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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夜的时间,双脚都破了,烂了,他快要将整个洛水县翻了过来,他挨家挨户敲门查探,他甚至夜探县衙,差点儿将县令大人给揪了出来,直至快要天亮,陡然间想起了妻子恐惧害怕的脸,他眉心一突,恐惧感瞬间蔓延全身。

以至于,当他出现在凤家时,当他脚踏在这处院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然而,战场上所向披靡,吓退无处魑魅魍魉的他,在那一刻,却极力的掩藏着自己浑身的戾气与杀意,甚至一度有些不敢激怒那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不敢,拿她的安危与魔鬼做赌注!

好在,她安然无恙。

是的,害怕和恐惧,这几个陌生的字眼,第一次朝他整个人笼罩席卷而来。

他一度连想都不敢设想一下,若她有个大碍,他将会如何?

薛平山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粗粝的指腹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焦灼不安,嗖地一下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近三十多年,按理说,是在死人堆里打转的,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

他曾亲眼目送过一个个朋友,一个个战士,一个个下属,甚至一个个亲人在他眼前咽气闭目,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修炼了一身铜墙铁壁,他甚至有意无意的关闭了自己的五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任何情绪,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疼痛,更加不会痛苦,他以为未来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了,也好,成了一个活死人,未曾不是一桩幸事。

然而,心脏的抽搐与紧缩,无时不在提醒着他,依然会紧张,会难过,甚至会痛苦,以及,会害怕,会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些不敢过去,不敢触碰。

明明不过一日一夜,可在他的世界里,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似的。

呼吸微弱,却仿佛并无大碍。

气息过于微弱,像是昏厥或是```被摄入了安神麻痹之物,睡得过沉。

远远的看上去,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而这间屋子里的布置亦是太过诡异,满屋子的白绫绸缎,衬托得整个屋子越发阴森瘆人。

再加上,院子里的哑巴丫鬟。

薛平山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步子微微有些踉跄凌乱。

薛平山立在床榻前,直直将人盯着瞅着。

在此之前,他已经许久许久不知生不如死,是何等滋味了。

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是的,连呼吸都是种煎熬。

这一日一夜,他一度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种种迹象,无不昭示着这座府邸的诡异。

薛平山一步一步走到了床榻前,盯着床榻上的人,那张脸,定定的看了许久许久,心悄然一松。

他从来不知,一个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魔力,能够随时随地的牵动着他的心。

心脏仿佛被一根线捆住了,线的那一头,被她牢牢攥着,她轻轻一扯,他便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了。

薛平山只一下一下,指尖微颤的抚摸着她的脸。

他将脸凑过去,往沈媚儿眉心轻啄了一下,随即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脸贴着脸,面贴着面,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钻来,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终于找到了。

薛平山将额头死死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了眼,仿佛要摄取她所有的气息,然而不过片刻,他又很快睁开了眼。

长臂轻轻一抬,将躺在床榻上的人嗖地一下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他来不及缠绵宣泄,只将人抱着,很快消失在了这偌大的别苑中。

来时,轰轰烈烈。

去时,悄无声息。

然而,他前脚刚走,后脚,贺文昌便被请入了别苑。

却说,沈媚儿失踪了一日一夜,就连女婿薛平山也不见了踪影,整个沈元两家乱作一团了,一大早的,沈老二便同元朗一同去县衙报了官,后一直派出所有铺子里的伙计在外搜寻打探,甚至派了人朝着元陵城寻了去。

其中,季白闻言,亦是悔不当初,心急如焚的帮衬着找寻。

至于季白同那陈家翠翠在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压根知晓,更无人顾得上了。

“回了,回了,大爷,太太,回了,回了!”

死寂的院子里,忽而一道狂喜的声音划破了天际。

石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大声喊着。

他的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然而这话一响起,原本静悄悄的院子瞬间沸腾了,先是豆芽得了动静一股脑地跑了出来,随即啪嗒一下,双脚一软,跪倒在了门口,她想要爬起来,朝着院子里跑去,又觉得应该往回跑,结果左右两难,最终,只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道:“姑娘,姑爷——”

又扭头哭着喊着:“太太,夫人,老爷,姑爷````姑爷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豆芽话一落,屋子里,元朗大步冲了出来,身后,范氏搀扶着小元氏,边跑边摔,二人相搀着跟着跑了出来——

“媚儿,呜呜,娘的媚儿。”

小元氏捏着帕子,边哭边摔的迎上去,此时,她额头上还缠着白纱布,整个人早已是泣不成声。

院子里,薛平山抱着沈媚儿刚大步跨进了屋,便被人团团围住了——

“媚儿她```她怎么了,她怎么她怎么昏厥过去了,她```她被哪个杀千刀的掳了去,我的媚儿!”

“人是在哪寻找的,可有受了伤,啊,小薛!”

“快快快,莫要将人拦着,且赶紧将人送到里头去!”

一时,所有人全围了上来,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薛平山怀里的人夺过去。

又见薛平山身上,脸上带着血,一时,所有人全都惶恐不已,连连追问着。

然而,薛平山却充耳未闻,他挺直着脊椎,脚步丝毫未曾停歇,直直朝着后头的卧房走了去,却在将屋门打开的下一瞬,噌地一下,将门合上了,将一众人等全部关在了外头。

外头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

小元氏心里担忧女儿,急得团团乱转,只瞠目结舌的在外头喊着门道:“小薛你开开门啊,小薛,媚儿```媚儿她到底怎么了,你让我给瞅瞅,让我见一眼,就见一眼好不好?”

女婿那模样,一脸森严,身上还淌着血,瞧着是与多人动过手的,而女儿失踪,彻夜未归,这姑娘家被人掳了去,究竟会发生什么,由不得小元氏不多想,不担忧害怕。

她还以为女儿被```被人给欺负了去。

范氏心里亦是千头万绪,却到底冷静几分,只连连将人劝解道:“你莫要急,莫要担忧,横竖人终归是回了,我眼瞅着小薛是急坏了,让先让他在里头待会儿,一会儿便出来了。”

范氏忍着着急,一脸耐心的劝解着。

元朗却背着双手在门外踱来踱去,良久,将手臂一甩道:“我吩咐人去请大夫。”

顺道派人将沈老二喊回来。

原来,沈老二一直在外寻人,这会儿怕是要入元陵城了。

却说,薛平山将人安置后,只默默搂着妻子,将人紧紧搂了一刻钟之久,这一过程,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一声不吭的将人抱着,终于,待整个人的思绪一点一点回神后,这才将门打开了。

不想,门刚一打开,范氏同小元氏还来不及冲进去,忽闻得外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声,似有一大批人闯了进来。

外头火把连天,仿佛照亮了整个府宅。

小元氏捂着心口,喊了一声“外头```外头怎么了”,却顾及不得许多,她一心只有女儿,只闷头冲进了屋子里。

范氏看着满天火光,只觉得心惊肉跳。

薛平山背着手,双眼微微一眯,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正欲重返,然而,步子一抬,却迈向了反方向,只偏头冲范氏说了一句:“劳烦舅母照看瑶瑶和岳母。”

范氏忙不迭点头。

话音一落,薛平山大步朝着外头踏了去。

然背在背后的手,却不由攥了起来。

许是,今日入这别苑太过轻松,而在此之前,妻子表现出对这位姓凤的太过忌惮恐惧了,以至于,两种因果转换差距太大,令他心头略有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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