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本座说道道，陛下这头疼何时治好，如何治好？”
裴宫哲嘴上关心，狭眸略微挑起，戏谑之色尽数显露。
来自原身记忆深处的恐惧抓紧了四肢，池锦顿觉呼吸困难，与此同时，清涟的急促的警告声刺入耳朵。
“警告警告！反派裴宫哲的黑化值已高达百分之五十，好感度负百分之四十！宿主加油脱离负数！”
又是负数。
池锦眸光一沉，她垂头维持着不敢直视裴宫哲的模样，藏在袖袍的手指微微颤动。
系统空间内，清涟应和池锦所需，调动了裴宫哲的历往喜恶。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幕画面。
一片荒凉至极的野郊，根根枯草占据土地，放眼望去，竟没有任何可以充饥的野菜野果。
衣着破烂的裴宫哲形容狼狈，走了两步便无力倒地。
池锦微眯起眼睛，幼年的九千岁面黄肌瘦，与此时的阴柔妖魅大相庭径。
她眼角一抽，不禁有些感慨，反派的童年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凄惨难言。
坐在寝宫内软椅的裴宫哲，拇指摩挲着玉扳指，他稍抬起眉角，饶有兴致地看到一向懦弱如木人的陛下竟露出几分生动表情。
此时，余太医已在裴宫哲渗人的目光下，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册。
额头冷汗直冒，却也强撑着未曾有过失态。
“陛下头疼乃是顽疾，需细心调养，每日服用药羹，两年后便可痊愈无忧。”
两年人都归西了。
池锦抿紧唇角，忍住失语的好笑感。
方才的空档，清涟已经把裴宫哲相关的信息全数灌注到空间。
这位声名狼藉的大宦官，年幼之时被举家抛弃，流落街头，彼时寒风透骨，他机缘巧合下到了一座破落寺庙歇脚。
庙里香火可怜，青铜神像面容妍丽，九条狐尾妖异十分。
人到苦处，方信神佛。
裴宫哲向狐妖祈求，竟在雷雨交加夜，濒临饿死时得到了路过之人的馒头充饥。
自此活下，裴宫哲也成了狐仙信徒，在神像下跪拜了一天一夜。
池锦若有所思，她现下这具身体就是狐妖之后，虽是不伦不类的二尾半妖，但到底是跟狐仙挂钩的。
她盘算起来，要是现出二尾，这大宦官是否可以安分些许。
裴宫哲信鬼神之说，而信徒最好拿捏的便是人心。
池锦睫根轻颤，正待深思，一道低哑磨人的笑声就响起。
如蛇吐信，丝丝地缠住脖颈命脉。
打脚底起的冷意霎时让池锦收起了刚才的想法。
裴宫哲她目前惹不起，二尾半妖亦是她的把柄，池锦不能豪赌一场，暴露弱点。
大宦官目无皇族，他阴测测一笑，朝池锦招手，“来，陛下，本座也略通一二医术，让本座瞧瞧。”
这般的呼来喝去。
跪在阶下的余太医身体轻颤，他倍感煎熬，奸臣当道实乃天昼之灾！
余太医眼睁睁地看着池锦一步一步走向裴宫哲，目露凄凉。
池锦站定离裴宫哲一臂远，靠得近了，鼻端敷粉味也越重。
裴宫哲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他一把捉住池锦的手腕，两指附上，装模作样道，“陛下并无大碍，天昼幸事。”
池锦听出取笑意味。
原主自小被慢毒淹没，身体里积压的毒素已经无法遮掩，融进四肢百骸。
但凡稍有常识，都可以知道她脉搏失序，然而裴宫哲却说无碍。
雍容宫殿内烛火昏暗，一簇细弱的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毅然燃烧灯油，最后越发旺盛，竟将余光打到了裴宫哲的眉梢。
池锦扯了扯嘴角，装出原主唯唯诺诺的样子，“谢九千岁关心。”
她小心温顺的模样似乎取悦了裴宫哲，裴宫哲放开池锦，目光转向足足跪了半刻的余太医，袖袍一挥，“退下吧。”
余太医忍下满腹悲愤，恭敬应声，“臣先行告退。”
大殿一下变得更加空旷，呼哧风动，池锦捏紧衣摆，宽大的龙袍衬得她身形瘦弱纤细。
原主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虽说名不副实，但好吃好喝的还供得起，体弱至此是毒发将近了。
眼见火烧眉毛，池锦掐着手心梳理思绪，对付裴宫哲，除了从他本身出发，也可借助外力。
裴宫哲掌权以来，杀孽深重，如今登临九千岁，只比皇帝万岁差了一万，足见权倾朝野。
他杀伐决断，为排除异己不知沾了多少血，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大半个朝臣为求自保，隔三差五就寻来珍宝讨好裴宫哲。
这般境地，只有一家仍明面上与裴宫哲为敌，早年被裴宫哲处以极刑的从二品大官出身柳家，柳家韬光养晦多年，在裴氏打压下苟延残喘。
其余朝堂重臣多是私下结党以拒裴宫哲包揽大权，经年累月，竟也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最后一个……便是原文里将萧宛锦取而代之的瑞亲王了。
只是，现在她所处的时间并非是原主死亡之后，瑞亲王肯定会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她略一思索，“清涟，搜集柳家的信息给我。”
池锦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她唇色泛白，额头隐约可见黑气沉积，面容更是爬着两条状似蜈蚣的疤痕。
她的异样显而易见，裴宫哲却似没看到，“陛下好生调养，糟心的折子由本座代为处理，大可放心。”
“九千岁受累了。”
直说越界夺权，池锦半边身子都因毒素有些微微的僵硬，她弯唇判断了此时的境地要更加严重些。
对裴宫哲来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这个皇帝可以是萧宛锦也可以是旁人。
闻言，裴宫哲颇感无趣地轻啧一声，右指上的玉扳手被盘得油光水润。
池锦看去，碧玉衬得他手指修长，白肌青玉极为养眼，可惜是个反派。
“怎么，陛下看上本座这玉扳手了？”裴宫哲开腔，阴柔的声线尾音上扬，让池锦心里警铃大作。
她下意识摇头，扯动僵硬的唇角，“朕不夺人所爱。”
“本座的东西都是陛下给的。”裴宫哲低垂眉眼，宛如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