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瓦下,竹纹蓝袍的夫子手握书卷,朗声读着圣人的注释,底下的学子大多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许昭昭坐得端正,心思却早也飘到不知道哪去了。
【宿主你还好吗?】
除了那时突然蹦一句目标出现之后,系统就再也没吭声,像死了一样。
许昭昭把玩着毛笔的手一停,恹恹的神情顿时一震,怒气上涌。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许昭昭在脑海里已经骂了这个系统不下数十回了。
“宿、宿主,是因为系统出现了一些故障,本系统就临时去处理了。”系统机械声话音一转,难掩激动地说道:“不过,目标已经出现了,这对于宿主是件大好事,解除霉运指日可待啊…”
“目标?是谁?”许昭昭一脸茫然地打断了系统,系统当时才刚出声没多久,她就被玉佩砸了一脑袋。
现在换作是系统震惊了:“不对啊,按大数据推算,你已经和目标相遇了啊。”
“所以呢?我的目标是谁?”
“本系统找找……”那头机械声已经弱下。
许昭昭算是看透这系统了,做事一点都不靠谱,也就开始时候还装得像个样子。
过了半晌,许昭昭又打了个盹,系统声爆炸一般响起:“宿主,宿主,我找到了,这次你的目标是秦谨言!”
“啪!”许昭昭手上的毛笔都惊得掉在了桌上。
“你、你说什么?”许昭昭不敢相信。
“没错,宿主请看任务单。”系统的声音因为有几分底气而洪亮许多。
同时,许昭昭脑海里浮现了一堆任务单。
【帮助秦谨言不被夫子惩罚。奖励:免遭出门被树砸】
【替秦谨言抄书。奖励:免遭脚滑掉水里】
……
秦谨言……许昭昭僵硬地回头,正好和角落中那阴恻恻的目光对上,顿时全身寒毛乍起。
书塾已经授课几天了,少年在角落极为安静,几乎对新来的夫子将他安排到角落这件事没有什么怨言,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不过,许昭昭不会忘记,那欺负他的秦子轩是隔了好几天才来书塾的,而他再来书塾时,肿得像个猪头一样,完全瞧不出五官了,尤其是双臂像是被毒物咬了一般肿得老高。而且一靠近秦谨言还会全身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详之物一样。
虽然她曾收下了秦谨言的药瓶,但依旧看不透这个人,更别说还要一直在他身边完成任务。
许昭昭咽了咽口水,用着商量的语气说道:“能不能……换一个目标?”
“宿主,本霉运系统已经和目标绑定了,现在已经更换不了了。”
“那……那我不做了。”
许昭昭转念一想,底气上来了,大不了她就破罐子破摔,她甩手不干了。
在她话音刚落,脑海里便投射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全身插/满导管的老人躺在病床上,受着病痛的折磨。
这是……她的爷爷!
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久病在床,饱受病痛折磨,她硬是兼职了几份工作才勉强支付昂贵的药费。
可她走了之后,就没人能照顾爷爷了。
【宿主,你本命数将至,在你走后,你的爷爷本来应该会被病痛折磨五年,寂寞死去。但那边我们已经贴心地暂停了时间,如果你来帮助完成这些任务,让剧情不再大崩后,我们将会给这位老人十年的阳寿,还会为他消去病痛。】
系统虽是这么说,但却在观察宿主的神色。它作为一个系统也没想到,爷爷对宿主竟然如此重要。
“完成…这些任务,就能让剧情不走偏吗?”许昭昭还有些没缓过来,这个系统未免太强悍了吧。
“放心好了,这都是根据我们大数据精确计算的,只要将你身上的霉运解除之后,就会回到正常。”系统也放柔了声音,耐心地解释道。
有个系统的安慰,许昭昭好一些了,但仍有些不解道:“既然你们都能暂停时间了,那为什么不可以直接解除我身上的霉运?”
系统无奈地显示:【万事都要相抵,你帮我们完成任务,我们就能回报等额的结果,但我们无法做到没有付出就有收获的条件。况且完成任务对宿主而言也是一举两得的事,不仅能除去霉运,而且还能为爷爷争取阳寿。】
许昭昭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些狡黠的意味,再三确认:“是不是只要我完成了任务,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完成,都能作数是不是?”
系统莫名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凭它的机械脑袋,想不出来,只好应道:“是的宿主。”
许昭昭垂下眼帘,眸光挣扎了片刻,敛下多余的情绪。过了许久,她仰起脸,重新有了些振作的笑容:“好,那我接下这个任务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要试一试。
本以为她刚接下任务,系统至少应该给她些缓冲的时间,却没想到系统立刻吱了一声后划滑出了一个公告:“宿主,温馨提醒一下,任务一时间已经过半了,希望宿主抓紧完成哦。”
什么?许昭昭心里猛地一颤,打开任务板,偌大的几个字显示在面前。
【任务一:送秦谨言吃食。奖励:免遭脑袋被门磕】
而任务旁边的时间显示只剩不到两天。
系统好心解释道:“大数据解锁发现秦谨言是本书的一个关键人物,只是小时候过得极为悲惨,生命值极低,因此才与我们的系统挂钩,目前他应该已经三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三天都没吃好饭?”
