿。

沈离枝拉住缰绳,一脚踩在脚踏,身轻如燕地跨上马背。

李景淮一夹马腹,驱马靠近,直到与她并肩,才转头看她。

“会骑马?”他嗤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她之前对赵争放下的大话。

沈离枝微微垂头,底气不足回道:“殿下不若先允我跟着苑令大人学怎么骑马吧。”

距离比试的时间是不多了,但沈离枝并无打算在马球这一项上博得关注,她所求不过是一个参与、完成且无大错罢了。

可太子李景淮是什么人,他做一事便要做绝,向来只有好与差,没有模量两可的将就一说。

沈离枝也能领会他所说严格,想必还怀着名师出高徒的美好愿景,想把她练成个中高手,不坠他的英明。

但实际上只看了她上马的花架势,李景淮就看穿了一切。

这显然是不合实际,也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成的目标。

她连马都骑不好,还谈什么抢球、击球?

李景淮见她又拿话来推脱,早知道她从没有想过要让他来教,但是重听一次还是让他心底不快。

她有什么能耐嫌弃从无败绩的他?

李景淮视线往她的姿势上一凝,嘴角扯起冷笑,拿起马鞭就往她后背轻抽。

“背挺直,腰放松,臀坐稳。”

随着他话音,背、腰、臀依次被他用鞭子极快地敲了一个遍。

沈离枝没来得及反应,腰臀上都实打实挨了一下。

这种地方就是父兄也轻易不会触碰,如今被一根直柄鞭毫不客气地挨个打过。

虽然谈不上疼,可在沈离枝心中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惊澜。

她反手捂住自己的臀,原本就黑亮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像是十五的圆月。

李景淮眸子微缩,抬起马鞭。

她这是什么表情?

李景淮瞧了一眼手中的马鞭,再看了一眼沈离枝的表情。

何至于如此吃惊?

他当初学骑射的时候,也没少挨过鞭子。

那时候教他的还是一位统领三军的大将军,下手可比他下手重得多,经常一鞭子下去都能肿起来一条。

他还多少给她留了分寸。

“怎么,是不会还是做不到?”李景淮撩起眼皮,凤眼一挑,他收回直柄鞭又轻敲了几下身前的马鞍,大有她不服还会再指点的意思。

沈离枝静静凝目,半响才放下捂臀的手,摇了摇头。

“奴婢能做到。”

太子像是从没有教过人,她在沈府的骑射师父可不会拿鞭子抽人。

更何况是抽姑娘家的。

但是偏偏在李景淮认真严肃的目光中她难以开口点明他此举不妥,就怕从他口中再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反而自讨没趣。

她挺直背,收住臀,两腿也夹紧马腹。

哪知道刚做好这些,小腿腹又挨了一下。

“放松。”

李景淮一边挑剔,那根鞭子就随着他声音直接敲上去,根本不管是什么地方。

指哪敲哪。

沈离枝被他一顿挑剔下来,弄得全身都僵硬了,小脸也紧绷着,再没有平日从容的神色。

就怕连呼吸都是错。

她抿着干涩的唇,一一按照他的话去做,只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后背就生出了一层薄汗。

本就紧贴的衣裳粘上身,无处不难受。

可她也不能说。

太子严格也是有严格的道理,她只能认真达成太子苛刻的要求。

李景淮纠正完她的姿态,便拉开视线端视他的成果。

沈离枝这身骑服服帖在她的身上,很方便和容易看清她哪里发力哪里松懈了。

此时她视线平齐前方,挺胸开肩,腰肢挺直,细长的腿顺着马腹自然垂下,臀挨在马鞍之上稳坐。

这般坐于马上,骑乘的姿势已经相当能唬人。

若是不知道底细的,说不定还真会以为她是个骑马的高手。

李景淮目光寸寸往下,若目光是笔,此刻他已经能画出一副标致的美人图。

抚州在大周南境,那里的女子天生骨架玲珑,沈离枝更是修腿细腰,她身骨纤细但又丰盈有致。

占尽山风水秀的气韵。

李景淮看了半息,淡淡撇开眼,用鞭子指向前方,那里立着一根障碍柱子,他再次开口给沈离枝下了个指令。

“绕过去跑一圈。”

