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执大人,不好了,州牧府差人来质询郭晓被杀一事了。人就在门口堵着呢,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名绣衣使匆忙的走上执绣阁三楼,有些焦急地禀报着。
杨飞面容沉静,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让他们去找通天剑派,人是在绣衣司死的,又不是被绣衣司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
那绣衣使有些迟疑,这么说有些打绣衣司自己的脸。
“告诉他们,朱启朦已经没有递交公文就私自行动了,等他回来我会责罚他。绣衣司是不能一错再错了,等批文下来了,我们会协助他们调查郭晓被杀一案的。”
那绣衣使有些呆愣,这也行?先不说绣衣司大半人手都被抽调出去了,批文这东西,他们不写,州牧府拿什么批?
“还不快去?”
“是,我马上去回复他们。”
看着匆匆下楼的绣衣使,孔令笑了笑,对杨飞说道:“推卸的这么干净,不怕到时候通天剑派的峰主下山找你麻烦?”
杨飞脸色不变,淡淡开口:“那群老家伙巴不得钟情在蜀州就扬名天下,泽州那群道士爱面子,这群剑修爱的就是名声。”
孔令笑呵呵的正准备接上话茬,突然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却见得是朱启朦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行礼都顾不上,急匆匆的禀报:“二位大人,不好了,事情超过了我们的预料,出大问题了!”
杨飞还保持着从容,对他缓声安慰:“没事的,就算天塌了也是我和孔令先扛着,你不用急。”
朱启朦哭丧着脸,这位说的还真准,这次蜀州的天真塌了,也是真的要他俩来扛。
他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放在了二人身前的矮桌上,开口道:“这群人贩子,上到太守刺史,下到县城小吏,蜀州大半官吏都被他们贿赂了。”
杨飞再顾不上什么淡定从容,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证据全在那本陈豕留下的册子里,他已经被人灭口了。哎呀,大人来不及解释了,钟情已经带着通天剑派去围杀肖凡大人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孔令在旁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迟疑地问:“肖凡也?”
朱启朦没回应,但是点了点头。
杨飞叹了口气,苦着脸对孔令说道:“看来这次真要我们扛了,这次之后,估计就要和孔兄说再见了。”
他没有用官称,这次事情后,蜀州官府的威信将更加弱势,而官场大换血之后,谁还能留下来就不好说了,毕竟,总有人要背起这口大锅。
他又转头看向恨不得马上就走的朱启朦,安抚道:“你别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瞒不住的。通天剑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钟情在这种能震惊天下的大事中扮演着那么正义的角色,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后询问:“钟情有和你说什么吗?他总不可能直接带着人就去找肖凡了吧?”
朱启朦稍微平复了下心境,回答道:“他说肖凡是绣衣司的人,我们可能不方便动手,他来。但是刺史和太守交给我们自己处理,毕竟通天剑派强闯官府,影响也不太好。”
“行了,知道了,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把人抓了再从正门进来。”
“诺。”
看着朱启朦退了下去,孔令才摇着头感叹:“通天剑派的行走和那群下山游历的道士全是惹事精,走到哪哪出事。这个钟情更是个大惹事精。”
“无所谓了,以后头疼的人也不会是我们了。你在这边安排捣毁那些窝点,线路,我去州牧府商量这事怎么解决吧。那老家伙虽然耳目众多,但可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说着,杨飞站起身来,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鹤氅,向楼下走去。
孔令看着那鹤氅上栩栩如生的猛虎,只觉得有些可笑。他们这群江湖人谈之色变的“虎豹鹰狼”,此刻却如此无力,什么都不能改变。
他摇了摇头,振奋起精神,拿着两本册子看了一会,走下了楼。
两个穿着狼头绣衣的绣衣卫见他也下来了,赶忙行礼。
孔令把两本册子递给其中一名绣衣卫,吩咐道:“把这两本册子送去内堂文书处,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册子里的人和地点按县城所属整理出来,送到侦驿处。”
那绣衣卫接过两本册子,匆忙向内堂走去。
孔令也向绣衣司内堂走去,只不过他去的是侦驿处。
侦驿处的当值文官见他进来,赶忙行礼,孔令摆了摆手。
“我说,你写。”
看着那文官准备好纸笔,孔令开口了。
“迅速缉捕名单成员,一切从速,可先斩后奏。”
看着那文官写好,孔令对文官说:“待会文书处那边会给你把名单送来,按县城划分附上这个命令送出去,八百里加急。”
绣衣司只对两种人有执法权,修士和贪腐官员,他们不仅是江湖人口中的“朝廷鹰犬”,也是官员们谈之色变的“严刑酷吏”。
只不过,在蜀州,通天剑派的强势和孙力兴的经营让他们左支右绌。
换成绣衣司强势的几个州,找绣衣司要公文的官员早就因为贪污被砍头了。
那文官听的心里一惊,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急迫,但也没有多问,他就是个混日子的,知道太多不好。
孙府
杨飞喝了口茶水,看着眼前在这个自己来蜀州之前就已经当了三年州牧的老人。
他神情严肃的开口道:“孙大人应该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
“哦?杨大人连行动公文都不递,我能知道什么?”
