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三)(1 / 1)

五日时光匆匆过,怀瑾带着简单的行囊,与逐风、逐电来到位于京郊的临时大营报道。此次入蜀的大队军马仍由西路军组成,目前十万人马正在向襄州一带集结,京郊临时大营内的人马,则是禁军和亲军中抽调的,人数约在五千左右,这些人会由田进直接统领,成为护卫他的亲军,而如怀瑾这样的各级将领,会在与大军回合会,再编入各营。

入营第二日,田进第一次击鼓聚将,众人都赶到中军帐见过主帅,怀瑾品阶不低,但在军中职位却不高,因而早早进账,也不过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悄悄一站。

鼓停,田进升帐,先是传达了陛下的旨意,说是军情紧急,命他们明日清早出发,务必用最短的时间赶去襄州,与大军汇合。又说了粮草辎重,朝廷将就近调拨,与大军在蜀地汇合。

怀瑾站在人后,悄悄打量了一下田进,他应该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五官平平,但看起来气度却温和,并不太像一个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将领,倒有些像是个饱读诗书的秀才。

“你这次能跟田将军入蜀,也算是幸运,”怀瑾记得,旨意下达第二天,陈易安曾来过她的院子,除了给她带来一堆外伤、内伤、解毒的药丸、散剂之外,也很罕见的和她说起了田进的一些事情。

“爹好像很欣赏田将军?他曾在您麾下效命?”怀瑾当时这样问过。

“那倒没有,”陈易安摇头,“田进出身西京豪族,倒没有那些旧时纨绔子弟的恶习,反而是少年时就被称赞秉性醇厚。追随先帝和陛下这些年,他也大大小小打过很多仗,熟知兵法还是其次,为人和治下才是最值得称道的,每每攻破城池,他带的人都能不乱杀、不劫掠,几乎是所过之处秋毫不犯。估计这也是这次陛下派他去蜀中收拾乱局的初衷,你这次跟随田将军,切不可任性胡来,更不可不服军纪,多学多看,一定会有收获。”

“是!”怀瑾立即恭敬的答应。

“还有一点,为父要叮嘱你,你功夫不错,但须知两军对阵,任凭你武功有多高,最终都是双拳难敌四手,沙场之上,绝不是逞英雄的好时机,”陈易安上下又看了看怀瑾,“军功这种东西,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如命重要,你要牢记这一点,遇事……不要逞强,不要争胜,不要冒进,蜀中地形复杂,更不可孤军深入。田将军带兵谨慎,你谨遵军令,应该能保无恙。”

……

“诸位有跟随过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也有很多人与我是初次见面,”中军帐中,田进陈述完行程安排之后,目光巡视在场众将,语气越发和缓,“田某治军只有四个字,就是令行禁止。今日也希望诸位能够牢记,无论你在京中是何等身份地位,在田某军中,都只依这四个字行事,令则行,禁则止。田某今日先把丑话放在前头,如有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者,斩!有畏敌不前、贻误军机者,斩!另有一节,入蜀之后,有纵兵为祸者,也休怪曹某不讲情面、不念旧情。”

“是!”众将抱拳,齐声称是。

“如此诸位就早早下去准备吧,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发,沿途每日如此,朝夕各一餐,不妨随身多带些干粮与清水。”田进嘱咐了一句,吩咐众人各自散了。

第二日,寅时一刻,馒头和菜汤已经送到帐外,逐风端了进来,外面天空还是黑沉沉的,馒头冷硬,菜汤除了咸也没其他味道,逐电吃了一口就忍不住抱怨道,“这还没离开京城呢,怎么就给咱们吃这个?”

“有这个已经算好了,这几天急着赶路,只怕下一顿连这个也没有。”怀瑾对吃食没什么讲究,只是这个时辰不是素日吃饭的时候,胃里不免对食物有些抗拒,可是想想一会的行程,还是咬着牙把菜汤吃了,馒头吃不下去就揣在怀里,等着一会饿了再吃。

逐风、逐电有样学样,也喝了菜汤,收起了馒头,一时将碗筷收起,早有军士过来拆帐篷,他们三人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各自安放在马背上,牵马在旁看起热闹,倒是几步之外的帐篷里,有人吆喝起来,“拆什么拆,没看你家爷还没吃饭呢吗?”