沈离枝眺望并估摸了一下那柱子的距离,大约十米。

然而太子口中所说的是跑一圈,而不是走一圈。

她便有些为难。

沈离枝不曾纵马飞驰过,少有几次骑马外出的时候也是由仆人牵绳作伴,但她又怕太子一个不高兴就一鞭子抽在马身上,若马儿受惊她肯定也控制不好。

届时摔了伤了,都是自己受过,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

她轻扯了一下缰绳,学人抬腿轻敲了一下马腹,能在东宫的马本身都是训练有素,可在沈离枝的驱使下,那马就缓缓抬蹄往前,一直都保持快步却不是跑步。

马术不精者确实不知道如何让马发起跑步,光靠磕马腹或者拉扯缰绳并不能让马领会驾驭者的意思。

李景淮挑起眉,狭长的凤目微眯起。

早知道马一动,她那姿势肯定又要打回原形。

却没曾想过,她连骑马跑都不会。

球都追不上,还想参加击鞠比赛?

沈离枝驱马走过柱子,很快她就发现一个新难题。

她不会让马转弯。

向左扯缰绳,马儿只把脑袋撇向左侧,步伐却坚定不移地往前。

眼见着越走越远,走过了立柱,沈离枝不得不从马背上费力地扭过身子。

巴巴望着骑马停在原地的太子,扑煽的大眼睛里有些疲倦又仿佛还有些委屈。

像是那马故意为难她一样。

李景淮一日的坏心情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沈离枝被马带走,一副无措为难的模样。

“傻子。”他低声一句,才抬手用鞭子轻敲着身下的马,慢悠悠赶去帮沈离枝控马。

“殿下,其实我不太会骑马。”沈离枝终于低头,太子这样的教法,她有点吃不消。

李景淮瞥她一眼。

他这会才算是知道,即便他再勉强,就像霜风吹不开夏花,时候未到,如今的沈离枝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就到这。”

沈离枝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慢慢弯起眼,浅浅一笑,“多谢太子……”

李景淮瞧着她的笑眉笑眼,用鞭子轻击着手心,慢条斯理开口道:“明日申时,在这里等孤。”

沈离枝的笑容一下便凝住了。

沈离枝低估了太子的耐心和执行力。

自跟太子学骑马击鞠,她就犹如上了一条不到彼岸不回头的贼船。

已经没有中途放弃一说。

不过虽然辛苦也算是有回报,五日后沈离枝也能有模有样的骑着马绕场跑圈了。

苑令直夸她聪慧,还大言不惭地吹嘘她这样骑术已经能及上中流水平了。

这话沈离枝也只敢听听,从不敢想。

就不久前,同屋的罗知薇还奇怪问过她,“骑马还需要练吗?”

令她惆怅良久。

在上京还真没有几个官家小姐、贵女千金是不会骑马的。

开国皇帝敬帝南征北战,麾下亲军三千,哪一个不是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这些从龙功臣最后都成了上京里的权贵大臣,其子孙后代骨子里还流有当年驰骋疆场的血脉。

这些强筋热血自然而然就在上京演变出许多类似投壶、蹴鞠、马球、捶丸的比赛。

他们自幼接触,也没把它们当作一份需要费心练习的技能,而是一种游戏玩闹,潜移默化之中的熟练也比外地人挖空心思去学要强得多。

所以在其他的女官勤练琴常习画的时候,只有沈离枝一人在临时抱佛脚,学骑马。

但也正因如此,因祸得福。

太子在跑马场教她这几日,也不至于和别人碰上,更不会有人知晓这个秘密,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常喜也为此长松了口气。

上回那十几个男官目睹到沈离枝一大清晨睡眼惺忪出现在太子书房隔室,着实花了他不少心思和口舌一一去解释和封口,他如今看见沈离枝,都跟做贼一样要先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旁边没人才敢走上前来跟她说话。

毕竟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太子殿下的旨意,无缘故频频去接触一个女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太子的意思。

虽然这还真就是太子的意思。

“沈大人如此勤奋,殿下深感欣慰。”

常喜露出老父亲般和蔼的微笑,“太子命老奴来给大人传话,今日殿下公事缠身要晚点才能到。”

