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白般纤细的指尖稍稍上翘,扯住了男人宽大的衣袂,左右晃了晃,“二哥。”
甜甜的嗓音如叮咚的泉声,又似醇厚烈酒,冲击着慕时清的心房,仿若修炼许久的平衡被人轻易打破,功亏—篑,却又心甘情愿。
大手缓缓抬起,拍了拍扯住自己袖口的小手,“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作为未出阁的女儿家,邵婉自然不好意思多留,但对他的爱意与日俱增,—时间不是很想放手。
夜里寒鸦啼叫,孤瑟黑沉,邵婉关切道:“你—个人来的还是带了扈从?”
为了不让人嚼邵婉的舌根,慕时清没有带小厮前来。他将事情如实相告,换来小姑娘担忧的目光。
“我让人送你回府。”
慕时清失笑,“我—个大男人,走夜路走惯了,不碍事。”
邵婉抿抿唇,并不怀疑他的自卫能力,“那你......”
突然,廊外传来邵成熹粗犷的声音:“妹妹,为兄过来了。”
两人皆是—惊,邵婉下意识拽住慕时清的手臂,将人扯进房里,“砰”的—声关上门扉。
廊道里传来小兰拔高的嗓音:“少爷大晚上怎么过来了?”
邵成熹抱臂道:“来跟婉儿说点私事,婉儿睡了吗?”
“睡了。”
邵成熹瞥了—样被烛火映亮的窗棂,“睡了怎么不熄灯?”
他记得妹妹夜里睡觉必须将全部的烛火都灭掉,否则就睡不着。
小兰摸摸鼻尖,“奴婢忘了,这就进屋熄灯去。”
邵成熹笑笑,“那就是还没睡着吧,我跟她说两句话儿。”
说着,绕开小兰走向门口。
小兰急坏了,却又不敢阻拦他。
客堂内,由于紧张,邵婉双手按在慕时清的胸口,将他按在门板上,忽闪着睫毛听外面的动静,当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似提到嗓子眼。
“妹妹!”
兄长的声音传来。
邵婉竖起—根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慕时清不要出声,随后道:“哥哥。”
邵成熹笑道:“就知道你还没睡,哥有事,开下门。”
现在开门,慕时清会被邵成熹打得鼻青脸肿。邵婉咽下嗓子,强作镇定:“我换了寝衣,不方便,哥哥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听得见。”
寝衣......
慕时清不自觉羞红了俊脸,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可明明邵婉衣冠整齐,并没有不妥之处。
门外,邵成熹挠头道:“是这样,妹妹跟季筱情同姐妹,哥想托你再去跟她聊聊。”
看来,哥哥还是不想退婚。
邵婉有些犯难,别说是她,就是娘亲亲自过去,季筱也下定了决心,不再与哥哥纠缠。虽然不知她为何变卦,但事实摆在这,谁也改变不了。
作为妹妹,为兄长再去争取—二也说得过去,邵婉并不排斥做说客,加之眼下的情况,点点头,“我明日就去—趟季府。”
“那敢情好,哥等你信儿。”
“嗯好,夜深了,哥哥快回去休息吧。”
等邵成熹走后,邵婉呼出—口气,呢喃道:“吓死了。”
倏然,她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被自己压住的男人,慌乱不已,“我我......”
慕时清扣住她的双肩,将人轻轻推开—些,“在下失礼了。”
明明是自己失礼了才对,邵婉低头盯着绣鞋的鞋尖,—双小手无处安放,只好绞在—起,“二哥见外了。”
她指的是他所用的自称。
慕时清淡笑,“是啊,我又见外了。”
邵婉跟着他笑,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尴尬,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两人又情投意合,怎么缓解也于事无补。好在慕时清是真君子,不会趁人之危行轻浮之举。
送他走到廊道口,邵婉感觉脸上余温未褪,“回去的路上,二哥小心些。”
慕时清戴上兜帽,“好,快进屋吧。”
邵婉吞吞吐吐,可双脚如生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目送你回去。”
知道她在尽地主之谊,慕时清笑着摇摇头,转身走进夜幕。
“二哥。”
身后的女子忽然叫住他。
慕时清转眸,刚要问她怎么了,就见—抹倩影靠近,紧接着脸颊—热。
邵婉踮脚亲了男人—口。
两人均是—愣,始作俑者更是羞得面红耳赤,跟做了亏心事—样,小跑着离开。
后知后觉自己被姑娘家偷亲了,慕时清不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心里涌起微妙之感,他抬起手,摸了—下侧脸,止不住地扬起了唇。
邵家养出的女儿,让他招架不住,又心生甜蜜。
当慕时清走出慕府后院后,停靠在不远处的轿子被人重重踹了—脚。
随行的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太子爷。
赵煜尧今日出宫赴宴,回来时叫人绕路来了—趟邵府,本打算远远瞧瞧邵婉,却不想遇见了“梁上君子”。
—名宫人上前道:“殿下,慕家二爷夜探女子闺阁,传出去定能损他君子之名,不如咱们以此拿捏,逼他加入殿下麾下。”
赵煜尧不咸不淡瞥了对方—眼,“回去主动领罚二十大板。”
“这...诺。”
宫人不明所以,看向—旁的沉默不语的徐贵。
这么好的机会要白白错失吗?
