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原先那个早已魂飞魄散的江漓,因为性子怯懦又没见过世面,在这等场合,会被人一眼认出是乡野出身,倒也有可能。
但眼下的江漓,貌美体纤,艳丽中又自带一份清贵疏离的气质,言行举止亦不卑不亢,有礼有度,通身的气派,比之官家小姐只多不小。即使她身上没有神女弟子的名头,在人群中也一样引人瞩目。
若不是事先知道她长于乡下,任谁也想不到,乡野间也能养出这么标致的人物。
庆国府夫人指着江漓,说她像乡下来的野丫头,这分明是眼瞎,在故意挑衅。但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碍于庆国公府的权势,无一人敢反驳。
有也不想得罪毓王府的,便讪讪地笑了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以免两府对峙会波及到自己,但也有天生好事不怕的,兴致盎然地朝江漓探着脖子,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庆国公夫人方才说话,声音并不小,江漓和同行的“母亲”江夫人也都听见了。
江夫人不好惹是生非,又心知庆国公夫人难缠,更顾忌眼下是在宫中,更应该谨言慎行,便小声劝江漓说:“你别理会她,她是在故意挑衅咱们,不值当为她的话生气,咱们避着她就是了。”
江漓点点头,对庆国公夫人的话,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而且,对方说的也没错,她确实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就连皇上为她安排的新身份,也是江尚书家自小被送到乡下养大的女儿,她出身本就如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于是,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和江夫人相携着,正要绕过庆国公夫人一行,可谁知庆国公夫人见她两人对自己视若无睹,不但没觉得解气,反而更觉心中愤懑,便在两人路过她的时候,又怪声怪气地说道:
“看看,乡下人就是粗野的很,竟连半点儿礼数也不懂,说来我澹台家和毓王府也是亲家,见了我竟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尚书夫人家可真是好教养!”
江漓本不想理会对方的挑衅,不想对方却得寸进尺,连累江夫人也受了挂落,当下便也停住脚步,装作刚看到国公夫人的样子,惊诧道:“国公夫人竟也在这儿?
“我方才听闻此处吵吵嚷嚷,更有人如同市井骂街的泼妇一般大喊大叫,当是哪个没眼色的,竟敢在宫里这样失礼,正想避过去,竟不防原来是庆国公夫人在此,差点儿错过了。”
边说,她边朝国公夫人乖巧地福了一礼。
国公夫人顿时气骂道:“好啊,你竟敢骂我是泼妇!”
她近几年年纪渐长,平日在外仗着国公府的名头,无人敢轻慢她,在家又有儿子媳妇好生敬着,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泼妇,差点儿没被气个倒仰。
江漓却无辜道:“方才吵嚷挑衅之人原来就是国公夫人?罪过罪过,早知是夫人你,我如何敢骂?”说着,又陈恳地行了一礼致歉。
江漓道歉的态度极其诚恳,又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让人寻不出错处,反而衬得国公夫人像是在故意为难小辈似的。
国公夫人正憋着满肚子火,又听江漓问道:“夫人腰间的玉珏倒是好看的紧,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便嗤声嘲讽道:“还真是小看了你,虽是地里刨食儿长大的,倒也有几分眼光。不过,这等品质的玉珏,你怕是头一回见吧?这回就让你好好长长见识,准你近前来看。”
说着,她上前半步,故意挺了挺腰杆,但却明显没有把玉珏从腰带上解下来的意思。
如此一来,江漓想看,就只能到她跟前弯腰屈膝,摆明是在借机侮辱江漓。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江夫人,顿时出声道:“夫人还是别太过分了!我敬你是国公夫人,这才多有忍让,但你几次三番侮辱我女儿,我这个做母亲少不得要为她出头,就是闹到陈贵妃跟前我也不怕。”
泥人尚有三分脾性,江夫人性子虽软和,但也并不是怕事之人。
打狗尚需看主人,江漓明面上是她女儿,对方侮辱的不但是江漓,更是尚书府,且不说江漓又合她的脾性,她顿时便不再忍耐,把江漓拦在了自己身后。
国公夫人一向目中无人惯了,见江夫人要为江漓出头,便冷笑说:“你不怕,难不成我还怕了你不成?”
江夫人皱眉还欲开口,却被江漓轻轻扯了扯衣袖,制止了。
说实话,见江夫人义无反顾挡在自己身前,以母亲的身份替她出头,她心下还是有些许感动的。但她毕竟不是江夫人的亲女儿,不想因为自己,让尚书府和庆国公府对上,连累了尚书府。而且,她还另有打算,没想和国公夫人硬碰硬。
江夫人见江漓朝自己使了个颜色,像是另有注意,犹豫了片刻,到底没再开口。
国公夫人却以为是江夫人怕了,顿时好不得意。
江漓却不收任何影响,又接着国公夫人早先的那句话道:“近前看就不用了,站在这儿看也是一样的,以免我笨手笨脚的,再碰坏了好玉。”
说着,她突然又“哎呀”一声道:“我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块儿玉珏了。方才我刚和王爷一起进宫,就在去往前殿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迎面走来,排场极大,远远地还听见宫人们称呼她什么“贵人娘娘”的。
“我和王爷都是初次进宫,也不识得对方身份,但见宫女太监们都对她恭敬的很,想也是不得冒犯的大人物,便也停在路边朝对方虚行了一礼,错身而过的时候,也在对方身上见过一块儿一模一样的玉珏。”
“这绝不可能,这是天下仅此一块儿的玉珏朱明,不可能会有和它一模一样的。”江漓话音刚落,国公夫人便笃定地反驳道。
其他夫人们也纷纷附和:“是不可能啊,朱明乃国手的遗作,该不会是毓王妃眼花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