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岑不仅被找到了,而且还被捉了,而捉他之人却是紫辉剑派。
事情还要从冯云等人回归战舟时说起。回来的冯云立刻就晕死了过去,但花丹阳却没有。
安排好一系列事务后花丹阳顿时想起了先前之事,从冯云的反应他很容易就推断出那名木灵宗叛徒很可能是冯云的故旧,除了人情的考虑外,如果能从其口中打探出一些现有的情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于是在冯云不知情的状况下,花丹阳就已经向御音谷众人下达了搜寻、活捉宁岑的指令。
只可惜天意弄人,一战之后宁岑未死,却被紫辉剑派弟子于战场上所捉,若不是御音谷弟子及时发现,宁岑恐怕当场就会被愤怒的紫辉剑派弟子斩杀。
听闻冯云拜访,紫辉剑派弟子匆匆叫来了剑子尚钧,如今的冯云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今非昔比,若让一般长老接待只会显得紫辉剑派失礼。
尚钧来到冯云面前,打量了他一眼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为了那名木灵宗叛徒?”先前战场上发生的事他早已听同门报告过了,此刻御音谷的人上门自然不疑有他。
冯云也并不隐瞒,诚恳地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在下曾与此人有过旧交,所以希望保下他的性命。”
此话一出,周围聚集而来的紫辉剑派弟子顿时哗然!这次大战之中,各派多位大能为保战舟平安最后舍生取义,其中不乏死在宁岑这些艮域叛徒手中,对于这些叛徒在场修士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所以此刻听冯云居然因为私情想要保下贼人,顿时招来了无数恨眼。
跟随而来的柯舒立刻经受不住压力埋下头去,其实她也不希望冯云和那些贼人搅在一起,要知道董莫轻长老就是死在阴蛊教邪修的手里,而那些贼人听说就是跟着阴蛊教来的。
一时间无数非议和质问从周围传来,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让战舟甲板上宛若一片闹市。见状,尚钧眉头轻皱,随即开口喝道:“安静!”不得不说,尚钧作为剑子在紫辉剑派中确实声望不俗,一声令下之后场面立刻就被压制了下来。
待耳边清净了,尚钧才看向冯云说道:“此人早先做了什么我不知,但他在我派弟子扫荡战场活尸之时从旁偷袭,重伤了我派弟子,要不是当时还有其他同门在侧,我这位师弟能否活下来都不知道。这样你还敢在这说要保下此人?”
说到最后,尚钧整个人气势登时一变,犹如藏锋蓄势的宝剑竖立在冯云眼前,一旦冯云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今日说不得会难以善了!
柯舒虽不是被针对的目标,但因为距离冯云极近难免被剑势波及,顿时感觉身处剑山之中不敢有丝毫妄动。
见状,冯云只得将柯舒推到自己的身后,现在的他连施展刀意护住柯舒的力气都欠缺。
看到冯云的动作,尚钧轻哼一声后一甩衣袖收回了剑势,作为一派剑子若行恃强凌弱之事不仅丢他自己的脸还丢紫辉剑派的人,但他也并没就此放过冯云的意思。
“之前是看在御音谷的面子上才暂且留下了此人性命,但你若拿不出个好理由来……我紫辉剑派虽不乘人之危,但也不会放任胡搅蛮缠之人。”
闻言,冯云忍不住长叹口气,宁岑伤人之事他在之前就已听柯舒说了,对此他只能庆幸那名紫辉剑派弟子未死,否则一切都将没有寰转的地步。
于是他认真地看向尚钧回道:“贵派弟子受伤之责,在下愿一力承担,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任何代价任贵派开口。除此之外,在下还愿意奉上三件玄器补偿这位道友,只求贵派能饶宁岑一命。”
说罢,冯云径直躬下身去,他左臂断骨未愈无法行抱拳之礼,是以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在场众人都被他开出的条件所震惊,哪还会注意这些小节。
震惊的不止周遭弟子,就连尚钧也在心中暗自惊讶,不过他对法宝之类的外物并不在意,作为剑修,一剑傍身胜过百器之威,所以他立刻便按下了情绪,看着冯云埋下的身影随即缓缓开口说道:“诚意不小。但是否原谅那贼人,还得看我那受伤的师弟怎么说。”
尚钧的话说得很不客气,没有给冯云半点面子,但他并不介意,毕竟法宝可换不来人命,即便对方心有怨怼那也是情有可原。
“还请让在下亲自向那位受伤的道友致歉。”
面对冯云的恳求,尚钧却是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尚某要为难你,而是我师弟还重伤未醒,见了面也应不了你。”
闻言,冯云微微颔首不疑有他,紫辉剑派还至于用这种借口搪塞自己,于是他转口说道:“既然如此,可否让在下先去见一见故友。”
见尚钧面色犹豫,冯云又沉声求道:“还请贵派成全!”
