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恐怕没时间了,再不回去作准备……”踟蹰了片刻,白梅还是退到素铃身旁开口劝道。
素铃竖着娥眉瞪了一眼白梅,后者缩着脑袋不敢与其对视。
喘了两口粗气似将胸中的怒火泄了几分后,素铃才没好气地吩咐道:“传令,撤回儒林山,准备登舟!”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其他弟子!”见素铃答应撤退,白梅顿时一喜,随即连忙退下安排弟子去通知其他战场上的天欲派门徒。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将你拿到手!”看着远去的身影,素铃咬着银牙自言自语道。
正被带着突围的冯云已是面如金纸,身体与精神的疲惫也已积累到极致,若不是还抱着莫律,他说不会直接昏死过去,但即便这样此刻的他也是双目无神,周围震天的喊杀声在他耳边忽远忽近,已然听不真切。
“……不能睡,不能松手,还没到地方,我还不能倒。”
冯云不断在脑中里默念,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他的神智不失。恍惚间,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你们不能走!我要杀了你们!为了她,为了……黛儿!”
冯云费力地抬眼看去,只见丈许之外一名蛊奴正持剑冲杀而来,这人身上有着多处伤痕,一身衣袍早已被染作了深褐,但冯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木灵宗的弟子服!而那人的脸更是熟悉!
“……宁兄?”
刹那间,冯云的脑子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般,顿时惊醒!看着不断泼起的血花,他立刻反应过来,随即拉着花丹阳的衣袖求道:“……不要杀…那个木灵…弟子。”他嗓音嘶哑得厉害,先前的虚张声势几乎耗尽了他所有余力。
听到出乎意料的恳求,花丹阳略一皱眉,但还是按照冯云的话做了,大掌一推瞬间将疯狂的宁岑抛飞了出去,同时还向其他众人传音说道:“那木灵宗叛徒似乎和冯云有旧,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因为天欲派众人的退出,花丹阳等人的压力顿时骤减,一帮乌合之众自然还拦不住他们的脚步,几个呼吸便顶着罗道子等人的冲击进入了战舟法阵之内。
“终于安全了……”花丹阳身心疲惫地叹道。
而另一边,罗道子等人则不由得陷入了绝望之中。
“呲!”
就这一晃神的时间,血战一番的王时便看着一口利剑从自己的胸口刺了出来,剑尖上泛着寒光,与血色交相辉映。剧痛飞速湮灭着王时的生机,死亡的到来竟是如此突然,他僵硬地转过头去,想要看清杀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然而背后的凶手却先一步有了动作。
失踪半晌的霍飞尘突然出现,一剑刺死王时之后,直接取下了王时挂在腰间的百宝袋。蛮横地撑开百宝袋后,探到里面的人头,他才终于笑了出来,接着一脚将王时从自己的剑上踹下。
见罗道子等人不可思议的神情,霍飞尘的笑容不免有些变形,随即边退边说道:“没办法,谁叫他非得先要一颗人头呢,我也不想毁诺的。”王时自持出力最大,且又一个人暗藏在远处,所以在开始时便提出要求要先取一颗人头归他,可惜他没想到这竟成了自己的取死之道。
罗道子满心不解,于是面色扭曲地朝霍飞尘问道:“霍兄,你口袋里已经有了颗人头了,为何还要杀王时,有他在我们说不定还……”这场仗还没结束,他们的机会还没完全消失,说不定之后坤震大军就会发起反攻,届时……
“不够啊!”霍飞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前去求援的时候,阴蛊教的杂碎说代价必须翻倍,不然……我不想死,所以只好委屈王兄去死了。”说罢,霍飞尘不再和罗道子等人纠缠转身就逃,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向罗道子等人解释,或许只是为了消解那片刻涌上的愧疚。
回到战舟的瞬间,冯云便立刻昏死了过去,待再睁眼时已是一番熟悉的景象。
“……我睡了多久?”察觉到身边有人,冯云立刻开口问道。
“半个时辰不到。”回答他的是李西林,声音中带着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半个时辰?希望还来得及……”想着,冯云便要支撑起身体,他之所以这么快醒来不是他恢复地有多快,而是脑子里一直牵挂着某事。然而却听李西林着急地说道:“诶诶诶!你起来干嘛,你伤得重着呢!仗已经打完了,安心躺着吧。”
听到这话,冯云更急了:“不行,我还有事!”
