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人家我就想吃口冰的,一个个就扯出那么多大道理来。我吃口冰会死不成?我都多少年没吃冰的了?这夏天到了我就想这一口……”严老念念叨叨、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像极了没向父母要到钱买玩具的小孩。
林琬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温声劝:“冰激凌太凉了,爸你的肠胃经不起。”
严老:“怎么经不起了?它们告诉我,想吃冰的。”
“爸,你吃点水果吧,水果也是一样的。”
“水果怎么能跟冰比?”严老闹脾气,“快点去给我买支冰淇淋。”
林琬头疼之际,乔逆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冰淇淋吃得正欢:“爷爷。”
严老:“!!!”
林琬:“……”
严老:“快,乖孙媳妇,给爷爷我吃一口。”
乔逆:“?吃什么?”
“冰淇淋啊。”
乔逆迟疑,这冰淇淋他已经吃一半了,上面必然有他的口水,怎么能给爷爷吃?
严老招手:“快快快。”
林琬使眼色:“小乔你出去。”
严老气吞山河:“我要吃冰淇淋!!!”
乔逆心念电转,算是明白了,赶紧说:“爷爷你想冰的是吧?我去给你买。”呲溜带上病房门。
“给我买啊!”严老躺回去,心气顺了,“还是孙媳妇知道心疼我。”
林琬深感无奈,不过她相信,乔逆说是去买冰,不会不顾严老的身体。
乔逆确实没去买冰淇淋,他店里买了一份冰粉,特别让店员多加了点开胃的山楂碎,老人家爱这一口。
拎着冰粉回去,与一名着装精致的老年女士共乘一部电梯,乔逆一开始没注意,直到二人一起上了vip病房楼层。
那位女士走出电梯,却忽然犹豫起来。乔逆多看了一眼,脑中闪过一张脸,试探着问:“请问,是姚文珠女士吗?”
“……啊,是。”
乔逆惊了,真的是姚文珠。在原本的世界,姚文珠是国家一级演员,一生献出的影视作品不胜枚举,便是在老一代戏骨中也颇有地位。
“您好,我、我看过您很多影视剧。”乔逆难掩激动,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姚文珠。乔逆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姚文珠已经隐退,无缘得见其真人,没想到能在这条世界线上相逢。
姚文珠妆容与着装一般精致,即便年华老去,眼角眉梢那种锐气仍然依稀可见,她最出名的扮相便是饰演一名精忠报国的女将军。
她善意地对乔逆笑了笑:“难得还有人记得我。”
乔逆算不上姚文珠粉丝,但他很尊敬这位老艺术家任何为艺术文化作出贡献的人,他都愿将其称为艺术家。
乔逆刚想问她来这里有什么事,也许他可以帮忙,忽然想起这里是医院,来住院部,必然是家人或朋友住院了,便道:“那不打扰您了,您忙。”
姚文珠微笑以对。
乔逆自去严老的vip病房。
姚文珠脚步迟疑地走过去,挨个看病房号。
“小乔你总算回来了。”严老喜得见牙不见眼,“买了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乔逆将塑料袋递过去,严老打开一看,笑容渐渐消失:“……这什么?”
“冰粉。”乔逆说。
严老怒火高涨:“你不是说去给我买冰淇淋?”
“我是说去给你买冰的,没说冰淇淋,这冰粉也很冰的,爷爷你吃看看,冰冰凉凉爽滑可口。不信问严芭,她就喜欢吃这个,一次能吃三碗。”
严老依然虎着脸。
乔逆哄道:“爷爷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
严老拿起塑料勺子,挖了一勺晶莹剔透混着五谷杂粮与山楂碎的冰粉,挑剔地放入口中咀嚼两秒,那眉梢就扬起来了。
乔逆笑问:“爷爷觉得怎么样?”