孙力兴皮笑肉不笑的暗讽着。
“事急从权,现在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需要我们解决。”
“呵呵,对杨大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算严重么?”
“你应该是知道的,这次本来只是钟情想要端了人贩子,没给州牧府发公文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孙大人也不用揪着不放。。。”
“哈哈,杨大人,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愿闻其详。”
孙力兴打断了这个努力和自己打着机锋的武夫,他内心里的不屑没在面上表现一点,但言语中却透露着让他有话直说的意思。
杨飞终究是个武夫,哪怕养气功夫比绣衣司其他人好些,依然比不过这群读书人。
他怒道:“孙大人,蜀州大半官员受贿,充当人贩子的帮凶!”
“哦?那你们绣衣司解决就好啊,该革职革职,该杀头杀头,我州牧府又不管这个。”
杨飞已经有些气急,看着面前这人的反应,他绝对知道的比自己以为的更多。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包括太守和刺史,甚至还有锦官府绣衣执法!”
孙力兴终于大惊失色,慌忙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杨飞满意的看了一眼他的反应,心中暗爽,面如止水?耳目众多?呸!
孙力兴看着杨飞,沉声问道:“消息属实吗?你那边没压下来?”
杨飞点了点头,表示信息的真实性,随后苦笑道:“你知道钟情,也就应该知道通天剑派不会放弃这个帮他扬名的机会。”
孙力兴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可叹我在蜀州兢兢业业十数年,竟落得如此境地。杨大人,请辞吧!”
杨飞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面对通天剑派的压力,依然能够在蜀州站稳脚跟,并且经营了十年多的州牧。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老人会这么果决的放弃自己在蜀州的一切。
孙力兴似乎是有些累了,说话都有些虚弱,他轻声道:“不然怎么办?治下出现这样严重的贪腐,哪怕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又能怎样呢?与其等着被一纸诏令赶走,不如我们主动请罪。这样还能保持一些体面。”
那种运筹帷幄和老奸巨猾的气势好像已经散去,杨飞只看到了一个半生宦海浮沉而日薄虞渊的老人彻底失了精气神。
他沉默了一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孙力兴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来找孙大人本就是抱着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的意思,既然孙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紧接着又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全力施为了,不求将功抵过,只希望上面能从轻发落吧。还请孙大人多留心帮忙,绣衣司现在公务繁多,我就不多留了。”
随后便向孙力兴告辞。
看着杨飞走出正厅,他披着的鹤氅上,猛虎依旧是从未变过的虎视鹰扬之态。
孙力兴笑了笑,不过是个武夫罢了。
我请辞回京城能被保荐起复,少说也是个侍郎,你就等着滚去北三州抗击国贼吧。
孙瀑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孙力兴躬身,随后重新禀报:“老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行,最多一个月,咱们就能走了。走之前动用所有暗子,一个不留,再给绣衣司和通天剑派添添堵。太守和刺史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道该怎么办吧?”
“明白,老爷放心。”
孙瀑正要下去安排,却又被孙力兴喊住,只听见老人不屑一顾地说道:“把那个杯子扔了。”
孙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杨飞用过的杯子带出了正厅。
当杨飞走出孙府的大门,抬头看着碧空万里,明明如此清朗舒心,却让他觉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