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系统空间里的清涟察觉到池锦在死亡的边缘反复横跳,一脸无奈地出声提醒。
池锦没有回答,她腰背挺直,敏锐地闻到一股檀香血气混合的熟悉气息。
是裴宫哲,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池锦身后。
漆黑的眼眸如子时夜,宛如大梦初醒,又像自嘲,裴宫哲声音很低,呼出的热气摩挲着她的耳后。
“我一生得偿所愿的时候很少,分不清哪个是夙愿。”
他还在试探!
池锦猝然转过身,鹿眼染起滚怒,她刻意扬起嗓音,“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本尊走便是,你不晓得,本尊晓得。”
裴宫哲抿紧薄唇,他看出小狐仙的不满,但奇怪的是,他不但不害怕,还觉得很有意思。
这气鼓鼓的样子,怕是只肥狐狸。
好在池锦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不然指定咋呼斥他渎神。
她走在前头,出了主堂就看到一副“空山新雨后”般的画卷,狐仙神庙的僧人都聚集过来,他们零零散散,却又异常和谐。
耸立的青木,雨后的虫鸣,一种莫名的神性笼罩着山头。
裴宫哲缀在池锦身后,他虽敬神却不惧神,他的视线从池锦乌木般的青丝,一路下移,直至卷起的裙角。
月白的裙角在泥泞间略过,竟没沾上一点污秽。
这是池锦有意整出来的细节,要装狐仙,肯定要有狐仙的样子,第一要点就是在细节上不同寻常。
裴宫哲浮沉多年,原剧情里,合两国的力量都没能拿下他,足见他的谨慎。
“清涟,调给我一份裴宫哲流落前的住址。”她神色不变,在九千岁眼皮子底下,和清涟用意识交流。
“好嘞。”清涟手一挥,裴宫哲更加详细的过往就进入了池锦的脑海。
她在赌,赌裴宫哲的夙愿就是曾经的故土和亲生父母。
九千岁以无情狠毒闻名,当然是恶名,他蓄养死士,搬弄朝权。
饶是池锦也没法细细梳理他在官场的过往,更何况,他眦睚必报。
那些在他忍辱当宦官时,将他视作玩物的,个个都惨死,人皮伞,人皮灯笼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手段。
压根轮不到池锦动手。
她只能猜,裴宫哲流落街头的时候,年纪尚小,记不清从前的居所也实属正常。
而人,天生就想寻根,裴宫哲应该也不例外。
他们一路走出深山,眼前人流渐多,车马齐驱。
“我们去哪?”
一路上闷不吭声的裴宫哲终于开口,他眼见着池锦,出手大方,直接买下两匹马。
池锦从胡人手里接过缰绳,不答反问,“你要哪匹?”
小小少女,身后两匹神气十足的骏马,其中一匹枣红色骏马喷着鼻子,似乎想趁着趁着池锦不注意,抬蹄子踹她屁股。
池锦哪会在这里栽跟头,她侧身一让,躲过了枣红骏马的“袭击”。
“本尊坐这匹,你骑白的!”
她把刚才的问题抛到脑后,不给裴宫哲选择机会。
裴宫哲抬眼,白马已经到他跟前了,矮鞍矮背,不由得令人怀疑,是他骑马,还是他扛马。
这小狐仙,有时神秘,有时却娇憨的像人间小女孩。
“好,去哪里?”
“你跟着本尊走便是。”池锦提气轻身,敏捷地跨上马背。
枣红烈马扬起前肢,试图把池锦摔下去。
然而,她冷哼一声,手掌握紧,勒住缰绳,生生让烈马昂起头颅。
早市人流如织,白裙少女英姿勃发,引得不少路人驻足欣赏。
“小姑娘,好骑术啊!”
池锦压了压手,“低调,低调。”
一旁刚骑上矮马的裴宫哲也在看她,浓墨泼翻似的桃花眼,泄露一丝兴味。
要是他把狐仙捉到府上,是不是日日热闹?
下一秒,他就颤着眼睫,移开视线。
池锦难得耳根清净,九千岁蚌住似的,不嘲讽,不嗤笑,看起来乖多了,活脱脱的安静美男子!
她心情不赖,就听到清涟惊喜的声音,“宿主宿主,反派裴宫哲的好感度在波动了,看架势是快上升了。”
闻言,池锦忍不住勾唇浅笑,虽然面纱遮掩,但弯弯的眉眼还是暴露了。
不等裴宫哲再问,她打定主意保持神秘感,轻呵一声,骑马疾驰而去。
“驾!”
裴宫哲神色不变,他勒住缰绳,小白马还在搓蹄子,不肯往前跑。
堂堂九千岁,这能忍?
“追不上,本座就剥了你的皮,再炖马肉。”
白马好像听懂了威胁,抽着鼻子,四条腿颠颠地驮着天昼权臣。
池锦暗暗瞥了一眼,险些破功笑出声。
裴宫哲身形掀长,站起来比马还高,此时坐着矮马,长腿都委屈地不知往哪放。
不过,现在还不是笑话他的时候。
随着前方景色越发荒凉,池锦脑海里的目标也越发清晰。
皇城郊外的官道已经破旧,石块铺就的路上裂缝丛生。
她左拐右拐,一座座瓦片盖成的灰色屋顶映入眼帘。
一条瘦长的小路,路边尽是无人居住的瓦房。
蜘蛛飞燕成了为数不多的活口,池锦遥遥一看,几架血肉不存的白骨横亘在附近。
说不上凄凉,反倒是死气更重。
裴宫哲自打进入起,脸色就开始变化,从冷漠到茫然,薄唇被无意识地咬破,血色模糊。
他从马上下来,伸手触碰一座木架,内里腐朽的木架轰然倒地。
裴宫哲的神情也痛苦起来,喃喃自语,“这是哪里?”
动静吸引了池锦的注意力,她策马靠近,低头便看到裴宫哲面无人色。
“这里是你的故居,你出生的地方。”声音悦耳如银铃,落到裴宫哲耳朵里却像洪钟。
他猝然抬头,望进她的眼底,语气也阴森可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池锦却没被吓到,自从功力渐深后,她的眼力已经足够分辨出旁人的细微变化了。
比如此时,裴宫哲看似凶恶,实则全身都在轻颤。
还在试图自我封闭?
池锦皱起眉头,她轻巧地跃下马,直接捉住裴宫哲的手。
修长的手指宛如冻了一层霜,刚触及到她掌心的温度,就像冷血毒蛇汲取体温般,紧紧缠住池锦的五指。
“本尊帮你了结夙愿,你不必害怕。”
没有阻止裴宫哲的动作,池锦语气平缓,她牵着裴宫哲,推开了一扇落灰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