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池锦吧,好大的面子,竟然敢怎么跟我说话,曜山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
贵妇人噔噔噔踩着高跟鞋,指着凌明明的鼻子骂。
经理脸色急变,正要开始解释,凌明明却用眼神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骂池锦,跟骂她又有什么区别?
凌明明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挑着眉道:“陆总司的眼光是他的事,您就算是长辈,指手画脚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眼见她们要吵起来,经理偷偷溜走,去二楼敲池锦的房门。
池锦揉着眉心,睡眼惺忪地撑起身。
“什么事?”
“池小姐,您快下楼,出事了。”
经理话里的焦灼不似作假,池锦立刻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往外走。
她只来得及披件外套。
一到楼下,就看到打扮浮夸的贵妇人骂骂咧咧,面目狰狞地要去撕打凌明明。
凌明明没那么大的蛮力,白嫩的肩头都被抓出鲜红的指印。
池锦的脸色唰地一下沉了。
“住手,这位夫人青天白日的来百乐门闹事?”
她三步并作两步,把凌明明护到身后。
贵妇人看到池锦竟然愣住了片刻。
本以为凌明明已经算美了,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可她没想到,后来的这个歌女居然更胜一筹。
凤眼里还带着初醒的水雾,红唇抿紧,一身气质却丝毫不减弱。
“我管教她,关你什么事,让开。”
贵妇人脸色难看,越过池锦就要拽凌明明。
“池锦,你还躲,给我过来。”
这一声吼倒是让正主池锦挑起了眉。
“你找我,打她做什么?”
贵妇人的手停滞在半空,一时间颇有几分滑稽。
她瞪着眼,视线来来回回地在两人身上巡视。
“你是池锦,那这个狐媚子是谁?”
池锦嗤了一声,一口一个狐媚子,跟荷金香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纵然池锦没见过,也猜出了七八分。
这应该就是陆曜山的姑妈了,从外滩逃难过来的远方亲戚。
“夫人别一口一个狐媚子,我们唱唱曲罢了,多少积点口德。”
池锦慢斯条理地整理了下略有些凌乱的长发,身后,凌明明被经理拉走。
这点小事,池锦能对付。
“你不是?那我们家曜山怎么会看上你,我劝你别痴心妄想,陆家不会让一个歌女嫁进来的。”
贵妇人怨声载道,就差从池锦身上咬下一块肉了。
金香那么有身份有教养的大小姐,陆曜山怎么就被这种卑贱的风尘女子迷了眼呢?
池锦毫不客气地哈了一声。
艳光四射的歌女稍微矮下身,纤细柔软的腰肢被旗袍勾勒出性感的弧度。
她一字一句,眼里含笑。
“能迷倒陆总司是我的本事,夫人你瞧不上我,不如去教教你那个好侄女,送到百乐门接接客,学点手段也是好的,别整日里待在公寓里发霉。”
话音刚落,池锦又娇笑着补充,“哎呀,我忘了,荷小姐被陆总司禁足了,闹出那档子事,确实是没脸面见人了。”
她眼波流转,嗓音低柔却字字锥心。
贵妇人捂着胸口被气得半死,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话。
池锦收敛了笑容,凤眼里染了淡淡寒霜。
“送夫人回去。”
百乐门的小子可不管贵妇人什么身份地位,半拖半拽地拉出去。
池锦嫌弃地轻啧一声。
这对奇葩的亲戚,一个接一个,赶着来她面前挨骂。
池锦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她回到二楼,凌明明龇牙咧嘴地任由小七给她抹药。
歌女皮肤娇嫩,凌明明的肩头一道道血痕,看得出来陆曜山的姑妈有不讲理,多痛恨“池锦”。
看到池锦进来,凌明明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我、我就觉得只是小事,不想吵你睡觉。”
好友的连日奔波,凌明明看在眼里,相当心疼。
偏偏冯晓生管的事儿跟池锦的又没什么联系,凌明明有心想帮忙,又担忧自己添乱子。
池锦勾了勾唇角,无奈地摇头。
“我没怪你,以后别总想着替我出头,我还会让人欺负了不成?”
“你别这么说,人不是铁打的,别说刚才那个妇人了,哪怕是陆总司欺负你,我都要去闹的。”
凌明明抿着唇,默默补充,只有话语里的坚定让人不可忽视。
池锦乐得眉眼弯弯,故意道:“陆总司欺负我,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呀。”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果不其然,凌明明被她逗笑,亲昵地捏了捏池锦脸颊上的软肉。
两人各自回房,小睡了一会,约好了一起去教堂帮忙布置冬礼日需要的物品。
一出门,细小的雪花悠哉悠哉地盘旋飞落,北方的冬天一向不吝啬雪花。
池锦裹着围巾,旁边跟着凌明明。
估计是百乐门背后的靠山说了些什么,经理察觉到江北动荡的氛围,说什么都要派两三个保镖跟着他家的摇钱树。
池锦没拒绝,一路上话少得可以。
教堂在数月,连续不断的投资下已经初具规模,钟楼都建立起来,还有敲钟人。
西方古典油画有另外一种文化韵味,主教给教堂起的名字就是西宁教堂,相当接地气,也更容易让江北的原住居民接受。
“冯少将批准修建教堂,一举多得啊。”
池锦环视一周,发现今天来听布道的人多了许多金发碧眼的国际友人。
他们大多穿着正式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有些英伦绅士的气质。
其实都是外来投资的商人,可能是因为自己国家的文化有一席之地,不少外国商人都决定在江北定居了,因此也带来许多西洋物件。
比如玻璃吹成的花瓶,钢琴乐谱,等等。
凌明明抿唇微笑,现在她已经全身心都接受了冯晓生,听好友夸冯晓生的作为,很有点与荣俱焉的感觉。
“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嗯,时间还长,不急一时。”
池锦点了点下巴,做了祈祷的手势,向教堂里走。
两人外貌出众,不少信徒向她们投来目光。
池锦没搭理,身后却响起一道别扭生涩的中文,仿佛初学者。
“美丽的小姐,你有没有看到一尊碧绿色的女性雕刻作品。”
她转过头,意外地发现是个年老的外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