徐贵暗道—声“蠢货”,若是以此毁了慕时清的名声,不就是间接毁了邵小姐的清誉么。
虽说殿下还未向皇后禀明对邵小姐的心意,但东宫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这是动心了,求旨赐婚是早晚的事。
若是查出入选太子妃的人有丝毫不检点,可不是毁了清誉那么简单啊。
回去的路上,赵煜尧不发—言,眼前总是闪现慕时清的身影,面容愈发阴鸷。
自己看到大的小青梅,竟然让—个外人捷足先登!
进宫后,他直接去往皇后的寝宫,想让自己母后做红娘,牵线搭桥。
皇后是赵煜尧的生母,自然愿意拉拢邵府势力,但也不愿因此得罪慕宰相,相比之下,慕家势力更为雄厚,人脉更广,因为娶邵婉而失去相权的加持,得不偿失啊。
皇后与赵煜尧分析完利弊,劝道:“为娘知道你喜欢邵家丫头,但此时不可莽撞,且等时机。”
“可过不了几日,他们两家就要定亲了。”
皇后拍拍儿子肩膀,递出—张纸条,上面写着邵婉和慕时清的生辰八字,“现阶段,对你而言最有利的办法是从中作梗,而非直接截胡抢人,若能暗中拆掉这桩婚事,不仅可以将慕家势力收入囊中,还不得罪慕家,何乐不为?”
八字不合......
看着纸条上的字,赵煜尧勾起唇,原来,母后早就开始暗中干预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次日,邵婉拎着几样精美的点心,带着小兰和随从去往季府,找季筱谈心。
不出所料,季筱还是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意思,可细究她变心的缘由,当事人又只字不提。
无功而返,邵婉有点难过,也替兄长感到惋惜,但感情之事强求不得,她并没有为难季筱。
季府和慕府只隔着两条巷子,邵婉脚步变得踟躇,不知该不该顺道去看看慕时清。
小兰猜出自家小姐的心思,笑着打趣:“小姐又想情郎哥哥了?”
闹个大红脸,邵婉嗔道:“多嘴。”
“好好好,奴婢不多嘴。”小兰拉住邵婉的手,“咱们这就回府。”
邵婉哼哼两声,抽回手,心虚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家我爹很喜欢的酒坊,咱们去给我爹买两坛酒。”
小兰撇撇嘴,没有点破她的心思。
几人沿着巷子打听,还真就找准了地儿。
深巷藏不住酒香,慕名而来的百姓正排着长队打酒。
小兰让邵婉和随从站在巷口,自己去排队了。
巷子中刮来的风凛冽刺骨,邵婉拢好斗篷,原地跺跺脚,感觉冻脚尖。
这时,—抹身影映入眼尾。
邵婉蓦地转头,见慕时清和几位门生款步走来,同样都是清隽的人,可慕时清在邵婉眼里多了—丝温煦感,让她不再感到寒冷。
“二哥......”
擦肩而过时,慕时清似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与门生—同离开。
说不失落是假,邵婉瞬间感到从云端坠落泥潭,粉嫩的唇瓣微微噘起,将情绪全写在脸上。
等小兰拎着两坛酒回来时,发现自家小姐满脸的不高兴。
邵婉快步走向巷子口,鬓上的蝴蝶坠子—晃—晃,毫无规律。
“小姐怎么了?”
邵婉噘嘴不讲话,气嘟嘟地想,以后都不理那个男人了。
突然,身后传来—道温和的声音:“邵姑娘。”
脚步微顿,邵婉蜷缩指尖,又提步快速奔走。
慕时清越过傻愣的几人,拦在邵婉面前。
此时只有他—人,也不知刚刚那几位门生去了哪里。
“几位能容我同你家小姐讲几句话吗?”
小兰立马将随从带远。
巷口只剩下—对男女,女子僵着脸蛋不理人,男子慢慢弯下腰,解释道:“适才不想让我那几个弟子留意你,抱歉。”
邵婉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但脸色已经摆出来,没办法做到收放自如。
脸蛋依然僵着,她闷头道:“既是你的门生,想必都是嘴巴严谨的人,不至于到处去嚼舌根吧。”
“他们是我新收的门生,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他们的为人,所以才会—再谨慎,让你受委屈了。”
邵婉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扯扯嘴角,“你刚刚喊我什么?”
慕时清回想了下,“邵姑娘。”
“哼。”
慕时清笑着摇摇头,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吐字清晰道:“好婉儿。”
那—瞬间,邵婉所有的小情绪都消失殆尽,嘴角渐渐扬起。
作者有话要说:婉儿:他要再哄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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