看到冯云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原本满腔怒火的紫辉剑派众人也不禁为之动容,扫了眼周围同门的模样,尚钧才淡淡答道:“看在都是同道的份上,允你,跟我来吧。”
“多谢。”
柯舒扶着冯云跟在尚钧身后,一路无话地来到了位于战舟深处的牢房。或许是一直以来的战斗都并未留俘的缘故,牢房之中显得格外的安静。
“就在前面了。”随着带路的弟子向冯云等人说道。没几步几人就到了关押宁岑的地方,而映入眼帘的却还不止宁岑一人。
“周长老。”
尚钧立刻认出了在牢房内的紫辉剑派长老,语气中还似有几分疑惑。
闻声,牢房内的一名白发老者顿时转过身来,见到来人便笑着说道:“原来是剑子啊。”说着,他便看到了跟着尚钧进入的冯云二人,见柯舒穿着御音谷的弟子袍服,于是又朝冯云二人道:“就是你们要保下这人?”
冯云微微颔首:“有伤在身,恕在下礼数不周。此人乃是在下旧友,所以希望能保他一命。”
随着周长老让开,冯云顿时看见了被锁住双手挂在墙上的宁岑。当年的宁岑虽然为人处世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但年岁并不比冯云大上多少,经常在闲谈中被冯云和小妹宁黛逼出窘态,偶尔还会展露出几分少年意气。
然而再看如今的宁岑,斑白的双鬓,眉眼的皱纹,还有那纠而不散的郁气,若不是还能认出当年的面貌,冯云甚至会以为认错了人,这才多少年,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竟变成了半百模样,要知道宁岑可是练至归一的修士啊!
似是听到的声响,宁岑浑浊的双眼终于多了几分清明,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说话之人。
半晌,宁岑才在对视之人的脸上找回了些许记忆,于是本能地开口说道:“……冯……云?”当年他就与冯云称兄道弟,然而此刻却在半途改了口,脸上甚至流露出了几分复杂。
冯云并未看漏这些,心中顿时酸涩。
“宁兄。”
“……果然是你啊。”宁岑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如今的宁岑不过是一介卑鄙的蛊奴,你我不过两面之缘,做这些对你……不值得。”
说罢,为了掩盖心中的沉痛他选择闭上了双眼。虽然大多时间都在法术的影响之下,但整个过程的记忆还是保留在了他的脑中,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而且归根究底他是按照着自己的谋求才来到的战场,根本没借口可言。
闻言,冯云却突然笑了起来:“我认识的宁岑绝不是那样的人,而你认识的冯云难道是个会考虑值不值得的人吗?”
冯云的语气斩钉截铁,让宁岑的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随即怒目圆睁朝冯云吼道:“你听不明白吗!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木灵宗弟子宁岑了!我现在是杀同门、杀同道,为了苟活下去无恶不作的蛊奴!若不是先前没有得手,你已经死在我剑下了!”
听到这里,柯舒等人才惊讶地知道,冯云之所以发现了这人,竟是因为这人刺杀过他!
酸涩化作苦涩,但冯云并未表现出半分,反而笑容不变地答道:“但我还在站在这里啊,那位紫辉剑派的道友也没死,死了虽是一了百了,但活着才能真正的赎罪,只要活着总会有改变的机会不是?连老天爷都没让你死,还把你送到了我面前,你就不想在将来和宁黛重逢吗?”
他清楚地记得宁岑饶是在疯狂之中也还呼喊着宁黛的名字,这说明宁黛很可能也没死,而宁岑之所以会干下这些天怒人怨的事,也极有可能不是为了自己。
果然,听到宁黛的名字之后,宁岑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但和冯云预料的不同,他没有回心转意,反而如同一棵老树般彻底枯寂。
宁岑再次垂下头去,然而他的神色哪能瞒过在场众修的双眼,柯舒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如此哀痛。
“已经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