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狂雷,雪亮的闪电从天劈地,越靠近陈昭的实验室,天气就越狂暴。某种庞大的能量场主导了这里的天气,不愧是陈昭,近百年最伟大的科学家,即使离开这个世界,最后的时刻依然震天动地!
飓风呼啸着穿过大漠,声音像是成千上万的鬼魂在哭叫,风把地面上的湿沙都掀起来了,浩大的沙尘暴在空飞舞,加上不停泼在窗上的雨水,从汽车窗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狂摆的雨刷器完全没用,越野车像是一头扎进了黄河,在黄泥水里行进。
陈筵玳毫不怀疑,只要稍微一开窗,自己就会瞬间被泥水浇成兵马俑。
沈湄妤再不顾一切,也得放慢速度了,外面什么都看不见,速度快了很可能出人命。越野车从170迈下降到140迈,又从140迈降到100迈,但发动机仍然在高亢地吼叫。
轰地一声爆响,简直炸破耳膜!
陈筵玳以为是越野车被闪电劈了,他只听见沈湄妤的惊叫,天旋地转,车直接翻过来,玻璃全部粉碎。
脸猛地砸在安全气囊上,陈筵玳险些当场晕过去。车是从右边往左翻的,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了!
风带着沙和雨水灌进来,泼了陈筵玳一脖子,他吃力地抬头到处看,车栽在一个湿漉漉的沙坑里,右车门冲天。沈湄妤摔的不轻,玻璃碎片从她头上割了一道,血哗哗往下流,在她苍白的脸上分外醒目。她正挣扎着想起来。
陈筵玳刚想推开车门,突然一大片咔啦咔啦的枪支上膛声,还有嘶哑地喊声:
“不要动!”
“再动开枪了!”
“别动!”
他吓了一跳,扭头往头顶看,一群兵站在车外,穿着黄色的沙地迷彩服,一身的泥水,都举着漆黑的突击步枪瞄准自己。表情凶神恶煞。
冷不丁被十几把真枪指着头,陈筵玳顿时有尿裤子的冲动,后背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几个兵动作很麻利,把陈筵玳从越野车里拽出来,又把近乎昏厥的沈湄妤拉出来,全都按在沙地上跪着,用枪指着盘问身份,查证件。陈筵玳庆幸自己有随身带身份证的习惯,否则真要吓死了。
被从车里拽出来的时候,陈筵玳看清了是什么撞上的越野车。
一辆庞大至极的导弹车。
导弹车漆成黑色,车体一边就有个大号轮胎,比火箭还粗的洲际导弹沉重地躺在上面,在风雨散发着巨大的威严。
弹体上还漆着df的字样,后面的数字被风吹来的泥沙裹住了。
如果陈筵玳没认错的话,这就是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型号,这玩意儿可不是跟你开玩笑,里面塞了十多个核弹头,短短二十分钟就可以飞到北美去,炸平十个高楼林立的城市,字面意义上的炸平,弹头传闻比广岛原子弹的威力还要大超过1000倍。
运气真够背的,在市里那么多车也碰不上,这么大的荒漠,竟然好巧不巧和导弹车撞上了。正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东西。
陈筵玳绝望了,越野车已经碰烂了,这可能是天意?
“快点,我们赶时间!”沈湄妤大声催促。
几个兵都很紧张,一个军官大声问,“你们去哪?大雨天的在无人区乱窜?”
“我们去找陈昭!陈昭知道吗!”沈湄妤直接站起来,语气暴躁而飞快,“他造了时光机要离开世界!按照现有的理论,时光机一启动,可能要导致这个世界的崩塌!还有五分钟机器就要启动!你们在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几个兵都惊了,脸色苍白。
军官拿着沈湄妤的身份证,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是罗布泊大学的校长?!”
“是!”沈湄妤立刻回答。
十秒后,陈筵玳就坐在导弹车里了,旁边的医务兵正给沈湄妤包扎头上的伤口。还有一堆兵坐在车里,大家全都浑身泥沙。
看似沉重笨拙的导弹车,开足马力居然快的惊人,陈筵玳瞪着速度表,看着指针不费吹灰之力冲过了180,向着200飙!