许昭昭半信半疑地回头,只看见少年低下头,束起的长发有一半倾斜而下,遮住了少年半边的脸颊,只能借着一点窗外的阳光看见他苍白的唇瓣。
而那个她以为是看走了眼的血条渐渐浮现在他头顶。
系统:“你看上面的血条就是他的生命值,如今已到了极为不健康的红色。”
许昭昭却仍旧想不通,既然秦谨言都能让秦子轩对他害怕到这个份上,但为何自己却还是过得那么不好。
“今日策论便上到这里。”台上的夫子将书册放下,意味着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
不少小姐公子脸上一松,往后伸了伸懒腰。藏云书塾虽然大不如前,但因魏老还在,一些规矩也是要守的。
下午的课程准时开始,若是离府近的学子可以回府填些肚子,若是远的学子一般会让下人早早备好些吃食。
许家也不例外,梅儿已经端着食盒在门外候着了。许阁老极为疼惜自家孙女,每次备菜时都吩咐要备多一些,怕她吃不饱。
那些小姐公子陆陆续续出了书塾,许昭昭却仍坐在自己的位子没动,她有些好奇,秦谨言又会给自己准备什么吃的。
她偷偷用着余光看去,只见他拿起他身上的包袱,缓慢地将包袱打开,从里头摸索出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
他的手指不急不躁地掀开荷叶一角,把里头包裹着的东西露了出来。许昭昭定睛一看,只是一个还不及她手掌大的馒头。
而少年像是极为爱惜这点馒头,一点一点咬上馒头,眉目沉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而这诺大的书塾内却不止秦谨言和许昭昭二人。
“姐姐,你说今日会吃些什么?”女子低笑声从后头响起,随之还有另一个女子柔柔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呢。”
“那我们比比谁去得快,谁就先吃。”苏家三丫头还像是没长大的丫头,兴奋地说道。
未等对方应下,自己先往前冲。
“姐姐,快来呀。”苏家三丫头边跑边回头招手。
被她换作姐姐的女子无奈地笑了笑,提起裙摆准备跟上去。
“哎呀!”苏家三丫头忽然叫了一声,她往后一跌,双手撑地,不满地嘟起嘴。
苏家二小姐见到了,急忙走过去,扶起妹妹。
“怎么还有人留在这啊?”苏家三丫头皱着眉,拍拍自己身上的灰。
而在她脚边,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沾了灰,显然已经吃不了了。
苏家三丫头下意识看向她撞到的人,正好触及一双冷戾的眸,哪怕在暖阳下,也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的寒霜之气。
苏家三丫头哪里遇过有人这般冰冷地看她,蛮横的性子也上来了,斥道:“你瞪什么瞪。”
这人的衣袍破旧,还有些地方都洗得发白,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庶子。
秦谨言没有多说什么,俯身捡起地上已经不能吃的馒头。
“三妹!”长相柔美的女子喝斥住三丫头,转头向秦谨言赔礼道歉:“公子,是小妹莽撞,若是公子不介意,一会我们给公子赔上一袋铜钱。”
秦谨言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但唇角依然绷紧,说下一个数:“一两银子。”
“呀!你还狮子大开口啊,怪不得只是个没骨气的庶子呢!”苏家三丫头气极反笑,声音尖利,恨不得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三妹!”苏家二小姐又一次斥道。
而后又携着隐隐的鄙夷说道:“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我们身上暂时还没有那么多,只能先立下欠条。”
苏家三丫头看二姐都说话了,即便气得嘴鼓鼓的,但也没再反驳。
苏家三丫头眼尖看到那边还在悄悄吃瓜的许昭昭,唤道:“那边的姑娘,能不能过来作个证,免得有些贪得无厌的人再讹钱。”
瞬间,几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许昭昭脸上浮现几分尴尬,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就她走过去的这点时间,苏家三丫头怕秦谨言再变卦,已经把欠条拟好了。
“快点,签下吧。”苏家三丫头哼了一声,下巴扬起,把欠条甩在桌上。她就不信这人能签下,签下便是认了她之前的一番说辞。
能与她同习之人,就算是庶子,也是各大家族的子弟,为了面子,也不会签这样的欠条。
怎料,少年并不拖拉地执起笔,“秦谨言”这三个字跃然纸上。眸底平静无波,似早就习惯了。
那边苏家二小姐也不想过多纠缠,快速执起笔签上,但忽然有一阵风将薄薄的纸张吹落在地,一时间三只手同时伸向这张欠条。
顺手打算捡起的许昭昭骤然瞳孔一缩。
就在此刻,薄纸上女子刚刚落笔的名字兀地映入她的眼底——“苏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