严老:“跟布丁差不多。”嘴上这么说,却是吃得停不下来。
冰粉清凉,但并不是很冰,老人家偶尔吃一次没关系。林琬放了心,这碗冰粉,算是让严老解了馋。
乔逆感到好笑,怪不得人家说老小孩,老人有时候真的跟小孩子似的。
病房门被敲响,林琬说:“进来。”
门外却是静默半晌,林琬正奇怪,病房门终于打开,林琬不由得一愣。
严老含着塑料汤勺抬头看去:“……”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真是与乔逆乘坐同一部电梯上来的姚文珠。乔逆微露错愕,姚文珠亦稍显诧异。
“姚……夫人。”林琬似乎不知如何称呼她,礼貌一笑,“您怎么来了?”
姚文珠的昂着下巴,唇角掠起笑纹:“我听说老头子住院了,我来看看。”
别人叫严老老头子,他那脸拉得老长,口水能将人喷死;这位女士叫他老头子,居然半分恼怒也无,反而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放下冰粉,下巴也昂了起来,说:“我老头子好好的。”
姚文珠:“那就好。”
严老:“唔。”
林琬给乔逆使个眼色,乔逆会意,与之一道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老人。
乔逆故作淡然地问:“爷爷的相好?”
自姚文珠进门,严老与她之间的气氛就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林琬将乔逆带到茶水间,叹道:“姚夫人曾是你爷爷的二夫人,五年前离婚了。过了大半辈子,说离就离,真是……唉。”
二夫人,顾名思义,地位正如方檬之于严俊国。乔逆只知这位有位过世许久的正妻,也就是严禛淡淡奶奶,严俊国的母亲,没想到还有位二夫人。
“我还以为,爷爷跟严禛一样。”乔逆说。
林琬笑了:“你爷爷当年倒是想一夫一妻的,他跟你奶奶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过了婚龄就结婚了。”
“那为什么还会有二夫人?”
林琬干咳一声,毕竟是长者的事,她不好多费口舌,言简意赅道:“酒后乱性。”
乔逆:“哦。”
一a多配偶制下,果然大多数alpha都是大猪蹄子,严老年轻时也有糊涂的时候。乔逆想,也不知道严禛以后会不会“糊涂”,如果他敢跟别人酒后乱性,就剁了他唧唧!他只能跟我酒后乱性……
“小乔,你脸怎么红了?”
乔逆回神,“呃,这里没有空调,有点热。”
甩出脑袋里不健康的思想,他问:“爷爷与姚夫人为什么离婚?”
林琬摇头,“这两人啊,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简而言之就是,当年严老娶了姚文珠后,家庭并未因此分裂。严老的正妻姓池,池奶奶是个宽和大度的人,况且ega身子底弱,她也有意给严老“纳妾”,给严家绵延子嗣这方面来看,池奶奶又是个墨守成规传统的妇女。
池奶奶性情温柔,在姚文珠进门后对其妥帖照拂。姚文珠本性孤傲,爱慕严老,两个人女人同一屋檐下难免有龃龉,但次次被池奶奶和风细雨地化解。
时日长了,姚文珠在池奶奶面前渐渐被磨平棱角,由衷感佩这位大家闺秀为人处世的方式,两人成了一对好姐妹。
池奶奶生下严俊国,姚文珠在不久后也诞下一子,这对妻妾更是比往日亲厚。严老看她们如此和睦,又是欣慰,又是拈酸。
姚文珠是beta,而池奶奶是ega,严老一度担心后院起火。
变故发生后严俊国十五岁那年,他同父异母的二弟,也就是姚文珠的儿子,跟人打赌游泳时意外溺毙。
姚文珠痛失爱子,悲伤难抑,此后与严老也未再有孩子,她离开家庭,投身演艺事业,博得老来这一点微末赞誉。
