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的发问,让龚廷祥心头一怔。
官员的分配,最近那几年,一直都是很稀缺的人才,不是没有人想来做官,而是符合条件的人很少。
对于那些想来做官,打着捞一笔钱财就走的人来说,崇祯朝的官,是最难做的,一不留神就会触犯大明律。
之后就是,自己捞了多少钱财,就得吐出来多少钱财,还得去工程队免费干几年劳改的活。
谁去求情都不好使。
往日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人情往来,都在严谨的大明律下面,成了一句空谈。
就是那些曾经夸夸其谈的清流,都受不了这样的制度,完全没有一点的‘人情味’,这让他们的手段怎么施展?
只有那种从新培养起来的人,还没有被某些恶习感染的人,才会觉得,大明的官做起来不错。
习惯总是最难改变的。
所以选拔出来的官吏们,就更加的稀少了。
“李将军是怕朝廷的官员太少,需要从军队抽调?”
“你又不是不知道,卫武军多厉害的军队,还不是被拆了个七零八落,若是朝廷的人再不来的话,你觉得皇上不会这么做?”
若是做官有油水可捞的话,就是让人贴钱,都会有人抢着去做,可现在不但没有油水,还劳心劳力的,根本就比不上当兵的待遇。
谁还会去上杆子做官?
虽然这话难听了一点,也没有人说出口,可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
李过可是被自己的手下,问过还几次了。
每一次他都说快了,可每一次过后,都是遥遥无期。
好几次,本来是要调过来认知的官吏,都因为大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从而分配到了别的地方。
现在沈阳周围,都已经军官了好长时间了,朝廷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文件下来。
他的兵力根本就无法集中起来,想要一举拿下整个建奴,都是有心无力,不是打不过,而是人太少,根本就忙不过来。
收复地太过广阔,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几万人的士兵,撒下去根本就看不到有多少动静。
要是建奴们离开了抚顺关,他们占领了之后,周围的那些范围不需要清理?
清理过后不需要治理?
简直是把他们这些武将,当做文官来用。
李过有时候都在给那些文官们祈祷:挣点气,大好的局面,可就要你们来治理了。
可念叨的也多,却总是事与愿违。
特别是最近,军事上的事情,除了练兵,就再也没有多少杂事了,可民生方面的麻烦却是没有断过。
若不是一身的军服,他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当地的官吏了。
出了没有税收的权利,没有募兵的权利,后勤也得需要大明来供应,实际上和历史上的藩王,也就没有多少区别了。
据他所知,朝堂上没有人说他大权独揽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可在某些秘密的奏章之中,夹带的私货可是不少。
他李过就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要是可以的话,他还真的想要找上门去,好好的说道说道一番,现在就军部这样一环套一环的制度。
你搞出一个藩王试一试?
怕是在刚刚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都走不出会议室。
有的是人,想要拿着你的脑袋,来装点自己的战功。
几方面的牵扯,要是真的反攻京师的话,火器的消耗从哪里来?
粮草和后续的兵力,从哪里来?
说句难听话,就是自己的手下,人家忠心的也只是大明,是皇上,而不是他这个将军。
龚廷祥可不知道,李过在一瞬间的脑子里,到底翻涌了多少的事情。
“我觉得皇上应该不会让咱们军队的人转业去做官,仗还没有打完呢,更北边还有更多的地方没有收复······”
说这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他们现在干的事,大部分可都是文官们干的事,说一句是在培养官吏的后备人选,都一点不为过。
所以龚廷祥说起这话,心底也是没有一丝的底气。
刘文秀和刘兴祚的辽东镇,好歹还有一个叫做李邦华的人在做着文官的事情,他们这面要不是马懋才在宁锦给了巨大的支援,还真就施展不开。
对于治理当地的工作,有时候可是要比打仗还要难受。
不爽快不说,鸡毛蒜皮的事情还很多。
“算了,不说这个了,不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人过来做移民考察吗?人都到了没有?”
这样的事情,谈论的再多,都无法影响朝堂上的决定,除非是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新的,更加强大的敌人。
李过不想再说烦心事。
“人已经来了,在会安堡外十里地的小村子里歇着呢,其中大多数人是属意在沈阳周围,购买土地,只有两人是个例外,他们想着的是去往辽东镇发展。”
对于老何和老林,想要搭乘金冠的船只,去往辽东镇这件事,是没有办法瞒得住当地的驻军的。
任何一个人,想要越过浑河和太子河,都得向当地的驻军报备。
“去辽东镇?有想法。”
李过没有干涉别人的意愿,整个辽东的土地广阔,去哪里都行。
正说话的时候,倜然外面传令兵跑了进来。
“报告。”
“进来。”
“将军,京师来的信件,署名是邢氏。”
李过心中诧异,邢氏明知道自己不待见她,还给她特意来信,是几个意思?