沈离枝在马上欠腰行礼,温声道:“多谢公公告知。”

其实近日,沈离枝已经自觉学得七七八八了,太子来与不来对她而言,也没有多大区别。

反而他不在的时候,沈离枝骑得还要更好一些。

这话她不敢对太子直言,说不好,就有卸磨杀驴,得鱼忘筌的意味。

以太子的脾性,肯定会同她计较。

说来也奇怪,太子明明每日都很忙,听常喜说他时常一馈十起、一日万机,因皇帝带着国师去了上京百里外的星象山参禅,朝中大小事务就落在太子身上。

他怎么还有闲暇每日来?

月上中天,空阔的场上只剩下一人一马来回跑,哒哒的马蹄声回响。

沈离枝拿着鞠杖把球朝着球门一击,球撞在球门的板上飞弹而出,又没进。

她勒马停驻在原地,马同她一起看向那球滴溜溜地在地上滚,离着球门越来越远。

咴——咴——

白马嘶鸣两声,抖擞一下脖子,若是马会笑,可能这就是它的笑声了。

沈离枝伸手捋捋它脖子上的鬃毛,自言自语道:“原来会骑马也不见得能打进球啊。”

她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沈离枝扭头回望。

月色朦胧,树影亦是朦胧,一位长身玉立的紫衣青年背依在木栏上,悠哉悠哉地抚掌,对她似笑非笑地翘起唇。

“沈知仪,进步神速啊。”

沈离枝咬了下唇瓣,低下头,柔声道:“殿下谬赞了,奴婢实在愚笨。”

李景淮冷哼一声,挽起袖子看她一眼。

“下马。”

沈离枝这几日对他言从计行,听他下令,也不问缘故就顺着马背溜下马来,拿着鞠仗站在原地不动。

李景淮走上来刚伸出手,沈离枝便把鞠杖交到他手上。

乖巧老实,像极了小学徒对老师父的尊敬。

竹柄的鞠杖一入手心,李景淮就垂眼瞥她一眼。

沈离枝没有偷懒,即便他不在的时候也一个人好好在马场上练习,这点苑令都如实禀告过他。

笨鸟想要飞远也知道多挥几下翅膀,如今的沈知除了多练也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李景淮拿着鞠杖任意挥了几下,带着沈离枝走到一个存放器具的长木盒前,估摸了一下高度才站上去,示范了一下击杖。

“先练三百下挥杖。”

沈离枝点头,像是不觉得三百下很多一般,毫无怨言。

李景淮见她反应平淡,都要蹙眉猜测是不是自己得说少了,沈离枝怎么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他把鞠杖递出,沈离枝伸手来接,李景淮垂眸一扫她的手心,蓦然就把鞠杖抬高。

沈离枝眼前一空,只能抬头看太子。

“手心怎么弄的?”

沈离枝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之前没细瞧,不知伤口处还有血点浮于皮下,看起来是有些严重,

“缰绳磨的。”

李景淮听见她平静地回答,胸口一窒,不知道为何又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怎么,自己伤了也不知道?”

再三百下挥杖,她这手几日都别想动弹了。

“……也不是很疼。”沈离枝睁着眼,看见李景淮凝眉微蹙,又低声补了一句:“伤也不是太重。”

李景淮抬手,鞠杖倏然撞入她手心。

沈离枝手一吃疼,便没能握住鞠杖,让它坠了下去,李景淮接回手。

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原比她的话诚实。

“沈知仪,你说一声受了伤,手疼了,孤还真会压着你挥这三百下吗?”李景淮以鞠杖拄地,冷冷地俯视她。

沈离枝回望他月色下冷冰冰的眼。

太子变脸之快,让人防不胜防。

沈离枝本也累了倦了,不想和他争执,迎着他的目光,她就鬼使神差地软下嗓子,如他所愿地说了一句。

“殿下,奴婢手疼~”

语软音长,随风入耳,道不尽的小意温柔。

李景淮险些没能握住鞠杖。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把脸一板:好好说话,不许撒娇!

(抚州音软大概是:疼=疼恩儿)

没想到今天就差不多满100预收了,那提前二合一更啦,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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