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恐怕严老对其也并非完全了解。
乔逆唏嘘不已,尽管林琬说得相当简洁,他还是从中听出了那些峥嵘岁月中的种种美好与遗憾。他本来听说姚文珠是严老的二夫人,便不禁联想到方檬与严俊国,但他们并不一样。
严老至今对亡妻情深义重念念不忘,姚文珠有自己的事业,而非像方檬一样乐意当菟丝花。
乔逆想,谁说爱情只属于年轻人,老人们的感情史也可以千回百转、柔肠百结啊。
姚文珠与严老已经离婚,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并未从离婚中走出来,别别扭扭的,让人看着干着急。
乔逆与林琬在外逗留了二十分钟便回了病房,乔逆给姚文珠倒了一杯水:“姚夫人。”
姚文珠笑道:“我听你爷爷说了,你是严禛媳妇。”
乔逆腼腆一笑。严老忽然说:“你妈没教你规矩?叫什么夫人,叫奶奶。”
林琬:“……”
乔逆从善如流叫道:“姚奶奶。”
姚文珠笑得眼角皱纹深深,那一抹刻意的孤傲化为春水:“哎。”
聊了些家常话,严老问:“你是为老二的忌日回来的吧?东西我已经让人备好了。”说的是纸钱香烛一类祭祀用品。
姚文珠表情暗淡下来,“嗯。”
乔逆扶额,人家姚奶奶刚回来,你就提起这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两人又没话说了。
严老叱咤商场那么多年,嘴巴自然离舌灿莲花不远,到了自己的“前妾”面前,却忽然成了闷嘴葫芦,半晌憋不住一个屁。
乔逆用眼神鼓励:爷爷,快拿出你平时的看家本领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严老受到鼓舞,干咳一声说:“我孙子订婚那天你没去是吧?”
姚文珠:“……”
乔逆:“……”真是绝了,什么我孙子,这不又往人家老奶奶心口插刀呢吗?
如果姚文珠的儿子没有意外夭折,也该早就成家立业,孩子生了一大堆,连孙子孙媳妇都有了。
姚文珠皮笑肉不笑:“是啊,没去。因为没人通知我。”
严老:“……”
严老训斥林琬:“看看你们办的叫什么事!”又对姚文珠说,“他们也没通知我。”
姚文珠诧异道:“怎么会?”
严老:“没去才好呢,去了才丢脸。”
“丢脸?”
“严禛与小乔根本就没有出席订婚宴,小乔晕了,大家都说,是严禛太猛。”
“???”
乔逆:“……”爷爷你变了,对你大孙子与孙媳妇的爱去哪里了?
林琬接话:“那都是误会。”
严老瞥儿媳一眼,“我自己没有嘴吗?我不会说?”
总是被无辜波及的林琬浅浅一笑站起来,离开此是非之地。乔逆不能离开,他作为严老逗姚文珠开心的“主人公”,必须留下来尬聊。
得知是误会,姚文珠严肃道:“这并不好笑,乔逆的名誉受到了侵犯,他不计较是他大度,但不代表就可以充作笑料。特别是,你还是他的爷爷。”
严老哑然失声。沉默须臾后,居然向乔逆道歉:“是爷爷不对,不该拿你跟严禛开玩笑。”
乔逆干巴巴一笑:“没事啦。”
这位奶奶还挺厉害,居然能让严老低头认错。这两人都心高气傲的,但在三观上意外合拍。乔逆想,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没有道理的。
严俊国与严禛下班来医院看望严老,与姚文珠见过,彼此都很熟稔,聊天也无半分滞涩尴尬,比这两位老人独处时好太多。
乔逆功成身退。
刚从卫生间出来,便见严禛门神似的守在一边,乔逆说:“这位先生,这里是男ega卫生间。”
“所以我没有进去。”严禛说,视线往乔逆后颈瞟去,“今天的阻隔贴换了?”