这么高的速度,越野车早就蹦蹦跳跳的了,可这辆车还稳的一批,只是轻微的颠簸而已。外面的大暴雨和大沙暴叫的很响,但只是给这车挠痒痒。
果然越贵的东西越牛逼,军用的东西就是皮实。陈筵玳心跳激增,按照这个速度,之前损失的时间都补回来了。
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石林!”陈筵玳两眼发直,突然忍不住叫起来,手指前方。
沈湄妤也猛地抬头往前看,透过雨水和沙暴,隐约能望见远处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石林。
“晓得了,往那个方向对吧!”司机打方向盘,行云流水地换挡,猛踹油门,再次加速。
陈筵玳盯着手表,手腕微微颤抖,正好还有两分钟。
120秒倒计时!
车短暂地加速后就立刻减速,最后急刹。车里所有人都差点撞上前玻璃。
100秒!
车门一开,陈筵玳猛地跳下去。他太着急,忘了这车底盘太高,摔在沙地里,腿上一阵剧痛,可能有点骨裂。
他怒吼着站起来,石林近在眼前。他冒着风雨奋力往前,拼尽全力奔跑起来。
90秒!
一进石林,风雨都小了,但空气热的惊人。热源来自于地面,某种东西在地下散发着高热,湿漉漉的沙子全在冒白烟,让人想起《西游记》里刚吹灭的火焰山。
陈筵玳拼命地跑,辨认着周围嶙峋的怪石,这些石头都有两层楼高,表面崎岖不平。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着他来时,说过一句话,“天下怪石千千万,唯有此处石成林”。
渐渐地,他好像能认出一些石头了!久远的记忆正在脑海复苏,并越来越清晰!
有种理论说,人脑其实会储存绝大部分记忆,人们感觉忘记了,其实那些记忆就在大脑的某个角落,有一天还会复活过来。此时此刻,陈筵玳觉得幼时的记忆都复活了,十一年前那天的情景,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
沈湄妤追上来了,“找到了吗!”
“快了!”陈筵玳大吼。
70秒!
他拼命地跑,根据自己的记忆选择岔路,这里岔路奇多,只有一次选择机会,没有时间重来了。他只能赌自己没记错。但狂奔时他心底里也一阵害怕,相隔十多年的记忆,是真的记忆还是某种幻觉?
终于来到一片空地,空地上流动着沸腾的泥水。这里是热源的心,空气里热浪滚滚,地上的水烫的都冒泡了。
“就是这儿!”陈筵玳尖叫一声,激动地扑上去。
他站在近乎沸腾的水里,伸手往下摸,热流烫的他发抖。但他终于摸到了一根滚烫的把手,猛地拉起来。
就像浴缸塞子被拔掉了,周围滚烫的热水都汇聚过去,轰隆隆地流下。
短短几秒钟,空地上的泥水清空了。陈筵玳刚刚打开的,是泄水管道的开口。陈昭很有先见之明,当初修建这个秘密实验室时,就在地下造了巨大的蓄水池,石林积水的时候,把泄水管道一开,就可以清空积水。
实验室的门露了出来,嵌在地上,白亮的金属门,残留着无数沙子,还有一个老式密码器。
“快快快!还有50秒!”沈湄妤吼叫,“输密码!”
陈筵玳表情闪过一阵茫然,他之前来的那天,是父亲输的密码。而当时他正蹲在地上看石头,没有注意父亲输的密码是什么。
“你好好想想,密码是什么!”沈湄妤喊。
陈筵玳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伸出烫红的手,迅速按密码键。
一声响,实验室的门轰然开启!
