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之变当夜。
并州城各处大院里,到处是火光,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惊呼声连成一片。
高家大院的一处偏僻厢房外。
朱四雄大步地走过来,他看了看围在外面不攻进去的几名侍卫,抛了个凌厉的眼神过去。
手下的侍卫们却满脸贼笑地朝着朱四雄挤眉弄眼。
朱四雄一时摸不着头脑,这间屋子也不像是个适合贮藏财物的地方,为何要特意通知自己过来。
今天保护黑衣军师加上和刺客斗法已经耗费了朱四雄大量的精力。
此刻他懒得思索,当下走上前去,抓住门帘猛地一甩,便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房门口的门帘被高高甩起,上面的珠子敲打在门板上,噼里啪啦。
屋内,墙上贴满了红色的剪纸,靠里的地方摆着一张床,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侧靠在床沿。
她外衣半褪,露出内里红色的褂子,在满屋子红色烛光下,更加显得娇媚。
朱四雄却发出一声轻嗤,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要转身离去。
红衣女子突然张口:“黑衣军师谁杀的?”
朱四雄没有理睬。
红衣女子追问:“刺杀黑衣军师得手的,是不是个左撇子?”
朱四雄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先前假扮侍卫刺杀自己和自己缠斗的人是左手拿匕首,而假扮侍卫扶着黑衣军师到马车上,并刺杀了黑衣军师的是右手持剑。
他转过头来:“不是。那个左撇子满脸络腮胡的刺客也是被并州第一刺客杀了。”
外面传来高家仆人害怕的尖叫声。
“连胡黑都死了!哈哈!我就说这次刺杀高家不能参加。”红衣女子突然开始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朱四雄嘴角抽了抽:“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要求饶的。”
红衣女子好不容易停下了笑:“朱统领,我是要救你的。”
朱四雄停下来看着红衣女子,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还有渴望。
半晌,朱四雄开口说到:
“哦,我前两日送宴席请柬的时候来过高家,应该是那时被你瞧见的吧。”
他环顾四周:“你怎么住这么偏僻?”
红衣女子:“他们妒忌阿翁疼爱我,阿翁去世后,他们就把我安排在这边了。”
朱四雄点了点头:“原来是高家小姐。”
穿红衣的高家小姐这回认真地说:“朱统领,我是要救你的。”
朱四雄眨巴了下眼睛,也不看着高家小姐:“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个疯婆子。”
说完,他再次转身准备离去。
高家小姐:“朱统领,你难道不想抓住杀害黑衣军师的真正凶手吗?”
朱四雄有些不耐烦,他朝着一旁吐了口唾沫:“女人,收起你的小把戏。我不吃这一套。”
高家小姐走上前来,带来一阵香风。
她伸出手指在朱四雄壮硕的胸膛轻划了几下,调笑道:“是不想,还是抓不到?”
朱四雄压低了声音:“如果我告诉你,被杀的只是军师的替身影子呢?”
高家小姐一下子愣住了。
朱四雄看着她,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伸手使劲抬起高家小姐的下巴:“我突然对你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高家小姐喃喃自语:“你不是并州人,你不知道,并州第一刺客,绝非浪得虚名。这几年,他要刺杀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朱四雄没有理睬,他俯下身子,就要亲上去。
“那真正的黑衣军师现在在哪里,是在城外驻地吧?”高家小姐眼前一亮,她挺着脖子,得意地笑了:
“听说,这次燕军在并州城外只有两千人,今晚应该都调来城里了吧。”
这回轮到朱四雄愣住了。
高家小姐甩开朱四雄的手,背过身去:“我说了,我是要救你的。”
朱四雄看了看高家小姐,就转身大步迈出房门,同时大声吩咐:“看住这里,别让任何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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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雪地,白茫茫一片。
一名女子,一席红披风,红披风里依旧一身红衣。
张翼一身戎装黑甲,骑在黑色骏马上。
高家小姐侧看飘雪的天空:“他现在还活着?”
张翼手拽着缰绳:“还能活三天。”
高家小姐干脆利索:“带我去见力王。”
张翼转开了脸:“嘿,力王又岂是谁都能见的。”
高家小姐斩钉截铁:“你想救朱四雄,就得听我的。”
张翼左顾右盼,像听到笑话一样嗤笑:“谁说我想救他。”
高家小姐没有答话。
张翼停下了动作,看向了红衣女子。
高家小姐正在盯着他。
张翼也看着红衣女子,足足半晌。
高家小姐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嘿,老朱哪里找的这女人。”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张翼,却再次不自然地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把视线停在了红衣女子脸上。
看着面前穿红衣的高家小姐认真的脸,张翼的笑容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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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杨奇手上把玩着黄金鱼龙符,他把鱼龙符翻了过来,后面用篆文刻着一个“肆”,这是那个爱吃醋芹的山羊鼻白面书生留下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背面同样用篆文刻着字的黄金鱼龙符,上面刻着却是另一个字:“捌”。
这是上次前往长安前,那两个少年“水儿、火儿”的主人、那位戴着鬼脸面具的元公子给的信物。
这几枚黄金鱼龙符做工精巧,绝非常物,看上去应该不是家族的信物,倒像是传闻中某个门派的信物。
对了,水儿说过他家公子师出名门。
在这个士族门阀的时代,也只有世家子弟,才有入选名门拜师的资格。
而且,那位戴鬼脸面具的元公子和贵妃相识,还能够通过黄金鱼龙符做为信物,把雷击木送给贵妃,这说明他的身份肯定是上流世家子弟。
既然他们出自同一个师门,那么爱吃醋芹的山羊鼻白面书生是排行第四,那戴鬼脸面具的白衣公子是排行第八?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位山羊鼻白面书生,为了周济难民,把身上的银两全部都给出去了,就不懂得给自己留一点饭钱,结果吃个包子都没钱付,还真妥妥的世家公子哥不懂给自己留后路的做派。
还有那位在半山腰亭子里摆着熏香炉、美酒,还戴着鬼脸面具的元公子。
“我家公子师出名门,志在匡扶天下…”
想起水儿的话,杨奇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又是世家公子哥们闲着给自己找的乐子。
匡扶天下?我可没你们那么大志向,现在我只想着等这次这个不记载于史册的叛乱过了,当个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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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王宫殿中,温暖如春。
座下笙簧盈耳,舞姿动人。
座上力王正枕在温香软玉中,仰头喝着美酒。
“咿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带进来一阵寒风。
力王被扰了兴致,有点恼怒地扭头看去,只见袅袅婷婷一名红衣女子,自百芳丛中穿过,向着自己走来。
力王嘴角轻撇,露出笑意。
殿门慢慢关上。
站在殿外的张翼轻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看向空中飘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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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之变当夜。
满脸汗水尘土混杂的朱四雄火急火燎地撞开偏僻厢房的门,方才城外营地里中军大帐中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让他无法再保持平日的冷静。
他几步冲上前,揪住高家小姐的衣服:“说,并州第一刺客在哪!”
“我会帮你抓到他。”高家小姐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伸出手,温柔地擦了擦朱四雄的脸上的尘土:
“高家于我有恩。朱统领,你现在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高家小姐的表现,让朱四雄突然想到军师常说的“保持冷静”,他松开了手:
“你是想要我放了外面那些高家的人?”
说着,他伸手去解自己衣领口的盘扣,想让自己更舒适一点,也更冷静一点。
可高家小姐的一句话却再次让他心绪激漾起来:
“我要你,帮我灭了高家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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