“换了。”
“我闻闻。”
乔逆闪躲,“闻什么闻呀,真换了。”
严禛拎小狗似的单手拽过他衣领,低头轻嗅,“嗯,味道很淡。”
“都说换了。”
这卫生间在楼层的犄角旮旯,比较偏僻,两人嬉笑玩闹也不怕有人看见。乔逆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每次他跟严禛发生完关系真正做到底的统共也就两次严禛在其后的几天,总是会特别地黏他,眼神也透着满满的欲。
不知道是因为alpha都是如此,还是就严禛如此,抑或因为信息素匹配率抬高,又或者别的原因。乔逆每次接触严禛的眼神,脸皮都烫得慌。
严禛单手掐住乔逆后颈,将人堵在犄角的墙壁,低头亲吻。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乔逆可以拒绝严禛的求爱,但对于接吻,他是真喜欢,那滋味缠绵悱恻、柔滑厮磨,唇齿相依中混着彼此的信息素,比最浓醇的酒还要香,还要醉人。
乔逆大发慈悲地想,我是在给自己的alpha解馋,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呢。
严禛忽然中断接吻,乔逆还在迷糊,一道脚步声已经接近。
“呀,是你们啊。”姚文珠笑道。
乔逆不知自己脸色如何,一定相当不自然吧,姚文珠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饱含深意一笑:“果然是年轻人啊。”
乔逆只觉无地自容,于是在姚文珠进了女b卫生间后,他轻轻踩了严禛一脚。
锃亮的皮鞋印上青年运动鞋底的纹路,严禛只是笑了笑。
乔逆去公用洗手池边洗手,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代言过洗手液,边搓便念广告语:“弹弹弹,富含氨基酸与薄荷精华的浓密泡沫,让你的手更洁净,一起来牵手吧。”
说着,他将泡沫弹了一点在严禛身上。
严禛抽出一张纸巾擦去泡沫,问:“你在念广告?”
“是啊。”
“想当明星?”
乔逆愣住。
严禛评价道:“挺像回事的。”
乔逆心想那当然,专业爱豆五年,可不是白当的。
姚文珠从卫生间出来,见他们洗个手都能打情骂俏,笑着摇摇头。
乔逆连忙冲洗掉泡沫,边洗边回忆原本的世界,恍如隔世啊,就像眼前这面镜子,镜花水月,往昔如梦……
忽然,乔逆后背惊起了鸡皮疙瘩。
在原本的世界,姚文珠七十二岁时因脑梗抢救无效死亡。
“姚奶奶,您今年多少岁了?”乔逆干巴巴地问。
姚文珠一愣,说:“唉,岁月不饶人,我往后撩了撩略显斑白的发丝,“我这样,看着很老吧?”
“没有。”乔逆连忙否认,“您精神很好,脸色红润,看上去只有五十岁。”
姚文珠抿嘴笑道:“嘴真甜。”
乔逆真希望原本世界里关于姚文珠逝世只是谣言,事实上她的逝世还没有身为影帝的严禛之死热度高,当时全网致哀严禛,姚文珠这“老艺术家”被主流遗忘,只有圈里人与寥寥粉丝缅怀罢了。
在这个世界,严禛好好地活着,姚文珠亦未离世。
乔逆想,既然被他遇上了,一切还来得及。
“姚奶奶,你多久体检一次?”乔逆先从此处入口。
“有两三年没体检了。”姚文珠说,“怎么了?”
“爷爷身体不好,听说就是因为以前没有定期体检的习惯,等查出来心脏有问题的时候,已经需要住院的地步了。”乔逆循循善诱,“姚奶奶,我担心您跟爷爷。”
姚文珠听了果然没有半分怀疑,心中熨帖:“你这孩子,真是会体贴人。你爷爷确实是个马大哈,以前总说自己身体好得很,又是个工作狂,老来什么病都来了。就算治好了,下半辈子恐怕也离不开医生与药物。”
乔逆点头,“这人啊,就得服老。”
姚文珠叹息:“是啊,我最近也有些头昏脑涨的。”
乔逆知道脑梗的症状之一便是头疼,连忙说:“那您去检查过了吗?做过脑ct吗?”
姚文珠笑了:“就是头疼的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乔逆心想,刚才您还说爷爷马大哈,您现在算什么呢?
“姚奶奶,我觉得身体不舒服,还是交给医生比较可靠。”乔逆劝道,“反正医院来都来了,不如顺便检查一下。要是没有问题,也让我们做晚辈的落一个安心。”
他对严禛使眼色,“严禛你说对吧?”
严禛说:“姚奶奶,做个体检费不了什么事。”
姚文珠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好,都依你们,行了吧?”
