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悦雅公主耽误了些时候,江漓再要离开时,忽又被陈贵妃宫里的人给拦下,传口谕说,皇上有意在今晚举行家宴,让江漓在宫中多待一晚,和赵璧羽一同参加。
于是,江漓便又多留了一日,只是她和赵璧羽虽都在宫中,但赵璧羽身上有案子要查,所以也不得闲陪她。
江漓也不耐烦与宫中其他人交道,便声称身子不爽利,自己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才和赵璧羽一起赴席。
因是家宴,席上的人并不多,只有皇上、陈贵妃、太子夫妻俩人,以及江漓夫妻共六人。又因为宫中才没了一个孩子,所以不曾召伶人进来载歌载舞,只略请了三四个人演奏乐器,以免席间过于乏闷。
与上次在千秋宴上相同,席间,皇上毫不吝啬地对江漓和赵璧羽两人亲近示好,一顿饭下来,赏赐他们的菜肴,甚至比赏赐太子的都要多出几道。
可越是这样毫不避讳的亲近,反而越让江漓心中打鼓。
但表面上,这顿饭也吃的其乐融融,只除了两件事。
其一是,在家宴的前半程,太子若有似无总是瞟向她的眼神。其二则是,她竟然在席上伺候的婢女中,发现了失踪许久的江容华。
江容华只在席上服侍太子一人,与太子的互动也熟稔,想来是在太极宫里伺候惯太子的。
江漓忽然想到,自己赴太子妃邀约的那次,曾在太极宫中瞧见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因为当时太过匆忙,没能辨认出那人是谁,现在看来,恐怕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江容华无误了。
江容华是在家宴的后半段进来伺候的,虽然自她来到席上后,太子便收回了过分关注江漓的目光,但他恰坐在江漓的斜对面,江漓把他二人之间,那些藏在案下过分狎昵的动作,尽收眼底,再看着江容华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心头仍觉火大。
赵璧羽也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但因为他一直被皇上拉着说话,倒是一时分不开身做些什么,直到他看见江容华走进来,顶着一副和江漓近似的妆容,被太子在案下狎弄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我瞧着太子殿下身旁的宫娥,倒是眼熟的很,不知我俩先前是否见过?”
对面的江容华闻言,顿时浑身一僵,立刻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但却恨不得把头垂到胸口去。
昨夜毓王和毓王妃是半夜进宫的,江容华事先并不知晓,今日她身体有些不爽利,便仗着和太子的多出的那层关系,一整天都在自己房间里躲懒。
因此,直到方才她被叫来厅里伺候,才方知道,今日的家宴,江漓和赵璧羽均在席。
她甫一进厅,瞧见两人,差点儿没忍不住掉头逃跑,可还不待她有所动作,太子的视线已经朝她看了过来,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但她又见江漓和赵璧羽都各自说话,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直尽力低着头,谨防会被对面的两人突然认出来。
可太子却不顾她的推拒,竟然借着几案遮掩,又对她上下起手起来。
皇上最不喜太子身边的人不守规矩,若是此时被皇上发现,太子不过挨顿骂,但她恐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所以她不得不又小心翼翼地防着上首的皇上,一时间可谓心力交瘁。
就在她打算劝太子早些放她回去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赵璧羽这一问,一颗心登时又重新吊回了嗓子眼里。
太子见江容华垂着头,啧了一声道:“不懂规矩,毓王觉得你眼熟,你该把头抬起来,好让毓王仔细看看才是。”
江容华恨不能捶太子几下,让他不要再说话添乱。
她依旧不肯抬头,只闷声道:“奴婢貌若无盐,实在不敢抬头,怕会冒犯了毓王和毓王妃。”
江漓突然出声道:“宫中甄选宫娥,首要条件便是需五官端正,这位宫娥把自己比作无盐,怕是太过谦虚了些。”
她盯向江容华道:“抬起头来,让我也好好瞧瞧。”
太子见江漓也发了话,可江容华却迟迟仍没有动作,顿时便不耐烦起来,皱眉朝江容华小声斥责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抬起头赖,别不识好歹!”
江容华心中绝望,知道今日这一劫,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
她咬着牙,朝着江漓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在发现江漓也在看自己时,双目中顿时流露出了浓浓的恳求之意。
她在求江漓不要拆穿她,给她留一条生路。
但江漓却仿佛视若无睹,只和身畔的赵璧羽说道:“怪不得王爷会觉得眼熟呢,这细一瞧,她可不是正跟妾身长的有几分相似吗。”
皇上和陈贵妃闻言,也朝江漓和江容华打量过去,这一看,又都纷纷惊讶附和。
一旁的太子妃却借着饮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江漓又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看来我和您的婢女十分有缘,不知可否借她来一用,替我斟杯茶吃?”
因为江漓和太子妃有孕,不能喝酒,两人面前放的均是一把茶壶,里头泡的是性温的花茶。
“自然使得。”太子朝江漓灿然一笑,极爽快地应了,然后转头就催促着身旁的江容华道,“快去吧,好生伺候江王妃。”
江容华见江漓没有直接揭穿自己,虽不知原因,但想着大约是有转圜的余地在,便急忙上前,恭敬地跪在江漓面前,拖起桌上的茶壶。
江漓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借着厅内的管弦丝竹声,小声对江容华道:“我千算万算,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进了宫,当初你那一把大火,可是害惨了我。”
当然,被害的最惨的人是赵璧羽,她永远都忘不了赵璧羽为了救自己,浑身无一处完好,又奄奄一息的样子。
江漓忽地伸出手,捏住江容华端着茶壶的手腕,五指用力,江容华登时疼得险些尖叫出声。
她疼得满头冷汗,却又不敢让旁人瞧出端倪,只能咬牙强忍,一开口,连声音都疼得发抖:“当初的事是我亏欠了你,你现在即使捏断我的手,我也认了。可你我好歹姐妹一场,先前你在铜雀镇的事也不算光彩,你如果不揭发我,我便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