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们不是故意的,”冯永点点头,“这样吧,我不计较牛羊受惊的事,也不要你们赔偿中断互市的事。”
“但破坏规矩之事,你们必须要受到惩罚。”
“大人的意思,定是要为难我们?”
鲜卑人的脸上终于按捺不住地沉了下来。
冯永摇头,说道,“这不是为难。我说过,我这人最是公平,而且你们也说了,最是敬重公平的人。规矩就是规矩,不可随意破坏。”
说了这么多,冯永也失去了耐心,他指了指刚才被驱赶开的又渐渐围起来的外围羌人。
“你们看看,那些人,哪一个敢越过界线一步?”
又指了指有资格进入空地,正静静地站在一旁边观看的羌人头人。
“你们再看,他们在我们说事情的时候,哪一个敢上来打扰?”
说着,脸上也沉了下来,“我不计较,也不要赔偿,难道连规矩都不要了?真要如此,你叫我以后如何在沮县立足?以后如何要他人遵守规矩?”
“大人要怎么赔?怎么罚?”
鲜卑人看了一眼正沉默旁观的羌人,再看了一眼正对面正跃跃欲试的汉人兵卒,终于退了一步,这里是汉人的地盘,又是在平地上,他们没能力与汉人争锋。
“坏了沮县互市规矩者,一人罚一匹马,两头牛也行,或者六只羊,或者拿出其他等值的东西出来交换。”
冯永听到鲜卑人服软了,当下笑吟吟地说道狮子大开口。
我的地盘我做主,不服来战。
本以为这个话能激怒鲜卑人,没想到对面的头领竟然能一忍再忍,又是退了一步,点头问道,“敢问大人,沮县的规矩,是否会一直如此,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自然。”
冯永点头。
“大人刚才说过,公平买卖,不得强买强卖,如果是汉人坏了这些规矩呢?”
鲜卑人盯着冯永,问出这么一句。
冯永微微一愣,神情终于凝重起来,他看了一下周围,没有过多的犹豫,“自然也一样。”
沮县要做大,那么良好的交易环境是必不可少的。
大汉作为规矩的制定者,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所以表面上的吃相不能太难看。
而且这个沮县关系到诸葛老妖的北伐计划,如果冯永因为一时的口快坏了事,必然要被吊起来打。
听到这冯永这话,周围的羌人果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喜色。
“好!”
鲜卑人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当下爽快地大声说道,“小人最后有一话,便是想问问大人,若是他日你不在,那又当如何?”
冯永笑了,指了指身后的布匹,说道,“天下能做出这种布匹的,如今只有我一个。就算以后我不在,你们觉得不公,也可以去找我,我保证永远公平地与你们互市。”
“大人心胸宽广,小人服气。”
鲜卑头领终于叹服道。
只见他转身回去,抽出身上的刀,拍了拍自己的坐骑,然后猛然捅进了马匹的脖子。
只见马匹只来得及嘶叫一声,便轰然倒地。
鲜卑人把喷出来的马血涂到嘴边和脸上,然后对着冯永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剩余的鲜卑人齐齐退后,让出一条宽大的道路,低头垂目,神情肃穆。
“这是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冯土鳖有些发蒙。
“兄长,这便是歃血为盟,”关姬听到冯永的嘀咕,凑过来低声解释道,“当年高祖与众臣约定非刘不王,非功不侯,便是杀白马为盟,他这是要与兄长做盟约。”
白马之盟,不是唐朝李二干的事?原来刘邦也有一个白马之盟?
冯土鳖一直还以为杀马为盟这种事情,是胡人才干的事,没想到竟然是汉人的规矩。
“那我要如何做?”
“像他那般,把血涂嘴边和脸上即可。兄长莫怕,小妹会一直跟着兄长上前。”
不是,你难道不应该问一下我的意见,要不要答应他?
听了关姬的话,冯永刚刚嘀咕一下,又略作一想,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古人重诺,自己当众说出去的话,如果当场就反悔,那还有何脸面立足世间?
歃血为盟,只能算是一个仪式而已。
冯土鳖想到这里,只得迈出脚步,走了两步,瞄了一下两边的鲜卑人,只见人人静立不动,也没人抬头看他一眼,心下胆气就壮了一些。
等他安然走到那倒地的马匹跟前,心里终于相信这鲜卑人是真心要与他结盟。
他伸出手,用手沾上马血,学着那鲜卑人涂到脸上。
马血还是热乎的,腥味很浓,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我秃发阗立在此发誓,若是冯郎君能永守此诺,鲜卑秃发一部,将永远视冯郎君为最好的朋友,不会违背他所立下的公平规矩。”
秃发阗立捶胸道。
妈的,好像这个鲜卑胡儿不简单啊!
冯土鳖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冯永在此起誓,这个布匹互市,无论谁来,都会一视同仁,公平对待。”
仪式很简单,没有太过的环节。
等两人说完,鲜卑人就欢呼起来,不但如此,连羌人都人人喜笑颜开。
“冯郎君,小人先前曾说过,我们鲜卑人最是敬重公平之人,既然我等违背了冯郎君定下的规矩,那就按规矩,每人便罚一匹马。”
秃发阗立说着,便用鲜卑语对着鲜卑人又说了一句。
只见那些鲜卑胡人便纷纷走向自己的战马,解下马上的东西,然后把马赶到到冯永这边。
赵广乐得鼻涕都差点冒出来了,连忙招呼下人把马匹收拢到一起。
这可是上好的战马啊!
秃发阗立对着冯永抚胸道,“鲜卑人不知轻重,冲撞了大人,理当受罚。如今受罚已毕,小人就先退出去,等大人与羌人互市完毕,再前来如何?”
“可。”
冯永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鲜卑人得了冯永的允许,当下便各自拉着剩下的战马,退出空地,站到了外围。
“兄长,兄长,发了啊!”
赵广凑过来,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可是少见的好马,便是北方战马都难得有这般高大,这些马,可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说着,忍不住地翘起大拇指,“还是兄长厉害,随意说上那么两句话,就能让那鲜卑儿心甘情愿地把马匹双手奉上。”
那是,巧言……咳咳,少年英雄冯郎君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冯永并没有被眼前的这点利益冲昏了头脑,因为那鲜卑人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异常。
他的脸上虽是淡然,可是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疑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些鲜卑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