得知姚文珠要做全身检查,严老急切地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常规检查。”姚文珠说,“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严老抱臂冷哼,嘴边的每一根胡子都写满了口是心非。
姚文珠便利索地转身去检查了。严老故作镇定地指使儿媳:“把今天的报纸拿给我。”
“……爸,您的报纸拿反了。”林琬忍不住提醒。
严老吹胡子瞪眼:“我故意的!”气哼哼将报纸翻过来,“给我倒杯茶。”
林琬给他倒茶。
“松糕也来点。”
总而言之,大半天时间,严老不是在支使人,就是跟自己生闷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最后干脆说出去散步,助手小王已经回来,他不要助手,非常林琬伺候,罗里吧嗦特别麻烦。
由此可见,老人家有时可爱是真可爱,威严是真威严,在讨人嫌一事上,也是颇具功力。
乔逆可怜自己的婆婆,主动揽责推严老去散步,并劝他:“姚奶奶就是做个检查,爷爷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谁说我担心她了?”严老这年纪,嘴里的牙齿已经开始松动,嘴巴倒挺硬。
乔逆不跟老人家犟,真诚发问:“爷爷,你还记得奶奶的样子吗?”
没有道出姓氏,他口中的奶奶是池奶奶。
严老一时没有回答,然后说:“有点记不清了。人老了,记性就差了。”
“那爷爷你还爱着奶奶吗?”
“……”严老干咳,“什么爱不爱的。”
“爷爷你别害臊嘛,跟我说说,也给我做个榜样。”乔逆笑道。
幸而这位老人自小浸淫名利场,脸皮厚度早就锻炼出来,俄而便恢复自然,道:“我跟你奶奶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当然爱她了。就算她去了天堂,我相信她还在等我。”
“为什么要等你?”乔逆说,“奶奶已经给你做了一辈子妻子,你还要她下辈子也做你妻子?”
“为什么不能?”
“你问过奶奶的意思了吗?”
“……她肯定乐意的。”
“你没问过,就这样觉得,是自负。”
严老怒瞪孙媳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乔逆不慌不忙道:“奶奶那么善解人意,如果你希望她下辈子也做你妻子,她当然会答应。”
严老颔首:“这才像话。”
“但爷爷你有为她想过吗?”
“我怎么不为她想了?”
“你没问过她的想法啊。”
“……”
又绕回来了。
严老说:“你也说了,她肯定会答应的。”
乔逆:“是啊。但你还是没有问过她。”
“我以后上了天堂问她。”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在等你?”
严老愣住了。
乔逆:“爷爷,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活着的时候爱你,死了还要等你。也许奶奶真的在等你,但你抱着这样的念想,就是虚度光阴,奶奶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严老脸色微沉:“我怎么虚度光阴了?”
“你想着她,放不下她,但又见不到她。如果奶奶在天有灵,会心疼你的。你愿意看到她这样吗?”
严老默然良久,然后问:“那我能怎么办?我又不能跟她说话。”
乔逆笑道:“你不能见到她,不能跟她说话,但也许,她在看着你。我相信,奶奶一定希望爷爷你余生都是幸福、安康的。”
“我现在就很幸福安康。”严老自信道,“儿孙满堂,有钱任性。”
乔逆却问:“奶奶为什么要给您纳妾?”
