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夜叹息完,又示意江漓去看自己的左腿:“我腿上的伤一直没能好,准确地说,是每次腿骨刚有愈合的迹象,就会被赵璧羽重新折断,着实好阴毒的手段,我很有可能要残废了。”
江漓不喜他这么说赵璧羽,下意识便维护道:“当初你把我从毓王府掳走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
“是啊,”陈玄夜又叹息一声,附和说,“成王败寇,我并不后悔,既然眼下是我输了,这一切确实是我罪有应得。你若对山崩时我救了你尚有一丝感念,不如给我哥痛快,直接杀了我吧。”
说着,他忽又咳出半口血来,便又朝江漓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生不如死。”
江漓道:“我不会杀你的,当初我在山洞里和你说过的话一直算数。”
她又把先前的话重说了一遍:“只要你交出奸细名单,我保证把你活生生地送回国。”
“不杀我?”陈玄夜要努力抬起头,才能看清江漓,他又笑道:“赵璧羽一心想要我死,你却保证送我回国,为什么?总不会是你突然心疼我了吧?”
他玩笑这问了一句,目光一直打量着江漓的神色。
不等江漓回答,他就又自问自答道,“不对,让我猜猜,是我皇兄派人来救我了是吗?”
江漓不置可否,目光微闪。
陈玄夜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倒不怎么意外,语气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得意,道:“他派了多少兵马来,竟叫神女弟子也害怕起来了。”
江漓道:“两国交战,对谁都没有好处。”
陈玄夜像是累计了,便又把头垂了下去,但语气却带着股若有似无的挑衅:“以东丹眼下的形势,西陵必胜。”
“输赢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成的,二皇子还是先别太自信了。”江漓提醒他道,“那天我炸开山石用的炸药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到底是你们西陵士兵的骨头,能硬的过那些山石吗?”
陈玄夜又猛地抬起头,直直地朝江漓看去。
说起炸药,当日江漓炸开山石的情形,他依然记忆犹新。那等威力,他毫不怀疑,只要炸药的数量够多,江漓甚至可以人为地造出山崩来。
东丹有了炸药的加成,两国交战,最后胜利的会是那方还真不好说。
陈玄夜收起了挑衅的笑意,一时沉默了下来。
见过炸药威力的人,没有人会不惧怕它。陈玄夜但凡对西陵还有一丝故国之情,便不会贸然真让两国开战。
江漓不再跟他废话,说道:“东丹不怕迎战,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清楚,到时给我答复。”
她又补充了道:“还有,别想那假名单糊弄我。”
说完,她半句话不再多言,转身便利落地离开了明府。
江漓不是没想过,直接用炸药迎战。
只是,两国交战,需要大量的炸药,只靠江漓一个人来制作定然是供不上的,势必需得把炸药方子教授出去。
而一旦方子流传出去,在没完全拔除西陵奸细的情况下,保不准反会被西陵得了去。
到时,两方火药对炸,东丹便不再有优势,再则,东丹矿产不比西陵丰富,制作炸药的原材料数量也需考虑在内……
而且,对东丹来说,新帝刚刚登基,稳定人心,充盈国库才是首要,即使真想打西陵,也不应急在这一时。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江漓才坚持要拿到间隙名单,放陈玄夜回国。
只是赵璧羽坚决不许,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只能再劝他了。
江漓离开明府后,直接便回了东阳宫。
见过陈玄夜后,她的心虚冷静了许多,对赵璧羽之前对自己甩袖离开的事,倒是没那么介意了。
晚膳时,她还特意交待御膳房做了两道赵璧羽喜欢的菜肴。
可谁曾想,往常一日三餐都来东阳宫和江漓母子俩同食的赵璧羽,这次竟然派人来传话说,他今日不来了,让江漓和赵霁两人自行用膳。
传话的小太监离开后,江漓不由皱起了眉头。
赵霁敏锐地察觉到江漓的情绪,又想到午后那会儿,自己撞见爹爹离时东阳宫时,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便小声问江漓说:“母后是和父皇吵架了吗?”
陈太后薨逝不久,赵璧羽便为赵霁挑选了几位老师,每日进宫给他上半天的课,澹台大学士便是其一。
赵霁这几天跟着几位老师,在学习知识的同时,也学了不少规矩,对江漓和赵璧羽的称呼便也跟着改了。
赵霁不再软着嗓子喊江漓娘亲,江漓心里还小小遗憾了一把,总觉得“母后”听起来不如“娘亲”亲近,但又想到,将来若不出差错,赵霁便会是下一任储君,该有的规矩和礼仪也确实少不得的。
此时听赵霁问起她和赵璧羽是否吵架了,江漓怔了一下,答道:“我们没有吵架,可能只是你父皇太忙了,一时顾不上吃饭而已,不如我们霁儿等会个给父皇送完汤去,省得你父皇饿坏了。”
自从江漓被山崩埋过一次之后,当时那种濒死的感觉,让她更加珍惜身边的赵璧羽和赵霁。
短短一生,旦夕祸福,她不想因为一些微小的矛盾和误会,让自己和赵璧羽之间生分,更不想为两人的记忆里留下后悔。
因此她叫赵霁去送汤,便也是在变相同赵璧羽示好。
赵霁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怕饿到赵璧羽,要先把汤送去御书房,再回来陪江漓一起吃饭。江漓便为他装了汤并两碟小菜,让宫人们陪赵霁一起去了。
不一会儿,赵霁便又小跑着回到江漓跟前,颇有些懊恼道:“霁儿没有见到父皇,顺安说父皇正在和大臣在御书房议事,是要紧的事,霁儿不能进去,我怕母后等我等急了,只得把食盒交给了顺安,这就回来了。”
江漓安慰他道:“没关系,看来你父皇是真的在忙,我们就不等他了。”
但江漓虽这么说,用膳时,却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