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煞有其事地想了想,依然肯定道:“我敢保证,定然没有眼花,那位娘娘佩戴的玉珏,从颜色质地到做工,无一不同样精巧夺目,因此我盯着看了许久,不可能认错的,确实一模一样。”
“不过,”她又犹豫纠结道,“如果这叫朱明的玉珏,真的只有一块儿,而国公夫人又确信自己的便是真的,那兴许是我见到的那位娘娘,不小心得了块儿仿冒的也说不准。”
“雍容华贵”“排场极大”这些都是江夫人刚说给江漓的,形容的是掌管后宫的陈贵妃。
江夫人听到此处,已隐约猜到了江漓的几分意图,便也适时出声道:“乖女儿,你刚才说的那位娘娘,该不会是陈贵妃吧?”
经江夫人这一提醒,众人恍然想到,这宫中要论排场大,又能去得了前殿的,可不非陈贵妃莫属了吗?
这下,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一时间都不敢再出声了。
本该是天底下只有一块儿的玉佩,却突然冒出来了两块儿,其中一块儿被庆国公夫人得了,而另一块儿在陈贵妃那儿,两人中必然有一块儿是假的。
当着庆国公夫人的面,她们自然不好猜测庆国公夫人的是假的,可更不敢附和江漓,说陈贵妃的那块儿是假的——两厢对比,不管陈贵妃那块儿是真是假,它都得是真的。
否则,让陈贵妃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只怕今日在场的所有的知情者,陈贵妃都轻饶不得。
大家都想通了此节,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国公夫人佩戴的玉珏上,都如同在看烫手山芋一般。就连庆国公夫人本人,也渐渐僵住了。
在场的众人倒没人怀疑江漓撒谎。
其中国公夫人在心里把江漓视作乡野村姑,料定她是不敢在自己面前撒谎的,而其他夫人们因着她“神女弟子”的名头,视她为继承神女衣钵之人,也就是下一任的神女,而神女自然是不会撒谎的。
再则,江漓提起玉珏时的语气和神情,也并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片刻后,有人想要提醒国公夫人收起玉珏,把此事搪塞过去,可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漓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轻重似的,竟又说道:“这么说,那位贵人娘娘果真是被人骗了,戴了假货,等会儿若在席上见了她,定然得提醒她一番。”
众人心里想着:“这可万万使不得,那可是陈贵妃,若在席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她岂会轻饶了?”但顾忌前头还有领路的宫女在,也不知是不是陈贵妃的心腹,便不敢把话说的这般直白,只朝江漓使眼色道:“陈贵妃在这宫里,想要什么宝贝没有?怎么可能会佩戴仿冒的东西?”
江漓却视若无睹:“夫人们这么说,我可就迷糊了,若贵人娘娘的是真的,那国公夫人的这块儿,难不成是假的?”
“这……”众人一梗,不敢替国公夫人应承,只纷纷朝国公夫人看出。
国公夫人被众人望着,前头似乎有宫女,也好奇地朝这厢探头来看,她怎敢反驳说自己的是真的?只能愤恨地瞪着多事的江漓,把玉珏取下,塞进袖子里,没好气道:“是假的,我的是假的行了吧!”
江漓却劝她道:“可我方才也仔细看了,国公夫人的倒不像是假的,其他夫人们方才也夸了您的玉珏,总不能在这儿的人都看走了眼?不如夫人把玉珏拿出来,大家一块儿再好好长眼看看。”
国公夫人心里,自然觉得自己的是真的,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儿子送的礼物是假的,早已经让她委屈地红了眼,可江漓却还紧追不放,她便咬牙朝江漓低声叱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假装不知?”
江漓却视若罔闻,只继续道:“那玉珏,是国公府里各位少爷送给夫人的寿礼,看得出来,国公夫人十分在意这块儿玉珏,若您的是真的,总不能凭白让您受委屈了,更委屈了府里各位少爷们的孝心,所以国公夫人还是拿出来,再让大家看看吧。”
“抑或是,”她顿了一瞬,又道:“你若是不相信我们的眼光,不如等会儿到了席上,咱们请陈贵妃娘娘长眼,贵妃娘娘见多识广,是真是假定会给国公夫人一个公道的。”
“你是故意的!”国公夫人恍然间这才回味过来。
江漓故意提起陈贵妃的那块儿玉珏,并不是为的提醒她,以免在席上为这个冲撞陈贵妃,而是故意想把这事闹到陈贵妃面前,好借陈贵妃的手来惩治她!
她心里认定了陈贵妃手里的那块儿玉珏,定然是假的,此刻又见江漓不依不饶,更是不曾怀疑,陈贵妃手里,到么有没有那么一块儿玉珏。
但凡玉珏的事闹到了陈贵妃面前,江漓定然也落不着好,但细论起来,玉珏是她佩戴出来的,她才是罪魁祸首,陈贵妃定然要更恨她。
江漓追着国公夫人,要看她的玉珏,国公夫人见她上前欲撕扯自己,顿时一狠心,拿出放进袖子里的玉珏,一把狠狠地掷在了路旁的巨石上。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玉珏登时碎成了三瓣儿。
国公夫人看着那三瓣儿碎玉,又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顿时举得自己的心也像这玉珏一样碎了,心痛不已,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
可她又死要面子,尽管落了下成,也不愿意在人前落泪,于是又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恨恨地瞪着江漓道:“这等假货,碰了我都觉得脏了手,有什么好看的?索性摔了去!”
江漓却朝她微微一笑,赞叹道:“国公夫人好气魄。”
国公夫人吃了暗亏,又有气撒不出,只得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便把江漓和江夫人两人给甩在了后头。
江漓则和江夫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也继续缓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