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大老太太便集齐了孙盛两家的族长耆老,以及素有交情的德馨老人,济济一堂,要解决淑兰和离一事。
盛长桢、明兰和品兰,都坐在大老太太身边。
这也是明兰品兰在大老太太面前求来的。
没一会,众人惊奇地发现,宥阳县令苏茂也到场了。
这却是盛长桢专门去信请他来的。
苏茂早有心结好盛长桢,自然不会推辞这种小事,依约赶到。
见县太爷来了,盛家众人都是惊喜交加,心中底气又增三分。
孙家族人则是面色凝重,看来孙志高今日情势不容乐观啊。
只不过他们和孙志高也就是有个同族的名头,并无多少真实感情,这次来也就走个流程罢了。
甚至还有几位族叔素来和孙志高母子有隙,巴不得看他们倒霉呢!
这也难怪,就孙志高母子那种人品性格,能讨人喜欢才怪呢,即便是同族也早就把他们厌恶死了。
过了一会儿,孙志高母子终于到了。
孙母见盛家仆人恭敬的来请,还以为是盛家撑不住了,要向他妥协,心中自然是得意万分。
觉得盛家到底是个商贾人家,比不得自家的“书香门第”。
于是,就大摇大摆地带着儿子上门来了。
一进门,见在座的不是德高望重的族老,就是两家的长辈,孙志高顿时傻了眼。
再一看,宥阳县令苏茂也在,孙志高一颗心如坠冰窟,知道这回是讨不得好了。
孙母却是犹自不知,鼻孔朝天,趾高气昂,挑了把椅子坐下了。
见了她那副模样,盛长桢不由地暗自冷笑,更坚定了惩治她的念头。
待众人见礼之后,淑兰的母亲李氏缓缓站起来道:“今日请诸位父老至此,就是要议议小女与孙家姑爷之事,家丑外扬请诸位不要见笑。”
李氏话音刚落,孙母就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道:“你家女儿就是个妒妇,害得我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孙家没送休书来,已经是给亲家面子了!”
孙母话虽说得严肃,但她那乡野蠢妇的模样,嘴里还拽着词,实在是不伦不类。
周遭不少族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只不过碍于场合,没有出声罢了。
李氏却是看都不看孙母,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志高,问道:“姑爷,我闺女进门之后,替你纳了几个妾?”
孙志高脸色一黯,低头看地。
李氏继续道:“你不好意思说,那就我来替你说!第一年三个,第二年四个,第三年五个,零零总总,已是十二个通房了!”
老底都被揭了个干净,孙志高满脸通红,羞愤难当。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声音:“奇哉怪哉,如此多的妾室通房,孙兄还是一无所出,莫非……”
这声音话音悠长,意有所指,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所指。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向淑兰的眼神也变得怜惜起来。
还有人眼神直勾勾探向孙志高小腹处,目光玩味。
被这么多人盯着,孙志高只觉百口难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儿子受辱,孙母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恶狠狠道:“哪个烂舌根的,敢往我儿子头上扣屎盆子!”
孙母目光扫视全场,想找出那个说话之人,然后让他领教一下自己几十年功力的泼妇骂街。
却见一个丰神俊秀的年轻人懒洋洋地站起来,漫不经心道:“是我,怎么,有事么?”
看清这人的面容,孙母满嘴的污言都咽回了喉咙里,一脸讪讪。
她如何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前几天揭匾之时,她也是广场上看热闹的人之一。
那流水席办了三天,她就日夜不离地在那吃了三天。
孙母向来标榜自家儿子是状元之才,对谁都是看不上,但眼前这人不仅是状元,还是连中六元。
这人达成的成就,都已经超出自己梦里能想象的极限了,孙母又如何敢造次。
孙母面色发苦,汹汹气势都憋了回去,憋了半天就憋出来四个字:“有辱斯文!”
这下,堂上众人是再也忍不住,这妇人先前还一副要问候人家十八辈祖宗的模样,如今却说别人有辱斯文,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孙志高受此大辱,偏偏又不敢对盛长桢发作,气极道:“你们盛家厉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休妻,我要休妻!”
大老太太和李氏听他说出休妻之言,皆是脸色一变,她们虽有底牌在手,也不想真的和孙家撕个鱼死网破。
品兰和明兰更是芳心大乱,明兰连忙看向盛长桢,眼中尽是求助之意。
盛长桢示意姐姐不要担心,然后长身而起,走到孙志高面前。
孙志高被盛长桢气势所逼,不由后退了几步。
盛长桢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提起他的领子,森然道:“孙兄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孙志高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在盛长桢手里,宛如一只鸡崽,毫无反抗之力。
孙志高被盛长桢看得心里发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出去。
可惜,盛长桢的手如铁钳一般,死死抓住了他的衣领,孙志高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啪!”
忽然,堂上众人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
连忙往堂中看去,竟是盛长桢扬起手,扇了孙志高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是替我淑兰姐姐打的!”
众人俱是惊骇,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六元郎,居然不由分说,直接就动了手!
高居堂上的宥阳县令苏茂见状,皱起了眉头,暗自为盛长桢忧心,心中觉得盛长桢此举太过莽撞,恐怕最后难以收场。
孙家族长看不下去了,孙志高怎么说也是他的族人,喝止道:“盛修撰,住手!”
盛长桢充耳不闻,又抬起手,对着孙志高那张猪头脸,一个巴掌扇了下去。
孙志高左边脸上迅速浮现了五条血杠,和右边遥相呼应。
孙志高疼得杀猪般大叫。
盛长桢却是毫不在意,淡淡道:“这一巴掌,替至圣先师打的,打的是你不敬经书,藐视典籍!”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孙家族长也迷糊了起来,不敢再妄言。
苏茂却是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盛长桢的用意。
只见盛长桢又是一个巴掌下去,干脆利落:“这一巴掌,是替我师兄打的,打的是你荒废学业,白费众位老师苦心栽培!”
师兄?
在座众人心中无不一凛,这才想起来,盛长桢的师兄不就是江浙道学政徐文长么?
学政管的就是教育之事,孙志高身为秀才,正在其管辖之中。
甚至孙母那视作珍宝的秀才功名,学政也一言可决其存留。
盛长桢以他师兄的名义,来打孙志高的巴掌,那可真是名正言顺,合理得不能再合理了。
谁让孙志高自己荒废学业,又偏偏就归人家管呢。
盛长桢大义名头在手,孙志高挨打也是白挨。
盛长桢这不是在单纯地打他,而是怒其不争,劝他上进!
这等苦心,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苏茂不愧是官场中人,政治嗅觉敏锐,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拍掌叫好。
“好!六元郎掌掴懒秀才,真是一段劝学佳话啊!”