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仍是小心退让的。
但他分明捕捉到陛下眼里偶尔闪过的亮色，不再枯寂如寒冬。
有意思，这是为生而起？
“九千岁言传身教，朕当明事与爱卿分忧。”池锦操着一口牙酸的官话，脸色如常。
系统空间内的清涟抱着大罐的肥宅快乐水，给池锦加油打气，“宿主，继续啊！反派裴宫哲的黑化值有波动了！”
变动了多少？池锦悄悄询问。
系统空间里，清涟面前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大银幕上呈现的曲线正在不住地颤动，时上时下。
“还不知道是正面负面，宿主你再加把劲就出结果了！”
池锦眉心微蹙，裴宫哲的黑化值已高达百分之五十。
接下来仍旧上涨，超过半数，她的任务难度将提到前所未有的难度。
她视线缓缓下移，目光触及到裴宫哲衣袍边角处狐尾，灵光乍现。
“朕前些日子在宫中，听闻狐仙逸事，心生崇敬向其祈求诵经，颇有成效，狐仙降下灵力，朕觉神智清明。”
听到狐仙二字，裴宫哲死寂沉沉的黑眸陡然亮了一瞬，惯常阴柔渗骨的笑竟显出真心的意味。
他曾在雨夜受过狐仙庇护，虔诚跪拜整宿，狂热之心不言而喻。
“狐仙神力，陛下信奉正道，实乃幸事。”
池锦迭声称是，她垂着头，细碎额发被汗濡湿，遮住了蓄起思考的双眼。
意料之内，清涟惊喜的声音响起，“宿主，男主裴宫哲的好感度上升了百分之二十，现在是负百分之十了！”
池锦失笑，黑化值纹丝不动。
她摇头笑道，“先定一个小目标，把好感度刷成正的。”
将目光投向裴宫哲，池锦心里升腾起几分异样，人人弃之的九千岁对待狐仙竟比任何信徒都虔诚。
裴宫哲立于骄阳，眼睫打下一片阴影，他被池锦方才的话取悦，习惯性想盘玉扳指却记起送与他人。
只能弯起指节，贴到心口，嘴中念念有词。
池锦安静地等他诵完经文，手肘弯曲模仿裴宫哲的手势附在胸前。
裴宫哲瞥去一眼，神色满意，他现在觉得这个傀儡皇帝有点意思了，可惜……
池锦被裴宫哲的目光扎得不适，她抬头看到裴宫哲眼里高高在上的怜悯。
这不是同情。
池锦收敛思绪，宛若稚子丢了玩物，虽有遗憾，却也只是不够尽兴。
黄昏的雾霭渐渐靠近，艳阳被层叠的云遮住半角，失了毒辣，无以伫立中天。
“天色不早了，陛下就送到这吧。”
裴宫哲启唇，扬袖遣走池锦，他的眉宇间弥漫着一股不经心的轻视。
言罢，背手转身离去，裴宫哲脚下的影子被拉长数尺，束发的冠恰好落到池锦脚下。
她低头凝视半晌，唇边勾出淡淡的笑痕，裴宫哲想必也看出这个名不副实的一国之君，气数将尽，龙椅易住在即。
他不曾伸出援手也无意风助火势，正好合了他的喜好。
裴宫哲纵性结果先皇时，挑中了懦弱的萧宛锦，在他眼里，这头小兽圈养于深宫，连利齿都未长齐。
垂死挣扎的时刻又是何种光景呢？
但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人变了。
池锦捋平龙袍的褶皱，从后苑一隅里顺走一株叶片细长的杂草。
“宿主，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裴宫哲前脚刚走，清涟就在系统空间内喝着肥宅快乐水，好奇的问了问。。
“先自救，再救人。”
池锦目光沉沉，她快步走向内殿，行至长廊时，听到宫人低声议论。
“陛下一个病秧子，怕是活不久了。”
“等他一死，九千岁就要坐这龙椅了吧？天昼国的江山就要易姓喽！”
简直大逆不道！
池锦勾唇，她身影绰约，隐于枝丫倾斜的老树下，细碎的花絮子打起旋落到肩头。
“朕倒是不知还有此事，不如你们说给朕听听？”
她陡然出声，吓得嚼舌头的宫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奴婢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池锦龙袍威严，眼神虚虚一掷没有降罚，她转身离开任由两个宫女跪在硌人的青石地板上。
身不由己啊。
池锦谨慎，她眼光的余光瞥到树后的刀刃寒光，萧宛锦一个傀儡，必不可能有什么忠心护住的侍卫。
她不知身份，但瑞亲王、裴宫哲都于她不利，低调离开才是上策。
池锦没有想过要甩开侍卫，连她的寝宫外都站着裴氏的人，但独处的时间并不是没有。
侍奉萧宛锦的太监怀抱拂尘，老太监面上敷粉，涂着香腮口脂，着实有些费眼。
池锦扭眉，不无好笑地想，九千岁裴宫哲真算得是宦官翘楚了。
这老太监她认得，元福，跟着原主有段年头了。
元福一甩拂尘，尖嗓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平时任人揉捏的皇帝竟抬起眼帘，声调平平却不由分说。
“朕乏了，让御膳房送到寝宫来。”
池锦思路清晰，她要趁着元福传膳的空档，在寝宫悄悄查看现下的病况。
未等元福回话，池锦已经迈步离开。
黑靴上的龙纹随走动熠熠生辉，让元福不敬的问话吞回了肚腹。
这个时节夜色汹，暗得极快，皇宫红墙宽大恢宏，待池锦走回寝宫月已悄露弦角。
她坐到寝宫内置的书苑，摊开一张折子，假意翻阅，实则伸出两指，准确地附上青筋血管之间，探查脉搏。
池锦深呼吸一口，调匀气息，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一下之后过了半息才又跳一下。
已是病入膏肓了，再过几日，神仙难救。
池锦面色肃冷，得益于前几个任务的积累，她在行医方面了解极深。
两根手指暗压下去，原主苍白的皮肤随之凹陷，竟久久不能回弹，指印颇重。
“寒毒。”
池锦低声吐出二字，再抬头时，眸中冷光惊现。
此时月上中天，书苑的左窗升起整轮圆月，池锦在桌前弓身，竟似背负月石。
好歹毒的心思。
池锦一开始只从清涟处得知，萧宛锦自小被手足下毒，却不知道是寒毒。
寒毒磨人骨血，一经发作，四肢生冷，呼吸艰涩。
祛除寒毒亦需小心谨慎，此慢毒经年累月融进百骸，去得不好就要落下病根，终生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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