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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那个校尉,似乎认出了薛礼的身份,知道在他面前,自己干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他很理智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末将姓黄,本是岳州黄家坻人士,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出水匪,早年间,末将也曾经萌生过这样的心思,若是投到绿林之中,起码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愧疚的表情,好像在他的价值观念之中,当水匪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业而已。
就连他身旁的那几名校尉,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看来,当水匪这种事情,在岳州真是司空见惯了。
“这些年来,末将跟水匪们打了不下三百仗,其中有些早已成为生死大敌,也有一些曾经是同乡的朋友,亦或是亲眷,明里暗里的,也就相互映衬着...以王爷的手段,想必清楚其中的门道...”
柳白看着这个姓黄的校尉,不知道是该感到好笑,还是该感到悲哀。
他当然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官贼勾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往前倒几年,经常出现屠杀百姓,冒领功勋的恶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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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登基之后,这种事情少见多了。
相比于恶性事件,官贼勾结只能算是偷鸡摸狗。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张三是官兵的校尉,李四是众多山贼的头目之一。
双方的实力并不均等,却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以对峙的局面,来来回回的拉扯。
或许他们之间就存在什么猫腻...
比如,张三在出兵之前提前告诉李四,李四就带着他们那一伙人提前藏起来。
如此一来,张三得到了战功,李四也少了几个竞争对手。
而一旦李四跟其他山贼撕破脸皮,那么就会把他们的消息告诉张三。
张三再度出兵,你来我往之间,双方都得到了利益。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大唐各地都不少见。
这也是府兵制最大的弊端之一!
府兵都是本地人,他们在当地根深蒂固,亲朋好友无数。
说不定,对面那个山头上的山贼,就有自家的表弟,自家的堂兄。
谁能下得去手?
暗箱操作一番,还能升个官,何乐而不为呢?
正如柳白所料,其他的那几个校尉,依旧无动于衷。
这种事情,就算告诉皇帝,皇帝一样无可奈何。
他们李氏皇族就是靠着府兵制度起家的,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至少在十年之内,这种现状是无法得到改变的。
这也是为何,当初李二执着于在军中推行军票之策的原因之一。
有些东西,连皇帝都无法撼动。
所以,某些人才会有恃无恐。
黄校尉心中肯定很害怕,但是还没有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地步。
因为他很清楚,法不责众,死了他一个,必定就会连带出一片来。
而且,在岳州这种混乱之地,最忌讳突然改变军事长官。
一旦军中哗变,那么洞庭湖中的水匪,必定会趁势而起,那时候岳州就彻底乱套了,说不定就会出现裂土封王的人物。
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加上,黄校尉知道柳白一向和军方亲近。
他并不怕丢掉性命,只是有些沮丧。
这件事曝光之后,他的前途完了,家里的财路也完了,或许,与他亲近的那些水匪也完了。
“你倒是聪明...”
柳白似笑非笑的说道。
黄校尉竟然配合的一咧嘴,道:“王爷谬赞了,末将当年是跟着牛爷起来的,咱们将门自家的事情,关起门来自家解决就是了,若是在私底下,王爷您直接把末将剁了,末将也没有二话可说,可是当了这么多人,末将不能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柳白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是牛进达的人,怪不得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说的对,自家的事情哪能让旁人看笑话,罢了,你回去之后就挂印吧,自己给长安城送信,让别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这句话一出口,黄校尉笑得更加畅快了。
其他几个校尉,看上柳白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唯独站在一边的李敦儒,以及偷偷猫在门口凑热闹的刘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最为胆小怕事的李敦儒,此刻都忍不住开口。
“王...王爷,这样...不妥吧?”
开玩笑!
跟水匪勾结,主动辞官就可以了结了?
按照大唐律例,就算不满门抄斩,最起码也该把姓黄的枭首吧?
这件事情的性质,跟叛国又有多大区别?
李敦儒倒不是在维护法度,而是怕上头怪罪下来,把自己也一并捎带上...
他这一开口,几个校尉都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一头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要知道,这几位可都是杀人如麻的主。
李敦儒吓得一哆嗦。
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门槛上,‘哎呦’一声,仰头朝后倒去。
众人只把他当个笑话看,谁都没有在意。
而这时候,刘洎却是突然怒气冲冲的跑进来。
“柳白,你胆敢藐视国朝法度?!”
几位校尉立刻把恶狠狠的目光转到刘洎身上。
尤其是黄校尉,看样子只要柳白一声令下,他立刻就扑过去把刘洎弄死!
天高皇帝远,杀个把人,谁也查不到原因。
上千里路,保不准就有个头疼脑热的。
莫名其妙的死几个人,实在太正常了。
在岳州这地界,军队就是王法,而且有柳白坐镇,可以隔绝一切消息。
换句话说,刘洎死了也白死...
刘洎丝毫不惧,反倒怒气冲冲的盯着柳白。
柳白不慌不忙的说道:“照你的意思,那么柳某似乎只有杀人灭口这一个法子了。”
刘洎瞪大了眼睛。
来自柳白的威胁,绝对比那其他几个校尉更值得令人恐惧。
毕竟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那几个校尉杀人灭口,顶多事后不认账。
如果柳白处心积虑的想灭掉他,不仅仅他死了白死,恐怕他的家人也会完蛋,最后还会扣上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搞得身败名裂...
此言一出,刘洎立刻陷入了情与理的挣扎之中。
他忽然明白过来,柳白并不是想放过这几个校尉,而是想让他们,来制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