对于这个女人,他的看法很是复杂。
明明是他舅舅名义上的妻子,却最后成了自己手下的女人,这几年和高杰之间的风流韵事,他是没少给出脸色。
随手接过信件,旁若无人的展开,才看了一眼,心头就是一跳,随即抬眼看了一眼没有注意到他的龚廷祥。
“你们出去一会,我想点事情。”
李过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传令兵领命转身就走,龚廷祥却是有点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屋内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才继续把信件拿了出来。
这一次就看得仔细了。
信上一共说了两件事,一件就是,高迎祥的儿子高一功,已经出了工程队,正在卢象升的安排下,进入了皇家军事学院学习。
另外一件就是,高桂英怀孕了。
前一件事,让李过仿佛又回到了好几年前的那一天。
榆林遭灾,没有食物,大部分人都走上了杀官造反的路子,其中高迎祥的势力最大,而他在当时只是一个小兵。
那是的高桂英,也刚好要被许配给自己的舅舅李自成。
而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高一功。
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深厚,可当时的环境,让两人之间的遭遇刻骨铭心。
一次次的造反失败,一次次的转移据点的位置。
现在想来都是历历在目。
“皇上是给臣,除了一道难题啊。”
李过心中苦笑道。
以前只有一个高桂英,被推上了部长的位置,也算是和邢氏两人,成了大明唯二的两个女官员。
这也没什么。
反正皇上是在变法吗。
弄出多奇怪的事情,都不是很奇怪,毕竟连青楼的女子,都花钱买了回来去做官,更不要说其她的人了。
可高一功和高桂英的儿子,就是大事件了。
一个是曾经想要推翻大明的“闯王”高迎祥的儿子,一个是皇子。
这种仇恨复杂,关系也复杂的事情实在是挑战他们这些最臣子的心神。
本来他们作为军人的,不需要考虑的这么多,只要会打仗就成,可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就得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有所倾向。
听皇上的意思,往后皇子们也都是要有封国的。
那么是不是也需要一群有本事的将官们,随时前去效命?
仔细的算一算,当年因为造反之后,被一举覆灭后,活下来的人,似乎也都有所作为。
随即又想到,这样的一封信,能够走到自己的面前,是不是也有人已经偷看过?
瞬间的患得患失,疑神疑鬼,让他是坐立难安。
党争。
在大明从来都是犯忌讳的事情,他自从接到这封信开始,似乎也就逃不出这样的一个圈子。
太子的位置是不要想了。
可诸侯的位子,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还是要看生下来的是位公主,还是一位皇子。”
李过心中自语道。
他希望的是一位公主,实在是不想看到,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大明朝堂,又重新成为以前的那种样子。
争权夺利,毁掉的是整个大明的未来。
相信,他这样的想法,许多人都有。
“来人,让火枪骑兵的人准备一下,咱们去建奴的后方,转悠一圈。”
随着命令下达。
最近已经摸到李过做法的人,都在说着‘咱们将军的心情又不好了。’
而只要李过的心情不爽,就一定会带着人前去打秋风。
抚顺关。
关内的文武大臣们,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早就忐忑不安了。
自从皇太极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没有抬回来,就是想要做法事都只能找出旧衣服,做一个衣冠冢。
而接替皇位的则是代善。
在没有坐上皇位的时候,代善很羡慕这个位置,若不是当年他的忍让,也早就是皇帝了。
可现在搓手可得,也已经披上了龙袍。
心情却是很奇妙。
面对着大明火枪兵的虎视眈眈,他们已经一退再退,相信若不是大明的人不想要打过来的话。
他们怕是连守都守不住这里。
至于‘院子朝堂’里的‘满朝文武’则更是让他难受。
谁是自己人,谁是自己的敌人,他现在已经不是站在朝堂之下,却依旧分不清楚。
比较让他放心的则是,根据书信往来,杜度还是很支持他来做皇帝的。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
自从登基以来,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是在扯皮,有人选择留下来防守,也有人选择散伙,还有人觉得,可以分散在奴儿干都司的其他地方,进行游击战。
就像当年,女真人还没有崛起时的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很小的一部分人的想法,大部分人的想法很奇特,就是向大明的皇帝崇祯,进献美人。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两位皇后,是绝色美人,大明的皇帝可是一直都在惦记着呢。
送美人,和亲。
已经成了最大的一股趋势。
可底下的人可以这么想,代善不可以这么做。
那都是他弟弟,皇太极的女人,真的送出去,他这个皇帝还做不做了?
缺少了皇太极一脉的支持,他在如今的‘朝堂’上,就很难发出自己的声音。
毕竟,到时候,可没有谁压制的住,豪格此人。
谁让人家是皇太子呢?
尽管没有坐上皇位,可豪格的势力,适合现在皇后的势力是相对的,若是两位皇后走了,谁来压制豪格?
“都静一静,外面传的大玉儿,小玉儿,都是谁都不清楚,现在说送美人,万一送错了呢?”
代善的底气不是很足。
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王者之气的霸道。
他在此时还想着,要是自己的弟弟还在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场景,会如何去做?
瞧着眼前的人,那些从大明带过来的叛臣们,全都没有了,剩下的,可以说都是‘忠心’他们大清的奴才。
底下的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思索着,这个大玉儿到底是谁?
不怪他们这么上心。
崇祯不过是在闲暇时,说了一句大玉儿的名字,立刻就会被人疯传出去。
大明的人,可不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只当做是皇上随口说说。
可落在了已经快要穷途末路的大清身上,他们可不管真假,就算是假的,也必须是真的。
找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头绪。
蒙古八旗当中的博尔济吉特·布和则是低着头心中不由的一动,自己的女儿想,小名似乎就叫做大玉儿。
是不是从大明传来的消息,指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不过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嫁给了皇太极,按照中原皇帝的性子,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干净了。
是不是还要,都是两说。
皇太极的皇后和妃子之间的关系,可真的是很复杂,简直就是一种让人大开眼界的那种胡乱那啥,那个词打不出来。
有兄妹两人一起的。
也有姑姑和侄女一起的,简直是乱的不行,也不知道,皇太极活着的时候,是怎么下得去那啥的。
另一边的多尔衮,心中的念头也是闪烁不停。
大玉儿可是他经常在梦中称呼的名字。
现在被这么多人堂而皇之的议论,心中的急迫和苦涩,就不足为为人道也。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手中权力不够大。
要不然这些女人,都是他的。
都是他的。
谁也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