“将军有令,再不收拾就来不及了。”军士也着急,眼看身边几个帐篷里的人都悄无声息的抱着行礼出来让地方,偏自己遇上这么不省心的主儿,这个时辰了还没起身,盔甲没穿,朝食没吃,带的侍从在旁边束手无策,竟在这里眼看着他发起了少爷脾气。

“谁这么不知死活?”怀瑾伸手拍了拍坐骑,小红马开心的用头蹭了蹭她。

“哦,是那个什么安乡伯府的公子宋明。”逐电负责收集消息,这些日子早把同行的诸人的底儿摸了个遍,此时听见问,压低声音在怀瑾耳边说,“前朝贵族,据说地位比田家还高,归降之后虽然也受了封赏,但在京中已经是不入流了,不过家里生了个标志的女儿,这不,皇上前几年纳了他的姐姐进宫,据说还是很受宠的,所以又抖起来了,只是……这样的货色,送到军中,确定是来强军功,不是来自找苦吃的?”

“哦?”怀瑾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才入军中,居然就遇上了皇帝的小舅子,当然,听说三宫六院有几十位嫔妃,皇帝家的小舅子本来就遍京城,遇到也不稀奇,“看他闹,也看看将军如何处置。”

估计和怀瑾一样,存心看热闹的人很多,反正距离集合出发的时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大家都乐得不远不近的站着旁观。不过田进倒是非常沉得住气,任这边摔碗砸盘子、叫爹骂娘的,居然全不理会,周围连个传令兵的身影都没出现。

怀瑾看了会觉得无趣,牵着马向集合的地方走去。拆帐篷的军士开始还在旁边劝,后来见周围众人渐渐散去,东方天色渐渐发白,终于也是急了,不管不顾的拆了帐篷,迅速收起,留下还没穿好盔甲的宋明原地跳脚。

到了卯时,众人列队完毕,不远处宋明还在吆喝自己的亲随,朝食洒了居然不知道再替他取一份,正吼得起劲,听闻鼓声响起,方才慌慌张张跑到队列中,众人早已站好,这时自然无人给他让地儿,几次没挤进去,只能牵马站到队尾。

片刻之后,帅旗招展,田进仿若全然不知营中发生何事一样在侍卫护卫下出现,示意传令开拔,自己带人一马当先,出了临时大营。

“田将军这招也绝了,”众人上马,这一跑就是两三个时辰,如果不是马受不了,必须停下来休息吃草,可能田进根本不会传令休息。啃着早晨剩下的馒头,逐电都要乐疯了,“就那宋公子,还以为能让他吃饱了再走呢,没想到……连馒头的影儿都再没摸到,刚才我看他连马都下不来啦。”

“吃吧,就你话多。”怀瑾也拿出馒头,掰成小块往嘴里扔,想着田进这招也很好,毕竟早晨还没出京,责罚人传到京中影响不好,就这么无为而治,你不听令行事,就做好忍饥挨饿的准备,如此要是来几回,什么少爷脾气都得乖乖收起来了。

就这样接连几日,众人每日都是卯时出发,直到酉初才扎营休息,那位伯府的宋明公子第二日还有力气抱怨馒头冷硬,到了第三日,已经是寅时准是起床,候着点取早饭了。

这次跟随田进出征的将士中,他和怀瑾是唯二的两个新人,到了第三日傍晚扎营的时候,他时真的已经连马都下不来,被亲随硬架下马的时候,叫得和杀猪一样凄惨。

事实上,怀瑾觉得,自己也未必比这个纨绔子弟强到哪里去。营区当中,军士们忙着支帐篷、做晚饭,到处忙忙碌碌,怀瑾留了逐风、逐电跟军士们搭把手一起弄帐篷,自己有些踉跄的慢慢牵马来到营区边缘的溪水边,让小红马吃草喝水。

一轮红日即将西沉,她蹲在溪边,鞠了点水洗手,又洗了把脸,溪水清凉,让人些微有了点精神,不过三天都在马上颠簸,她现在真是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酸痛的,抬手想揉揉,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举了片刻,胳膊也叫嚣着酸和痛,只能无力的垂下。

实在没什么力气挪动,她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有些自嘲的想,这几年她一直在为着进入真正的军营,迎接真正的战争做着准备,自以为也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不想出发这几天就发现,她的准备还远远不够,她的体力还远远不够,跑马三天就累成这样,那十天呢?二十天呢?能坚持住吗?如果真是追击敌人或被敌人追击,这样跑上几天,自己还能拿起刀吗?还杀得动敌吗?

