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苑一怔,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分明是弱不禁风的女儿家,却让她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畏惧?这两个字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徐棠,你这是大不孝。你行的是大逆不道之事。”老夫人被徐棠气得口不择言,仿佛是被逼急了要跳墙的狗。
徐棠对着老夫人一笑,娇俏可人。她抬头望了望漫天的大雪,轻拍裙摆,抖落一身的雪花。
徐棠渐渐走近,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我也累了,大姐姐老夫人想必你们也疲了罢,我们大家都先回去歇息,这桩子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侍候她的婢女霜降为她取来一把油纸伞,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老夫人一时之间还没有缓过神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棠已经走了有数米远。
老夫人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说道:“你难道还要反了天不成?”
徐棠回头,微凉的月光正映了她的半张脸,她轻轻启唇道:“是又如何。”
既然是天不顺我,那么这天有什么不能覆的呢。
她身板挺直,步子快而稳,没有丝毫的迟疑。
回到了房中,霜降为徐棠取下月白色的斗篷。另一婢子彤雨燃起了暖炉,温度霎时高了起来。落在徐棠发间的细小的雪点儿,因着温度的原因渐渐融化,徐棠的头发看起来湿漉漉的。
彤雨心疼徐棠说到:“老夫人可真是是心慈的主,平时苛待小姐便不予计较了,这次竟能做出污人清白的事儿。待将军凯越,指不定又换了副嘴脸。”
“彤雨,隔墙有耳,别胡说。”霜降不赞许的瞥了一眼彤雨。
倒是徐棠抬眼一笑,不置可否。只要这里一日还是大将军府,她便一日还是大将军府的嫡女。况且还有徐棠父亲留在府中护着徐棠的一队亲兵。
如果这样还会被老夫人和二房死死压住的话,倒要叫旁人笑话徐棠软弱了。
徐棠用手撑着头,半卧在贵妃椅上,作文霜降道:“宫中花灯会的帖子下来了吗?”
“小姐,昨日帖子已送至府中。”
花灯会,是邺城皇室的传统。往往在年关将至的时候举行,一年一度。
在花灯会上,除了赏花灯之外。还可以即兴与别人挑战,项目通常是琴棋书画,还有品香鉴花。
花灯会的帖子,只会发给三品以上及三品大员的府上,邀请的也是未婚配女子和未出阁的姑娘。而皇子和公主,也会参与其中。
说是赏灯,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此时距离花灯会还有两日。徐棠洗漱好之后,便上了床。一夜好眠。
两日很快便过去。花灯会于傍晚开始。小姐的马车陆陆续续地驶向宫中。
徐棠正要上马车之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棠妹妹,我可以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吗?”说话的人,是徐苑。
徐棠回头,颇为热络的与徐苑牵手,问道:“大姐姐,你的马车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徐苑轻一皱眉,苦笑道:“可不是吗?不然我又何必麻烦妹妹。”
“大姐姐别说这些客套的话,快上去罢。花灯会快开始了,待会儿若是迟到,便不好了。”徐棠笑说道,引徐苑上马车。
徐棠的这辆马车,空间略略小了些。一个人座尚且还宽敞,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徐棠说道:“大姐姐可不要嫌弃。”
徐苑柔声说道:“怎会嫌弃,我的马车出了些问题,如果没有妹妹,怕是去不成花灯会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徐棠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徐苑根本不是因为马车出了问题,而是不借助她的一把力,根本去不了花灯会。
花灯会的帖子通常都是只发给三品以上及三品的官员府上,凭借徐苑父亲的官位,是拿不到帖子的。因此,她只能随着徐棠,用定远将军府的帖子去花灯会。
往年亦是如此。
今年,徐棠和徐苑间尤其显得尴尬。那是雪地里,徐苑知道自己已经将徐棠得罪了个彻底,但是也必须舔着脸和徐棠一起去花灯会。
她知道花灯会的含义,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去。这是她结识权贵,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的最好的方式。
徐棠选择的是浅绿色的衣裙,上面绣上了稀稀疏疏的兰花,看起来很清淡却也很脱出。