见冯云坚持着要起来,李西林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搀扶。
“什么事非得着急这一会儿啊,说出来我帮你找人代劳不行吗?你内外伤严重,精气神俱损,怎么也得先把药吃了再说吧,就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调好了。”李西林早看出了冯云的倔性子,眼看拦不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劝其服了药散再说。
从病床上坐起,他才发觉自己此刻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就连浑身血污都没来得及洗净,看来先前自己的状况确实有些危急,随后听得李西林的话顿时回道。
“……麻烦李长老,帮我找一个人。他是木灵宗弟子,之前我在战场看到他了,他或许是……被裹挟而来的,还请长老助我!”
说到中间,冯云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纠结,随后运转起体内不多的真元于手中凝结出了一个青年模样。李西林仔细看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回道:“行,我这就去告诉外出的弟子帮你找找,不过你也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找到只能看他的命了。”
说罢,不等冯云反应,李西林便离开了静室。
冯云坐在病床上,脸上颇有些复杂和悲戚,随即深深地叹了口气。裹挟?说出来他自己的都不信,但……“当年匆匆一别,没想到竟变得物是人非,老天爷求你再开开眼好吗。”
当年迷雾谷一行,虽是萍水相逢但宁家兄妹却对他多有照顾,就此结下交情,再到祖祭之时他又身处麻烦漩涡的中心,因仙羽派真相怕被木灵宗多加追问而不敢多与木灵宗接触,只远远地和兄妹俩打了个招呼。两次都没能好好相聚,说起来,是他失约了啊。
此时此刻,他才蓦然品到了当年书中所写的“再回首已百年身”是何种的滋味。
叹息中,冯云才发觉莫律就正躺在他隔壁的病床上,呼吸平稳,身上伤势已经处理过了,此时正睡得香甜。
“绝心神眼,开!”
随着七色光芒浮上眼眸,莫律昂扬的红色心火顿时占据了冯云的视线,见此情形他的面色顿时由黑转青。看样子素铃施展在莫律身上的法术并未解除,也不知道此刻的莫律在梦中看到的是怎样的场景,醒过来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绝心咒文确实能压制莫律那异常的七情,但那毕竟是有时效的,而冯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莫律身边,若这状况一直不减又找不到破术之法,莫律又该何去何从?
“天欲派,素铃……”冯云忍不住喃喃道,若真的无计可施,那也只得用最老实的办法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法术是素铃下的,那她肯定有解法或者解药,问题就在要如何抓住此女,又或者怎么换取解药了。
思索了半晌,冯云脑中满是忧虑和杂念,万千事宜犹如乱麻似得纠缠在一起,让他本就虚弱的心神变得更加颓丧和无力。刹那间他竟有些想念有南宫佼儿在侧的日子了,有那只小狐狸在,或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起来:“冯云啊冯云,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又过了一会儿,正在病床上回气调养的冯云忽然听到了室外传来的脚步声。
李西林和柯舒一同走了进来,冯云正欲询问却看师徒二人面色有异,于是转口说道:“……是出了什么事?”
李西林看了冯云一眼还是叹了口气向柯舒吩咐道:“还是你来说吧。”
闻言,柯舒眼神中露出几分犹豫和矛盾,但见冯云注视着她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说道:“冯师兄你要的人找到了。”
听得此话,冯云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他很希望能再见到宁岑,但另一方面看着柯舒的模样,他心中又隐隐有着不妙的预感,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他还活着吗?”
柯舒点了点头,同时脸上露出凝重:“但他的状况并不太好……”
冯云闭上双眸深吸了口气,不管怎样,宁岑还活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想着他便从病床上爬了下来,见状柯舒连忙过来搀扶。
“能麻烦柯师妹带我去见见他吗?”
经过李西林的同意,服下了一剂药散的冯云在柯舒的搀扶下离开了静室。过程中他听完了柯舒的讲述,面色沉得能仿佛能刮下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