身后炊烟袅袅,身边渐渐多了取水的人、刷洗马匹的人,这些人来了又走,只有她坐着一动不动,看着夕阳落下,夜幕低垂。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吃饭?”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声音突兀的自背后传来。

“将军?见过将军!”怀瑾猛的跳起来,退开两三丈后方才回身,看清背后的人竟然是田进,忙抱剑施礼。

“反应还挺快。”田进也是一愣,一般人自背后被叫住,首先的反应都是回头,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反应居然是躲闪,而且躲闪速度非常快,倒是挺有意思。“免礼!”他上下打量了怀瑾一下,“你就是陈怀瑾,抚远侯府的?”

“正是末将!”怀瑾应了一声。

“怎么样,这几天还吃得消吗?”田进点点头,也站到溪水边,向夜幕中眺望了一会,“你看得这么出神,是在看什么?”

“看前路。”怀瑾想了想回答说。

田进抚须一笑,觉得这个陈怀瑾还是挺有意思的,事实上,过去一年中,他也听说过抚远侯府出了个有出息的孩子,不过他在朝中安身立命,只忠于陛下,从不结交权贵,那些皇亲国戚的事情,他并不关心,听过也就是如风过耳。倒是这次陛下点他为将,出征前惯例是要进宫面圣领命谢恩的,陛下交代了行进路线和平叛的方针策略之后,却着重提了这次随行的人员中,希望他多观察提点一个人,那就是陈怀瑾。

“陛下的意思是,这次,臣多给他一些机会?”他不揣测圣意,想明白到底怎样才是陛下想要的观察和提点。

“也不必特意,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如果是一把好刀,他自然能抓住脱颖而出的机会,如果是钝刀,也无需替他掩饰。”陛下一笑,摆摆手说,“爱卿是良将,自然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怀瑾这个孩子,朕很看好他,也愿意给他磨砺的机会,希望他能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代名将。这次爱卿就替朕掌掌眼,看朕有没有看错他。”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侧头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少年,五官很似陈侯,只是更多了几分俊秀,明明站在几步之外,给人的感觉却如出鞘之剑,锋利而戒备。

在走到这里之前,他去看过宋明,听说他的腿肉都被马鞍磨坏了,这是每个骑兵必过的关卡,看他在帐篷里□□,他也只能抚慰几句,然后暗暗头痛,宋明这样的情况,怕是不能再继续这么急行军了,还得留几个人照顾他,放慢行程。这样想着,他就绕到怀瑾的帐外,想着自己军中就这么两个少爷新兵,如果都不行了,正好一处修养,省得再多派一批人手照顾,不想他并没有休息,倒是一个人坐在这溪水边发呆。

“那你看出了什么?”于是,田进问。

“末将看出,自己比想象中的弱,”怀瑾如实回答。

“那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田进忍不住哈哈一笑。

“没有,”怀瑾摇头,“弱这种事,只能靠努力坚持让自己变强,除此之外,末将想不出其他解决的办法。”

这句话再次让田进侧目,他看了看少年穿着盔甲仍旧有些单薄的身体,第一次觉得,难怪陛下看中这个人,身上是真有一股子狠劲,只是,他要没记错的话,花名册上,这个少年还不满十五岁,生于公侯之家,何以对自己这样严厉?“成长都是一步一步的,没有人能不会走路就先会跑步,”他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少年人,不要着急,也不用逼自己逼得太急,回去吃饭吧,吃完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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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咽炎犯了,到今天终于快好了,白天嗓子基本没痒,希望能睡个好觉吧。也祝大家身体健康,平时在家也要多运动,提高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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