徐苑选择的则是深粉色的衣裙,上面绣的是密集的桃花,又众星拱月之感,最后又缀上了桃花瓣,俨然一派暮春的景象。倒是叫人想起了白乐天的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绿遇上红,便像是红花与绿叶,谁胜谁负一看便知,这也是徐苑自信的原因。
马车驶到了宫门口,车夫递了帖子。侍卫放行了。
徐苑终于送了一口气,说道:“今日真的要多谢妹妹了。”
论起装傻的本事,徐棠也不遑多让,她笑道:“改日我一定让二叔多为大姐姐备一辆马车,女儿家出行没有马车,多不方便呀。”
徐棠话说到此,徐苑的脸一下子就给了,推辞说:“妹妹说笑了,父亲平日里那么忙,这点儿小事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呢。”
徐棠跟着徐苑笑了两声,没有将话题再进行下去。
花灯会是一年一度的盛景,整个后宫几乎都经过了一番布置。主要的观灯地点是御花园,梅园和清波湖。
下马车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了,只能见到一丝微弱的天光,天上的星子三三两两,一轮明月高悬。
徐苑先下去,自然而然地便走在了徐棠的前边儿。遇到几个相熟的小姐,便热络地攀谈起来了。
徐棠走在后面,神奇倒没有一丝的不满。像是全心全意地在欣赏花灯了。
“徐棠!”这个声音的拥有者,是谢府的大小姐,谢静谣。也是徐棠为数不多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谢静谣几乎是小跑到了徐棠的眼前,和她并肩行走,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徐苑不满地朝徐棠瘪了瘪嘴,说道:“你脾气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你得这个大姐姐每年都蹭定远将军府的帖子,却依然是一副在你之上的做派。”
谢静谣也是出身将门,她的父亲是平远将军谢黎。不仅她们两人是挚友,两人的父亲还是知己。这关系便更亲密了。
“看破不说破。”徐棠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在谢静谣看来,有几分阴险狡诈的意味在里面。
谢静谣瞬间恍然大悟。徐苑没有资格来花灯会,应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屡屡都想要压徐棠一头,这种行为,肯定是为高门千金不屑的。
能来花灯会的哪一个不是高门千娇百宠的嫡女儿,自然是瞧不上这样的人。
谢静谣点了点徐棠的额头,嗤笑道:“狡诈,太狡诈了。”
“徐棠。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受人所托啊。”谢静谣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在徐棠耳畔语道。
徐棠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受何人所托?”徐棠可知道谢静谣的性子,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然而把她买了倒是有很大的可能。
“我哥!”谢静谣理直气壮地说道。
徐棠微微皱眉。谢静谣的兄长谢清宴在徐棠的生活中倒算得上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给徐棠的生活带来了数不尽的“精彩”。
比如,小时候爬徐府的墙,只为了送徐棠一朵开得极盛的海棠花。
平远将军给嫡长子取名谢清宴,取的是海晏河清的意,但是谢清宴却没有一点点能让天下海晏河清的意思。
徐棠拒绝道:“不去。”
听到徐棠说不去后,谢静谣顿时就慌了神,她跳到徐棠面前说:“怎么能不去呢!我可是收了的东西,在他面前发了毒誓,一定要让你去的。”
徐棠不为所动:“毒誓是你自己发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要怪怪你自己去。”
“徐棠,我求你了,还不成吗。”谢静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是她求徐棠的惯用伎俩。
“而且,我哥说,如果你一直不来,他就一直等你,等一宿也无妨。”谢静谣说道。
徐棠的睫毛轻颤,说道:“你哥当真是这样说的?”
谢静谣点头,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徐棠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好罢好罢,我真是怕了你和你哥了,你哥在哪里等我?”
“梅园。”谢静谣一脸谄媚的笑。
梅园,如其名。梅园周围植的尽是梅花,加上宫灯和花灯的吊坠,更能凸显出红梅的颜色。
徐棠一步一步朝着梅园走近,梅花浅淡宜人的香味在她心间漫延。
大部分的人都在御花园,梅园显得冷清不少,走了有一段路程,终于在前面瞧见一个人影。
从背影来看,十成十地是谢清宴。徐棠没有思索,便走上前去。对着前面身着紫金袍的少年唤了一声:
“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