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你他娘的疯子,有病吧?!我说什么了?”
“你们放开老子,我操!蒋成,你他妈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不得了了?以前在学校里让着你,你别以为一辈子你都高人一等!你们起开,我今天不教这小子做人……”
“你再敢动老子,你……”
蒋成盛怒时,通常一语不发。
哐哐两巴掌下去,却甩得比谁都响亮,听得人心里发凉,仿佛脸上也跟着隐隐作痛。
几次下来,那叫刺猬的小青年已挨了不知多少下,两颊高高肿起,嘴上却仍不住叫嚣。
双臂扑打向前,却又被身边人死死按在原地,整个人直喘粗气,充斥着咒骂声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狗娘养的,你是天山上白莲花还是什么五好学生?说你两句你现在觉得不爽了,你那时候也没见多恶心咱们啊?!”
“陈威,你别说了,你少说两句……”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问问他我说假话了没!”
在那些劝阻不断、试图拉架的老同学眼中,蒋成大抵只是从来不露声色、温文有礼的富家公子。这么打两下不痛不痒,只要挨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舒沅很清楚,他实际上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练家子。蒋母每次提起都泪眼汪汪,说他八岁时曾一度被绑架,绑匪勒索八千万无果,要不是警方营救及时,差点便被当场撕票。从此,蒋父便狠下心来把他送去苦学防身术同拳击。虽然他平时并不屑于亲自动手,极爱惜自己那双手,但真要动起真格来,怕不是今天的事还得闹大——
“够了!蒋成!别打了!”
舒沅心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匆匆把眼泪一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头,一把拽过他的手。
动作之大,蒋成充血而通红的双眼蓦地一颤。
极迟缓地,长睫微敛,他垂眼看她。
哪怕依旧不言不语,然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到底因她到来而微有消缓。她双手捂住他紧攥而不住颤抖的拳,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细究对错,只是轻声说了句“今天是朱老师的生日,祝福说完了,我也有点累了,先回家吧。”
说完,又扭头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随手塞进刺猬衬衫胸前的口袋。
也不管旁边人再追问什么,交代了句“带他去附近医院看看”,便在一众人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里,拉着蒋成大步离开。
——“喂?方忍吗,嗯,我是舒沅。对,我和蒋总现在都在华侨城这边。”
回家的路上,蒋成坐在后座,始终静默不语。
反倒是平时常躲在他背后、宛如影子般存在感极低的舒沅,这天分外理智平静,出来“主持大局”。
从电话召来司机,到和方忍交代今天发生的仓促事态,着重叮嘱对方解决后续事宜,别让媒体钻了空子乱写乱发,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妥,仿佛刚才同学会上针对她的所有不虞都未曾发生,她不过是个十足十的旁观者。
或者说,她是早已经预料到,抑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局面呢?
蒋成被心里这莫名其妙的猜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忍不住透过座位空隙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妻子,却发现对方也刚好挂断电话,顺势转身看向自己。
舒沅说“其实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发这么大脾气。”
没头没尾的话。
明明她压根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像她全程目睹了一切似的。
蒋成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赌气似的别过脸去。宁可去看玻璃窗上映出自己阴沉表情,也不肯再直视看她。
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其实也搞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究竟从何而来。
甚至当他自己动手之后,环视周遭诧异眼神,扭头,瞧见舒沅两眼通红愕然不已的模样,他一时间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沉心静气,自以为是的修养,会在一个醉鬼酒后胡言乱语时尽数破功。
愤怒吗?
轻蔑对方的粗鄙,还是不满对方不知轻重,不懂尊重?
他以为这是自己所有愤怒的源头,直到舒沅走过来,拉住他,喝止他,犹如驯兽师扬起马鞭。
他心里忽而有道极微弱、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也是问他你在掩饰什么?
掩饰。
暗色浓郁,而蒋成看向玻璃窗上自己莫名无措的脸,双眸忽而一下瑟缩。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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