严老刚才还一脸骄傲,说起这个立马心虚:“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乔逆说:“爷爷,其实我是反对一a多配偶制的,潜在的问题太多,这是封建社会的余毒糟粕。可是在您跟姚奶奶的问题上,我觉得可以跨越这个制度。当然,你们因这个制度可以结为合法夫妻,但也因这个制度,你们离婚了。”
严老猛然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乔逆也是猜的,严老与姚文珠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也许当年因这个制度享受了片刻的温存,但最终,姚文珠用实际行动阐述这个制度是错误的她跟严老当年也许就不该结婚。
乔逆反问:“爷爷,你觉得幸运吗?同时拥有奶奶与姚奶奶。”
严老被问住了,他当然是觉得幸运过的,因为有一a多配偶制度,他当年才能对姚文珠负责,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但他去世的老伴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至今没琢磨透。
池奶奶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是否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所以当姚文珠提出离婚的时候,严老答应了。明明距离老伴已经过世多年,于事无补。
“奶奶为您做到这种程度。她真的很爱您。”乔逆说。
严老的眼眶湿了。
“她会希望您继续幸福下去,而不是平白浪费她的良苦用心。”
“我现在挺好的。”严老嗓音粗哑。
“爷爷,有句话叫不如惜取眼前人。”
回到病房之后,林琬敏锐地发现自己公公的眼睛是红的,鼻子也发红,像是哭过。她以询问的眼神看乔逆,乔逆则回以“没关系”的眼神。
这位老爷子不过是在他的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下,想通了一些事。至于会不会付诸实践,就不是乔逆能左右的了。
他想,不愧是我演过各种狗血剧还是有点用的嘛,令人牙酸的话信手拈来,都把老人家说哭了。
乔逆想让严老惜取眼前人,是看准了这对老人对彼此有情,人非草木,也许严老一开始抱着负责的想法娶姚文珠,但这么多年下来,心里定然是有她的一席之位的。他不想看着这对老人抱憾终身。
对于一a多配偶制,他依然反对,但若彼此有情,且已无其他配偶关系,余生彼此扶持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点亮红娘技能的乔逆,现在期盼的,就是姚文珠的身体检查结果不要太糟糕,否则严老余生就没伴了。
姚文珠终于昨晚全部检查,包括脑ct,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她的头痛竟然是由脑局部供血障碍引起的,幸而查出来早,否则恶化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偏瘫或脑梗死。
姚文珠还没怎样,严老就吓得捂着心口喘不上气了,连忙呼叫护士,也是非常真情实感了。姚文珠哭笑不得,眼角却有泪光。
于是两位老人双双住院,安排在一间病房,聊天治病都有个伴。
这样的状况下,两人想不旧情复燃都难,晚上就把悄悄话说了,彼此敞开心扉,坦诚布公地谈过,第二天跟没事人似的,看向彼此的眼神却是道不尽的岁月深情。
乔逆深藏功与名,只跟严禛说了自己在这两位老人中间扮演的角色,严禛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当月老的潜质。”
“月老?这个世界也有月老?那他是alpha,还是beta?不会是ega吧?”乔逆还没得到答案呢,就先自己笑个不住。
“据说是beta。什么叫你们这个世界?”
这重点抓得挺准。
乔逆说:“口误。不聊了,我去马路对面的小吃店买包子。”
“给爷爷买的?”
“我看是姚奶奶想吃,她不好意思说,爷爷就叫我来买。”
天气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天上铅云积累到傍晚,终于泄下点点滴滴,将马路晕染成一块块斑驳的深色。
这雨憋了一天,乔逆拎着包子无奈了,老天爷你就不能多憋会儿?
这时手机响起,乔逆接通:“干嘛?”
“看到了吗?”
“什么?”
“你老公。”
“……”乔逆环顾四周,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身深灰风衣的男人,一手持伞,一手拿手机:“等着,我来接你。”
乔逆笑道:“不用。我跑过去。”
恰好绿灯,他冒着小雨跑过去,但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居然无视红灯,横冲直撞而来!
乔逆瞳孔一缩,人在受到极度惊吓时会手脚僵硬,他霎时无法动弹。
上个世界车祸的记忆铺天盖地袭来,死亡的恐惧攥紧心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周身的气流涌动,像被包裹在狂风中央,速度之快,天上的雨丝仿若静止,直到他们挪到一边,那雨才落了一身。
大卡车轰隆擦过耳畔,如同雷鸣,乔逆在红酒味信息素的怀里忘记了眨眼。
冷汗后知后觉渗出,后背一片冰凉,但乔逆知道,他是安全的。吓僵的肢体慢慢恢复知觉,他心有余悸抬头:“严禛,吓死我……了?”
眼前的男人的并非严禛,而是一个俊美的陌生男人。
乔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了奶奶,小乔的靠山又多了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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