陈筵玳输入的是他母亲的生日。这只是猜测,但很幸运地猜对了。
两个人合力把实验室的门推开,本以为里面会滚滚热浪,但没想到,打开后却是冷气。有种把冰箱门打开的错觉。
陈筵玳先冲了进去,沈湄妤紧随其后。
进入地下实验室,两个人都震惊了。这里比想象的还要大几十倍,走廊长的望不见尽头,至少也有一公里。各种各样的实验室分列在走廊两侧,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里面堆积如山的电子元件、培养皿、仪器设备和原材料。
这些年陈昭又把实验室多次扩建,几乎建成了一个基地。这里对于陈筵玳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短暂地呆滞后,陈筵玳狂奔起来。
一边狂奔,一边喊“爸爸!”
但是没有回音,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他凄惨的呼喊声和回声。
40秒!
30秒!
20秒!
10秒!
他终于看到了,在漫长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支撑着小山似的的机器。那台机器显然是赶时间做成的,裸露着大量的管线,像是五颜色的蜘蛛网,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元器件。
在各种管线和元器件间,陈昭静静地站在狭小的圆台上。背对陈筵玳的视线。
“爸爸!停!停!!”陈筵玳用尽全力呐喊。
但陈昭像是没听见,可能是实验室的玻璃墙隔音太好。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陈筵玳终于跑到门口,刚要用力把玻璃门推开。
在这一瞬间,陈昭猛地拉动操纵杆!
机器瞬间启动,恐怖的能量爆发,陈筵玳感到一股巨力,电流一样打在自己胸口,接着就倒飞出去,飞了十几米远才落地,摔的晕头转向。他抬头看,时光机爆发出璀璨的光,像是有十颗太阳被点燃了,刺得他流下眼泪来,陈昭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强光。
与此同时,整个罗布泊城集体断电。
学校教室里的液晶屏毫无征兆地熄灭,老师呆愕,学生们欢呼起来。大街两侧,玻璃大厦上的广告灯瞬间黑屏,许多职员的电脑一闪而灭。家家户户的空调、电视和洗衣机全部停机,微波炉刚开始转又停下,电闸开关啪地翘上去。医院和交通灯都集体启动了备用电源。信号塔停了又开,几十万罗布泊人的手机都收到了信号不稳的提示。
像是神悄然伸出手,把全城的电抹去了一瞬间。
断电还蔓延到了吐鲁番、哈密、巴音郭楞、乌鲁木齐等十余个城市,只不过情况要轻微很多。只波及到了一部分街区。
······
导弹车停在沙地上,一群兵站在车边,焦灼不安地望着石林。
几分钟前,一股强烈的震动和气浪过后,天气突然急转,乌云快速散去,风停雨歇,阳光照下来了。整个大漠又恢复宁静,湿漉漉地在阳光下发闪。
好像之前肆虐的极端天气从来没出现过。
士兵们都猜测,机器要么是停了,要么是启动了。总之结局已经发生。
军官刚刚打电话汇报完情况,得到允许在这里暂时停留,等结果。于是一群汉子翘首以盼。
终于,两个人摇摇晃晃地从石林走出来。
“怎么样?”军官跑过去。
一群兵也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两个人看。
陈筵玳一屁股坐在地上,深呼吸。不吭声。
他的表情像是新兵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不是过过水、打个酱油那种新兵,而是把战友尸体背回来、在枪林弹雨冒死冲锋过的那种兵。
沈湄妤叹气,“晚了几秒,就几秒。差一丁点我们就成功了。”
“那个什么······时光机,启动了?”军官问。
“启动了。”沈湄妤点头。
“陈昭······真的回到过去了?”军官瞪大眼睛。
“确实是消失了,就在我们面前,机器一启动,强光,强光散去后陈昭就没了。我们找了整个实验室,没有找到他。”沈湄妤道,“至于他有没有回到过去······那真是只有天知道鬼晓得了。”
一阵短暂地沉默。
“还好。”军官突然笑了。
“还好?”沈湄妤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不是说,时光机启动以后世界会毁灭吗?”军官咧开嘴,牙齿很白,“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说法是假的,世界还好好的,我们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